紅霞起為朝陽,落為日暮。
水面波光粼粼,鯉魚翻江。
傍晚時分蕭九遙于落日之下出劍第六百后衣襟被汗水浸透,耳邊兩條垂發(fā)緊緊貼在臉頰之上。蕭九遙以江水漱面,清涼無比,身上那股由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熱勁兒瞬間消散不少。
絳珠從船艙中盈盈走來,見到蕭九遙這般洗臉關(guān)心說道:
“公子,這江水不干凈,你怎用著江水洗臉,咱船艙里有爐子有火炭,咱就不能燒水洗臉?”
自出來后絳珠愈發(fā)變得嘮叨,變得有些如家中女主般的模樣了。蕭九遙也不覺得煩計,她說自己聽著便是。
二人回到船艙后絳珠在火爐上煮了一鍋開水,添了一些米粟。蕭九遙橫劍于膝蓋之上手里捏著一只錦帕細(xì)細(xì)擦拭“餡餅”,自那日從寒山寺與安如玉比試一番后“餡餅”用起來也順手多了,畢竟這劍有靈性,蕭九遙覺得應(yīng)是在安如玉最后一擊時,他硬抗一擊也沒有放手的緣故。并非是他刻意要討好“餡餅”,而是他覺得既然握住這三尺青鋒,就沒有放手的道理。
船艙中爐火燒的正旺,鍋中米粟不過一刻鐘光景便開始翻滾,絳珠掀開鍋蓋將筷子伸進去攪合了一會兒,便又蓋上鍋蓋。
“公子,咱這是到哪兒了?”
蕭九遙側(cè)身里撩開船艙側(cè)簾兒,望著茫茫大江,隔了好大一會兒說道:
“誰知道呢,反正是朝北走?!?p> 絳珠朝他翻了個白眼兒氣哼哼說道:
“就知道朝著北走,別是在走過了?!?p> 蕭九遙搖頭淺笑,并沒有接過話茬兒。姑蘇江一只朝北便是朝陽郡,只要一直朝北走,船只最多擱置的淺灘上,難不成一只船還能飛過朝陽郡?
鍋中的粥煮好了,絳珠先是給蕭九遙盛了一碗,又炒了兩熱菜。姑蘇臨江而建,螃蟹魚蝦眾多,先前蕭九遙在寒山寺中吃了八九日的清粥,青菜,也算是因禍得福,看見這些水里游的魚肉,胃口打開。
閑來無事,二人吃完后絳珠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并肩坐在船頭賞月。能與公子一起賞月,何嘗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圓月當(dāng)空,江中冷水徐徐。坐在船頭上的蕭九遙借著月光在看《庚元道文契》,他隱約覺得這本道文大致可以分為六層來看,只是如今他才是參透其中一層,便是打坐,別是小看這小小一個打坐,入定,聚氣,凝神,一樣不可缺少。興許是這些時日看了太多的緣故,蕭九遙對著本道文的見解愈是清晰,領(lǐng)悟亦是極快。
正當(dāng)蕭九遙看的起興致時,船底突然發(fā)出一聲沉悶巨響,蕭九遙放下手中道文,探頭朝下面看了看,難不成是江中大魚撞船了?
絳珠也循著蕭九遙的樣子伸頭兒在船底看了看,不過她卻是看見了了不得的東西,一具“死尸”!
蕭九遙與絳珠二人將其打撈出來后,放在船頭。之人臉上毫無血色,在月光下顯得愈發(fā)蒼白。值得慶幸的是這人還有一口氣兒。
看著服飾這人應(yīng)是長安之人,怎會在姑蘇江里?蕭九遙甩了甩腦袋,當(dāng)前還是先救人最為重要。二人將他抬船艙之中,也虧得絳珠這姑娘家心細(xì),在春花小院兒附近的那家藥鋪備了些常用的藥。
這“死尸”雖是受傷極重,可多是一些皮外傷,看樣子應(yīng)是刀劍所致,蕭九遙幫他敷著金創(chuàng)藥心里還想著,這人莫不是江湖上一俠客,被仇家追殺才淪落至此?隨后蕭九遙搖了搖腦袋,長安城中對刀劍管轄極為嚴(yán)苛,非是軍中之人,不得隨意佩放刀劍。
......
等那人醒來時已經(jīng)五六日后,那人睜開眼睛環(huán)視了四周,掀開被子想要走出船艙卻是一個踉蹌重重摔在木船底之上。
沉悶的咕咚聲引來了外面正在練劍的蕭九遙,蕭九遙進來后將他重新扶回床上,說道:
“你是何人?”
那人皺眉看著蕭九遙不僅沒有回答,反倒是問道:
“你又是何人?”
蕭九遙也沒想到這人會反問他一句,嗤笑說道:
“你可知是本公子救了你?若不是本公子,你淹不死江里也得被江里的魚啃的連白骨都不剩,如今你倒是反問起本公子是誰?那本公子便告訴你,你的救命恩人?!?p> 那人眉頭緊皺,臉色變得及其難堪,顯然是受不了的蕭九遙的言語。不過接下來蕭九遙的話讓他不得不低頭:
“既然閣下并不相信本公子,那便離開吧?!?p> 千里姑蘇江,你讓他朝哪里走?
那人低頭沉思片刻,像是下了重大決心一般,拱手說道:
“多救命之恩?!?p> 聽到這話蕭九遙心里舒暢了不少,坐在床邊說道:
“本公子不能讓一個不明不白的人在船上吧,還是那句話,你是何人?可是來自長安?怎在姑蘇江水之中?”
雖還是句話,不過這次言語間平和了許多。顯然那人還是聽著這平緩的語氣舒適,稍加思索便開口答道:
“在下姓陳名淳,公子說的不錯,在下正是長安人氏?!?p> 這可算得上是他鄉(xiāng)遇故知?
蕭九遙見他真是長安人氏,便繼續(xù)問道:
“你住在那條街?”
那人說道:
“第四圍,鎮(zhèn)城街?!?p> 嘿,還真是個長安人,若是外人的話,應(yīng)是直接回答鎮(zhèn)城街,絕不會說出第幾圍這樣的話。這是長安人獨有的傲氣,長安城中無閑人,前三圍中無意不是富商豪紳,皆是喜歡用第幾圍來凸顯出自己尊貴的身份。
那人口中的第四圍正是鎮(zhèn)城街,新皇即為后,重文臣輕武將,便將那些武將的府邸都換到了鎮(zhèn)城街。
蕭九遙想著莫不是眼前這人是那位老將軍家中的公子?那人見蕭九遙垂頭沉思,笑著說道:
“這位公子怕是想多了,在下只是鎮(zhèn)城街的尋常人家?!?p> 尋常人家被人用刀劍傷成這樣?蕭九遙皮笑肉不笑說道:
“天上可是下刀子了?”
那人顯然是聽懂了蕭九遙的言外之意,苦笑說道:
“天上沒下刀子,長安城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