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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呀出征去

第一百章 戰(zhàn)禍

走呀出征去 久安昭陽 3316 2020-11-17 08:51:26

  夜已深,薛靜蘭回到臥房。

  李言棠側躺在床上酣睡,不知他移步到近前。

  “言棠,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滇北戰(zhàn)事緊急,我要立刻啟程。你在這里好好安胎。放心,我會守護好疆土,不讓西番侵擾踏足到楚云城。等我回來?!?p>  薛靜蘭輕柔地牽起她的手,落下一吻。

  他的腳步漸行漸遠,躺在床上的李言棠緩緩睜開眼,一滴淚順著眼角無聲流下。

  她知道他說謊,是怕她擔心。就在前幾天,黃家干娘還特意叮囑她和薛侯,腹中胎兒往往七活八不活,也就是說,懷了七個月的孩子八成會活下來,但八個月的孩子早產(chǎn)卻容易夭折。而她,腹中孩子剛好八個月。

  他的所有顧忌和憂慮,她都懂。因為懂得,所以,她不能拆穿他。就算是他偷偷連夜出發(fā),不能好好同他告別,也只能這樣。

  屋外月色微涼,李言棠心中結霜。

  半個月后,有士卒送還一封平安信。薛靜蘭還在信中假裝自己是去協(xié)理治水,說洪水沖走了很多村落屋舍,他只好率軍搭建房屋,近兩個月不能回家,他一切安好,讓李言棠勿念。

  李言棠將信捂在心口,久久不言。

  “將軍,侯爺說,請您也回封信給他,他就不會太掛念了?!彼托诺男∈孔洳煌姑?p>  展開紙,提起筆,李言棠不知該寫些什么。說她很想他?太矯情了,而且也容易讓他過于掛心從而分神。說她什么都知道了?這樣不妥,白白害他徒增煩惱多惦念。

  左思右想,她寫下幾行字,說自己一切安好,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好,肚子漸漸大了,孩子不安分,經(jīng)常踢她。還有兩個月孩子就會降生了,但他們的名字還沒取好,希望侯爺給孩子們取個名字。

  信使遠去,她的思緒也飄出很遠。

  十日后,正在院中散步的李言棠忽然發(fā)現(xiàn)腳下多出了一灘水。

  “姐姐!姐姐快來!”她大聲喊。

  李千艷聽聞奔趕過來,連忙將她扶到床上。

  “嬌兒!你和王嬤嬤準備剪刀和熱水,多燒水,越多越好。錢伯,麻煩你喊我干娘來?!?p>  不多時,大家都各自忙活起來。

  李言棠無助地躺在床上,忍受著一陣又一陣的疼痛。她咬緊了牙關,沒有喊出來。

  “傻妹妹,疼就喊出來!”李千艷在一旁握緊了李言棠的手。

  “我……我喊不出來?!睆膩聿粫星疤?,李言棠忘了怎么去宣泄所受的疼痛。

  黃家阿婆前來,雖是制毒高手,也是醫(yī)者,但她畢竟親身經(jīng)歷的生產(chǎn)之事太少,也不知該做什么,只能緊張地在門口轉悠。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小梨前幾天幫施針的那個陳老太婆是穩(wěn)婆,我去找她!”黃阿婆還沒走出院子,就被周梨攔了下來。

  “阿婆,我去吧,我跑得會快點?!闭f完,周梨的身影消失在路口。

  不多時,陳氏穩(wěn)婆前來。她有條不紊地操持著準備事宜,每隔一會兒就掀開李言棠的衣裙查看。

  疼痛越來越強烈,李言棠感覺肚子像是被掙開了一樣,難以忍受。淚水從她眼眶淌下來,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薛靜蘭此時在千里之外。沒有什么時候比現(xiàn)在更需要他的了,哪怕他只是握著她的手,她也會感到有無窮的力量??善?,他不在身邊。

  “?。 币魂噭⊥春?,李言棠感覺肚子一松。隨即,“哇——”一聲響亮的嬰孩啼哭聲音傳來。她松了口氣。

  “恭喜夫人,是位公子!”穩(wěn)婆抱著新生的嬰孩給李言棠看。

  “好。那下一個,什么時候能生?”李言棠虛弱地問。

  “下,下一個?”穩(wěn)婆慌亂了?!斑€有下一個?”

  周梨在一旁解釋?!拔倚∫虘训氖请p胎,還有一個沒出生呢?!?p>  穩(wěn)婆一聽喜上眉梢?!笆菃??那可太好了!我們楚云城都快二十年沒有接生出來雙胎了!夫人,你緩口氣,喝點水,一會兒疼的時候,接著用力!”

  有了第一胎的經(jīng)驗,李言棠終于掌握了用力的恰當時候,沒到一炷香的時間,第二個嬰孩也呱呱墜地。

  “恭喜夫人,這胎是位千金!兒女雙全,夫人真是有福之人!”穩(wěn)婆的話里帶著笑意,讓李言棠很欣慰。

  嬌兒領著穩(wěn)婆退下領賞,房中除了李言棠,只留下李千艷母女和阿婆。

  “言棠,這兩個孩子很漂亮,你要不要看看?”李千艷抱著其中一個孩子,對妹妹說。

  李言棠伸手接過孩子,側身吻了吻這個新生的嬰孩。

  “小姨,你這幾日操勞過度才早產(chǎn)的,身體不好,就不要給這兩個孩子喂奶了。我明日就去找?guī)讉€好奶娘,一定讓我的弟弟妹妹吃得飽飽的?!敝芾姘迅觳脖е牧硪粙牒⒁卜诺嚼钛蕴膽阎?。

  “小梨,你長大了,考慮得比我周全?!崩钛蕴某冻鳇c苦笑,安慰身邊的家人。

  黃家阿婆看出她似乎有些難過。

  “雖是早產(chǎn),但平安生下兩子,也是福氣。你難過什么呢?”干娘問。

  “他沒能看到孩子們出生。”她遺憾地說。

  三人都知道李言棠所言之人是誰,也無法安慰,只能轉移她的思緒,夸了夸新生的孩子可愛。

  轉眼,兩個孩子已經(jīng)滿月。但薛靜蘭卻一直音信全無。

  一開始,只是遺憾,到了后來,李言棠已經(jīng)是滿心的焦慮。

  “小姨,明天就擺滿月酒了,這兩個孩子還沒有名字呢?!敝芾鎲栕诎盖暗睦钛蕴?。

  “我會給他們起名字的?!?p>  李言棠提筆,在紙上寫下“安寧”二字。

  “他們一個叫薛安,另一個叫薛寧?”周梨問。

  李言棠搖搖頭,寫下“薛詠安”和“薛詠凝”兩個名字。

  “好聽!”周梨開心地拿著兩個名字去找弟弟妹妹。留李言棠一個人在案前繼續(xù)悵惘。

  “你在哪里?怎么不回信呢?孩子的名字我?guī)湍闳『昧恕彼匝宰哉Z。

  兩個嬰孩的滿月酒席,熱鬧又隆重,整個楚云城都縈繞在歡慶的喜氣中。

  第二天,李言棠將兩個孩子托付給長姐,毅然決然地去了軍營。她挑選了八千精兵聽自己號令,下午啟程北上,其余將士繼續(xù)鎮(zhèn)守楚云城。

  八千騎兵浩浩蕩蕩地朝滇北奔赴,其勢壯闊,讓沿途的百姓都瞠目結舌。不顧旅途勞頓顛簸,李言棠率領部下不到十日便趕到滇北重鎮(zhèn)臥龍嶺下。

  她領兵入城,直奔軍中大營。

  “不知將軍親自帶兵前來,有失遠迎,末將有罪!”昔日的李伍長今日的李校尉拱手稱罪。

  “廢話少說。帶我到中軍帳?!崩钛蕴膰绤柕匕姿谎?。

  二人攜六位部下要員來到中軍帳中。

  “侯爺人呢?”李言棠目光一掃,發(fā)現(xiàn)這中軍帳中的一切擺設與薛靜蘭的習慣全然不一致。

  “稟將軍,侯爺他……”

  “有話直說!”李言棠坐到上座,威嚴非常。

  “稟將軍,薛侯爺在一月前失蹤了。”

  “什么?失蹤了?”李言棠瞪起眼睛。“把話說清楚。人怎么失蹤的?”

  李校尉回答說,薛候在一個月前與特伯族兵將交戰(zhàn),戰(zhàn)斗激烈,特伯兵卒躲進深山,薛侯領兵萬人一路跟隨至深山。但第二天,突下大雨,山洪爆發(fā),阻斷了進山的路。而薛侯和萬人部下都不知所蹤。因為那深山多是險境,陡崖林立,江水湍急,叢林密布,猛獸成群,就算沒有敵人,常人都很難安全脫身,加之敵人兇狠狡詐,又擅于在山林間作戰(zhàn),薛侯一行人,活著回來的希望不大。

  “薛侯在出發(fā)前曾對屬下說,若是他七日內不歸,就要立即上報朝廷另派主將,同時……也要向楚云城報喪?!?p>  “所以,他已經(jīng)一去一月有余?!崩钛蕴牡统恋貑?。

  “是。”

  “那你為何沒有按照他的吩咐上報?”李言棠怒不可遏。

  李校尉立即跪倒在地?!吧街袃措U是不假,但薛侯武功高強,又有萬人部下護在左右,屬下不相信他會命喪山林!屬下心里不甘,他不會這樣死去——”

  聞言,李言棠忍住悲痛,擺了擺手,讓眾人退下。

  這日午后,她獨自站到臥龍嶺最高的山坡,遙望西邊的崇山峻嶺。那里,可能是他的安葬之處。

  “若是我早點接受你的心意,我們是不是就能早點成親生子了?是不是你就能看到詠安和詠凝降生?是不是,我就可以陪你一起出征了……”

  西風凜冽,她迎著風慟哭起來。呼嘯刮過耳邊的大風不知,這山巔的女子為何如此傷心。青山無情,所以亙年長青。風雨無情,所以吹打任性。但人有情,所以會痛徹心扉,所以會后悔莫及。

  被薛侯的應戰(zhàn)擊退,特伯族兵卒退回到高山中,再未侵擾過滇北百姓。

  聽著百姓們以歌頌揚薛侯的忠勇,李言棠恍若隔世。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楚云城的,魂魄似乎被牽走,再也無法像往常一樣言語行動。

  “言棠!你清醒一點!你不能每天這樣失魂落魄的!你還有兩個孩子啊,你不能把他們兩個丟在一旁?你還是個娘,要盡起做娘的責任來啊?!崩钋G沒辦法,把兩個孩子搬出來勸慰她。

  李言棠擦了擦眼淚,點點頭。

  這天夜里,她把自己關在房中,含淚寫下萬字家書,上面詳細寫明了薛靜蘭戎馬一生的英勇戰(zhàn)績和廣闊的家國情懷,也記錄下她和他相識、相愛的過程。

  她將家書放在木盒里,交給周梨,說萬一哪天她若也戰(zhàn)死沙場,這封信便是讓兩個孩子能夠記住父母的唯一念想。

  “小姨,你看你,弄得跟寫遺書一樣,不要這樣沮喪好不好嘛?”

  以往周梨撒嬌,李言棠都會笑著配合,但今天,她只搖搖頭。

  “你收好。世事無常,戰(zhàn)場更是無情。我想讓孩子們牢記他們父親,若我能陪他們長大,那是最好,若我也戰(zhàn)死沙場,不能讓他們忘記他們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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