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提前設(shè)置好了時間,雖然想多睡一會兒,但現(xiàn)在情況并不允許,顧凌深有傷在身,鑰匙現(xiàn)在還不知道歸處,神谷的情況也不清楚。
有太多的不確定,況且,自己的朋友還在那邊,他和師父亦處在狼窩。
現(xiàn)在無涯宮雖然并沒有直接與他們作對,可能也是不想得罪師父,只不過背后里那些陰測測的手段,確實令人煩心。
林淵將身上的毯子疊好,起身去了顧凌深的房間。
屋內(nèi)很安靜,顧凌深正盤腿坐著,明顯在修煉。
林淵不便打擾,靜悄悄地退出,去看望林母。簾清閣幾乎所有的經(jīng)費都放在了這一方天地,幾百人在這里安居樂業(yè),而他們,都是在走投無路之時,被顧凌深帶回來的。
能得一處棲息之所,即便只呆在這一小片區(qū)域,也是滿足的,更何況顧凌深已經(jīng)在盡力建設(shè)了。
林母見到林淵,也是格外歡喜的,自從來了清河,她的狀態(tài)好了很多。林淵聽話地在一旁幫忙劈柴,和林母有一句每一句地聊著。
“小淵呀,吃了沒?”
“吃了,母親。”林淵笑了笑,擦掉額頭的汗,“您最近感覺可好?”
“這里呀,比神谷好太多了,晚上也能出來散步?!绷帜笜泛呛堑?,從水缸里舀了點水遞給他,“喝點水,別太使勁?!?p> “好!”林淵大口喝著水,一滴不剩。
太陽過于炙熱,林淵和老人交談著,雖然聊天的內(nèi)容多是茶米油鹽,但他也樂在其中,如若以前媽媽還在身旁的話,他就不會被送到福利院,也不會遭到后來的事情,他和姜華也就不會見面。
或許,他就可以正常的讀書結(jié)婚,有一份普通的工作,一份不那么富有的家庭,也就不會盡力讓自己愛上演戲,愛上那個人。
婦人雖然懂得不多,但她卻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林淵的心情變化,“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說?!?p> “沒!”林淵收回思緒,“就是覺得您在,很好。”
“瞧你說的。”林母臉上的笑意更甚,“許久不見凌深了?!?p> “師父她有要事,一直在外面出差,沒能回來?!?p> “這孩子!”林母一拍大腿,從屋里拿出一截臘肉,“很早就做好了,給她送去,一天到晚別太忙了。”
“謝謝您!”
“瞧你說的?!绷帜更c了點他的額頭,“那邊還有點柴火,去劈了。”
“好嘞!”林淵笑呵呵地繼續(xù)勞作。
告別了林母,林淵看時間還早,就在里面繼續(xù)轉(zhuǎn)著。
這里的時間很慢,但充滿了好奇與天真。林淵時常會給他們講些外面的事情,因為遲早,他們會離開這片天地的束縛,尤其是青年和孩子。
顧凌深不可能照顧他們一輩子,即便他們身體狀況不如清河里的百姓,但在清河居住久了,多少能得到靈氣的暈染,更何況,顧凌深所救的,大都是能生存下去的。
現(xiàn)實就是這樣,一個早已被瘴氣吞噬的普通人,和受瘴氣困擾之人,顧凌深無疑會選擇后者。
神谷在清河人眼里,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五百年前的那一次逃離,他們舍棄了那一部分人,或許曾經(jīng)有過愧疚,想過對抗,可巨蟒的力量過于強大,只能退而求其次,曾經(jīng)溶于水的人被無情隔絕,這便是他們的做法。
帶神谷百姓到清河來,顧凌深的做法是極其有風險的。其實有不少修士幫助過他們,但歷史上,從來沒有人敢?guī)麄冞M來。
毫無疑問,前身的林淵也是神谷人,但顧凌深卻破例收了他做徒弟。
只不過關(guān)于前身的身份,從懷散口中得知,是清河的孤兒。
顧凌深給了他新的身份,這才使得他能在清河立足。但林母斷斷續(xù)續(xù)說過前身以前的事,林淵也有所了解——他是一個調(diào)皮但有天賦的人,他像大多數(shù)的神谷人一樣,污染程度并非無可救藥。
前身是纏著讓顧凌深收他為徒的。那是一個夜晚,顧凌深救了在神谷中被毒蝎追的前身,幾番交談,前身仗著天生的靈力,請求顧凌深的收留。
拗不過這番糾纏,顧凌深頗感無奈,征得林母同意,她這才帶人離開。
本想帶林母一同離開,但婦人不愿意,說要與丈夫在一起。
那個時候,林父還在。
只不過好景不長,一次遲遲不歸的夜晚,再也不見林父的身影,兒子連夜尋找父親,再無蹤跡。
愛笑的婦人瞬間白發(fā)滿頭,一夜之間蒼老了好多歲。疾病瞬間侵占她的全身,腐蝕著人的意志。
“哥哥,聽說普通人也可以購買靈蝶,來當做交通工具?!币粋€小孩揪著林淵的衣服,眼睛閃閃發(fā)光。
“嗯?!绷譁Y笑了笑,“靈蝶輕快環(huán)保,很受人們喜歡?!?p> “哇!好棒!”孩子拍著手,蹦蹦跳跳地離開。
看了一眼時間,剛剛好,林淵告別了林母,這才重新回到了外面。
地下室與顧凌深的房間想通,林淵出來時,自己師父正把玩著手上的一朵梨花。
“師父!”
“嗯?!鳖櫫枭铧c頭,“現(xiàn)在無涯宮怕是不好待了?!?p> 說著,掃了一眼窗外,林淵聞言,繼續(xù)呆在暗處,“這邊看管得緊,不如我們?nèi)ジ傔x者那邊看看,此時,他們應(yīng)該也坐不住了?!?p> “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鳖櫫枭铧c頭,“之前見到的老人說候選者一共有三個,我們先一一去探查,選擇一個最有可能的,幫他快點完成競選?!?p> 林淵垂眸,之前顧凌深說過,修士不會參與競選事宜,即便是選舉,他們也只是舉辦方,但沒選舉權(quán)。
而現(xiàn)在的情形是,得參與到選舉中去,而且必須隱掉修士的身份。
他本身沒有靈力,倒是好裝扮,只是師父這一身充沛的靈力,怕是稍微有點修為的就能發(fā)現(xiàn)。
林淵抿著唇在一旁思索,顧凌深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之前你說師兄領(lǐng)了沒有修為的人進了無涯宮,你可知這意味著什么?”
“人們修仙的愿望比較強烈,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況且,沒有靈力之人修仙困難,但卻渴求靈力,這樣,定會引來不滿,這可以說是一種變相的奪權(quán)?!?p> “修行界讓人趨之若鶩,但這些人在他們的生活中,明明有著家庭或者工作,那你覺得無燈沒給他們好處,會愿意放棄這些嗎?”
林淵一愣,他倒是沒想到這一層,那些人也有自己的家庭,如若頂著一份縹緲的希望,確實有些不值得,畢竟那清河確確實實是一片桃花源,生活安穩(wěn)且康樂。
什么好處呢?林淵皺著眉頭,突然睜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向丁氏姐弟那樣?!?p> “我和師兄自幼拜在師父門下,師父教學極其嚴格,我們自小便在神谷大地里歷練,即便當時帶了許多符咒,可也是九死一生,你應(yīng)該不知,我之前還有三位師弟。”
“……”
林淵蜷縮著指頭,看向顧凌深,光線透過窗戶,染成了一小圈光暈,撒在了她的頭上,但因為有些扎眼,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幼體適應(yīng)環(huán)境能力強,師兄的修為也是在一次歷練之后突飛猛進,我長期在神谷查看,試圖解脫這片污濁之地,確實有一小部分人擁有靈力,或者換句話說,魔力,但其實都差不多,哪怕一點,只要不斷修行,就會有所突破?!?p> 顧凌深一頓,看向林淵,“林冉之前便是這種體質(zhì)。只不過現(xiàn)在門派做大了,師父以前的法子肯定用不了,所以即便歷練,也常常是我們這些閣主帶著,或者處理一些清河里修煉成型的妖?!?p> “無燈不會傻到讓那群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去神谷吧!”林淵嗤笑,“那樣我們直接坐收漁翁之利,或許更是一個好辦法?!?p> “神谷大地最常見的妖物是蛇,而且有不少通靈的,食了他們軀體煉化的丹藥,日復(fù)一日受其感染,多少會有點用,恰巧,昨天在天書閣發(fā)現(xiàn)了這種藥丸?!?p> “這對他們可否有害?”林淵皺眉。
“你說呢!”顧凌深冷笑,手指揉捏著花瓣,頃刻化成粉末,“是藥三分毒,靈丹妙藥可一直不如實打?qū)嵉男逕?,輕則病弱纏身,即便有了靈力也護不了他們,重則理智被吞噬,或者身體機能退化,直至死去?!迸宇D了頓,“不過目前看來,吞噬理智的可能性大一點,因為丹藥里加了浮夢,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敢用一小批人來嘗試。之所以推遲競選,很可能是利用這短暫的混亂完成自己的實驗,又或者,想要入世?!?p> “浮夢!”林淵低聲重復(fù)著這個名字,才想起之前在書中所看到的——浮夢,吞食后會使人進入幻象,浮生如一夢,不愿清醒。
“師父,我們該走了!”林淵提醒道。
“地下室……”顧凌深皺著眉頭,很是為難,這里,是她應(yīng)該守護的地方。
林淵笑了笑,意識到自己沖動了,他鄭重其事地看著她,“交給我吧,師父。”
“嗯,有事及時喚我?!鳖櫫枭畹男那椴]有因為他的承諾放松了下來,她撫摸著懷里阿虎的毛,低聲說了句什么,貓兒便撲了出去,很快,外面就能聽到虎的低吼,和男人雞飛狗跳的嗷叫聲。
林淵看著她動作,知道顧凌深有意支開外面監(jiān)視的人,他看著師父,女子也正看著他,手上已經(jīng)拿了一個大大的包裹,一一給他拆開,“這是三位競選人的住宅,這是傳音符,無論日夜,有情況及時告訴我,這是一捆炸藥,不到萬不得已,不許用,這是解毒丸,幾乎對所有毒藥都有壓制,但若是中毒,務(wù)必告訴我,這是……”
林淵耐心聽顧凌深說著,不到一個早晨,她為自己準備了這么多東西,而且,她還研究了丹藥的成分。
把包里的東西一一介紹完,顧凌深遞了一張紙條給他,“怕你忘了一些東西,我反復(fù)確認后寫下的,”說完,她頓了頓,拔下手指上的戒指,親自戴在了林淵的食指上,“這是萬年古木制成的,里面有只木靈,可以喚出一把木劍,可作為交通工具用,速度很快,和靈蝶差不多,只不過比較小巧。”
“好,你放心,我一定平安歸來,及時完成任務(wù)?!?p> 顧凌深點了點頭,一臉肅穆,“一定,平安歸來,如果碰到任何問題,及時叫我,不要強撐?!?p> 自己如今身兼重任,林淵也在思索著怎么做好,心情毫無疑問是沉重的。但見到顧凌深這樣的表情,他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師父,放輕松,我應(yīng)付的也是普通人,況且,我會一些符術(shù)。”
“不要掉以輕心,萬不可大意?!鳖櫫枭钚忝嘉?,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并不是一個好師傅。本以為只要傳授術(shù)法就行,但她并沒有做到因材施教,如若不是當時林淵提醒她,她可能也忘了可以教他畫符煉丹,只按照自己學的教。
原來自己還有這么多需要學習。
顧凌深心情難得的低落,林淵只覺得心里有些難過,他伸手拂去她皺起的眉頭,接過她手里的包,轉(zhuǎn)頭一笑,“問題不大,師父這幾天也別好好睡了?!?p> 顧凌深被他這話逗笑了,“自然!我給你引掉眼線,你速速離去?!?p> 林淵點頭,喚出木劍,按著顧凌深指的方向,謹慎前行。
他并沒有直接去找那三個人,這無疑是直接亮了自己的底牌。林淵先前對他們也有所了解,都是這個世界的佼佼者。
佟木不過三十歲,便養(yǎng)出了一支尖銳隊伍,是一位難得的將才,極得治安上的要領(lǐng),只不過清河已經(jīng)太平百年,除了神谷被隔離在外便再無敵手,所以空有用兵之道,但實際上大都是解決社會上的一些小事,頗有點大材小用的感覺。只不過,三位候選人中,也就只有他曾說過,要去探探神谷的究竟。
宋毅相較于佟木來說就老成得多,他早年去過不少地方當官,因此極其擅長處理人際關(guān)系,不僅如此,他博覽群書,也在倡導(dǎo)清河百姓居安思危,這是非常有先見之明的。
趙慧珍是三人中唯一一個女子,也是最年輕的一個。她與前兩位也有所區(qū)別——她的名氣要比前兩位大,又或者說,她擅長經(jīng)營自己。能把自己最優(yōu)秀的一面展示在觀眾面前,是她最大的王牌。但她并不止步于此,她是歌手出身,但當她賺得一定的資本后,便毅然投入到了官員選拔考試中。她,從始至終都知道自己的目的。
林淵簡單梳理了一遍思路,他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
現(xiàn)在他們?nèi)藨?yīng)該是最急切想要競選舉辦的人,按照往常慣例,老首領(lǐng)死亡前就該選出新首領(lǐng),可如今被無燈拖著,他們心中也定是最為不滿。
如此這般,讓他們公開催促無燈,才是最重要的辦法。
正在此時,玻璃屏上爆出三人將在后天會面的小道消息,這極有可能準備暫時合作,商量對策。
不管是真是假,林淵都得盡力一試。
但他就這樣等上一天嗎?肯定不是。
林淵坐在旅館頂樓,瞥了一眼宋家的豪宅,咧嘴一笑,明天早上,他就要讓他們?nèi)錾弦幻妗?p> 這般想著,手已經(jīng)拿起了紙筆,將無涯宮的情況避重就輕地說了一番,綁了塊石頭,將其直沖沖地砸在了宋家的大門上。
果然,那么多年的籃球,沒白練。
巨大的聲音想起,有人開了門,四處張望見無人后,這才小心翼翼地撿了紙條進去。
林淵知道目的已經(jīng)達成了一半,他們?nèi)穗m然是競爭關(guān)系,但現(xiàn)在這個形勢,他們共同對抗的,是修真界。
林淵并沒有走,旅館上的風很清爽,他靠著磚瓦半躺著,看著滿天繁星。
神谷的星星也很耀眼。
林淵眨了眨眼睛,剛好看到樹上角落紅色的微弱的光線,他身體笑了笑,隨后無奈地聳著肩,將手上的石子準確地砸了過去。
他穿著顧凌深送的夜行衣,臉已經(jīng)被遮住了一大半,再加上這茫茫夜色,他們認不出來是其一,他們?nèi)缛粢姷剿深A(yù)此次競選之事,那么,很有可能回來見他。
雖然不知道是誰監(jiān)控的無燈,但無疑是剩下的兩個人。既然如此,那他也不需要想太多,林淵看著這滿天繁星,一時癡迷,拿著相機照了一張,想了想,發(fā)給了顧凌深,并附上了一句話——“一切順利,請放心?!?p> 顧凌深正趴著桌子小憩,聽到傳信符特有的鈴鐺響,砰地坐了起來,看到傳信,她放松了許多?;匦艜r只寫了四個字——“有事喚我,星空很美。”
林淵沒打算回她,他豎著耳朵聽那邊地動向,只見一個人鬼鬼祟祟地乘著靈蝶往東邊走,而那個方向,是佟木家的所在地。
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林淵看了看時間,這才慢悠悠地往屋子里走,他也好困?。?p> 困意襲來,男人終是無法抵擋,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