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淵,快休息吧!”顧凌深給他喂了藥,小聲安撫著。
“那時,為什么要說對不起?”林淵皺著眉,緊緊地盯著她。欣喜與迷惑纏繞著,還有一絲難受與委屈,這讓他有些緊張,以至于身子緊繃著。
“那時為什么手在抖?一個口訣而已,師父,顧凌深,你在害怕嗎?”
“你……”顧凌深撇過頭,想要逃離。
“不許走!”林淵啞著聲,“我搭了半條命賭你,我是有什么地方對不起你?為什么救了我,幫了我卻不要我?”
“我們一起經(jīng)歷地還不多嗎?”說到這,林淵突然笑出了聲,“那場戰(zhàn)爭,我被抓,當(dāng)了俘虜,昏迷了半年,海棠不知所蹤,郝如月死于非命,師父,你那時,是不是棄了我,所以不敢面對我?!?p> “我……沒有。”
“那不就好了。”林淵笑了笑,輕輕握住她有些出汗的手,“無論何時,你都會保護我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忘了我?!?p> “小淵!”顧凌深眼眶發(fā)紅,聲音有些哽咽。
“孰輕孰重我是分得清的,師父,你一生除魔,結(jié)束戰(zhàn)亂,我敬你,也支持你,所以,請你,告訴我,那時發(fā)生了什么?!?p> 輕柔的語氣劃過顧凌深的心尖,埋藏已久的往事依舊歷歷在目。她逃離,只不過想遠離抉擇時的痛苦,不過是,不敢面對自己。
“師父,黃沙遍布之時,我很害怕,我怕死,更怕見不到你?!绷譁Y的雙手緊了緊,“我有時候也在想,現(xiàn)在天下太平,百廢俱興,你完成了你的使命,休息也無可厚非,可我還是想見到你,就像我們在簾清閣那樣,安安靜靜地,生活著?!?p> “我……”顧凌深愣了愣,心中有些雀躍,但很快,她便冷下了臉,“我的事不用你管。”
“既然已經(jīng)找到了同類,為何還要來找我?!?p> 林淵愣了愣,手心緊攥著的早已經(jīng)抽離,對方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俯視著他,冷漠,淡然。
“我只是想找到答案,你為什么,要不辭而別?!?p> “為什么?不過是心有愧疚罷了,是我做的善后,卻沒發(fā)現(xiàn)埋伏,害你被俘海棠失蹤,是我,造成了不該有的犧牲?!?p> 顧凌深轉(zhuǎn)過頭,思緒回到了很久以前。
無涯宮宮殿正中央,坐著自己的師父楊里風(fēng),雙目赤紅,沒有焦距。
“喲,這不是師妹嗎!”無燈漏出森白的牙,在角落中格外滲人。
“你……練了什么邪功?”顧凌深皺著眉頭,喚出手中的斬魔劍。
“邪功,哈哈哈,這可是肉身成圣的寶貝啊!”無燈捏著袖間的小蛇,笑呵呵地走了過來。
“來,看看我這幾位親傳徒兒,是不是精神地很!”
顧凌深早就瞧見里面人的異常,面色紫紅,但極其亢奮,在一旁不安分地叫著。
“深深,這些人很危險?!庇皻g在一旁叮囑,“這是夢蠱!”
顧凌深一驚,據(jù)韓子敬的研究,夢蠱是五百年前的劇毒,是造成神谷慘劇的罪魁禍?zhǔn)?。根?jù)調(diào)查,大蟒便是由夢蠱飼養(yǎng)變異而成,呼吸之間皆是瘴氣,但這制作的方式早已在大蟒失控后失傳,制藥的瘋子也因此死于其中。更何況,晚空獻身,最終的來源也早已消除……
不對!顧凌深抬眼瞧著楊里風(fēng),這不是成熟的夢蠱,無燈在試圖制造。
顧凌深愣了愣,一句話沒說便向楊里風(fēng)沖去。師父,您受苦了!
“楊瘋子,殺了她!”無燈依舊在笑,激動地有些發(fā)抖,“你那么多徒弟犧牲在神谷,看見沒,這是倒數(shù)第二個,干掉他,你會很快樂的,哈哈哈……”
“殺了她!”
“殺了她!”
楊里風(fēng)狠狠地瞪著顧凌深,向她撲去,混戰(zhàn)一觸即發(fā)。
影歡也跟了過去。
“深深,用清心咒?!?p> “好!”
二人合力,楊里風(fēng)有所平靜。
無燈頓時瞪大了眼睛,一揮手,身旁的弟子便向懷散沖了過去。而他飛身坐在了高椅上,嘴上掛著惡劣的笑意,“師父,當(dāng)年徒兒差點就要死了,你看,我身上的傷,那可是秘境里的大蛇咬的?!?p> 楊里風(fēng)楞楞地朝聲源看去,聲音格外沙啞,“無燈……”
“師父,殺了她,徒兒就原諒你?!?p> “殺了她……”楊里風(fēng)訥訥地說著,又將視線放在了顧凌深身上,“殺了你!”
“……”
顧凌深連忙去控制失控的人,“師父,醒醒,我是顧凌深,你的徒弟?!?p> “殺了你!”
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顧凌深霎時不知該如何下手。
就在此時,影歡突然出手,像楊里風(fēng)沖去。
“別忘了我們的目的?!?p> “嗯?!?p> 楊里風(fēng)一招一式皆是殺意,顧凌深不敢大意,始終小心翼翼。
“嘶……”影歡被刺了一刀。
顧凌深見狀,開始了還擊。
而無燈始終坐在高臺上,笑看著場下的一切。
砰地一聲,楊里風(fēng)被擊倒在地。
顧凌深撇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人,飛身拔劍斬向無燈。
但對方也不是吃素的,幾番回合,兩人不相上下。
“想不到吧,師妹,如今,你不是天下第一了?!?p> “……”
顧凌深沒有多言,專心應(yīng)付著。
無燈心中頗為得意,夢蠱所產(chǎn)生的力量果真無窮,這不就是所謂的人定勝天嗎?他大笑,一個揮手,楊里風(fēng)以及手下的弟子又發(fā)起了瘋。
顧凌深皺眉,突然,高美羅不知道從哪撲了過來,對著無燈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
“啊……”無燈捂著臉,大叫出聲,“你……”
“噬心粉。”這是凡人所發(fā)明的。
“竟然還真有用!”高美羅笑了笑,繼續(xù)朝無燈扔,“師父,韓子敬給的東西還真好用!”
“小心!”顧凌深突然抱住了高美羅,一腳踹在了無燈的臉上,“收好,這已經(jīng)攔不住他了,去,把失控的人制伏住?!?p> 高美羅從驚慌中點頭,連忙往后退,“知道了,師父務(wù)必小心?!?p> “深深,你!”影歡攙扶著顧凌深,簡單快速地給他包扎。
原來剛剛保護高美羅,自己中了一掌。
“沒事,小傷。”說罷,又向無燈沖去。
“上!”一個高昂的女聲在大殿中回想,郝如月帶著一干弟子沖進了殿內(nèi),“師父!”
影歡點頭,繼續(xù)投入了戰(zhàn)斗。
“郝如月,你個叛徒?!睙o燈啐了口唾沫,勉強應(yīng)付顧凌深的進攻。
“要勝利了!”顧凌深心中這般想。
卻不想意外總會在這個時候發(fā)生。
林淵被帶來的時候,無燈已經(jīng)被打倒在地。
“呵,來看看這位是誰?”無燈吐了一口血,黑色的,發(fā)出惡心的氣味。
“……”
“徒兒們,解決了他!”無燈笑,白色的牙齒滲著血,“解決了,為師就讓你們變強?!?p> 他說著,那些剛來的弟子又亢奮了起來。
“慢著!”顧凌深一腳將無燈踢了過去,“放了他?!?p> “哦?”
“我可以饒你一命。”
“哈哈哈,是嗎?可惜我這條命,早在神谷的時候已經(jīng)殘缺了,早就不值錢了?!睙o燈大笑,“如若你親手解決了楊里風(fēng),我或許可以考慮考慮?!?p> “……”
顧凌深看著依舊失控的楊里風(fēng),眉頭微皺,猛地,她笑出了聲,“他老對我這么好,真是有些不忍心??!”
“徒兒們……”
“我殺!”顧凌深垂眸,轉(zhuǎn)身向楊里風(fēng)走去。
“師父!”高美羅大喊。
“噓!”顧凌深冷看著高美羅,沒有多說。
一步,兩步,無燈的眼里掛著嗜血的笑。
突然,高美羅將噬心粉一整袋都扔向了綁著林淵的人,但林淵難免也沾了些。
“你!”顧凌深怒,一把抱住林淵,“這對他有害你知不知道。”
“師兄無非多受點傷,可師祖何其無辜!”高美羅大喊著,眼里有淚。
“胡鬧!”影歡看著高美羅,從門后走了出來。
“師叔!”高美羅無比委屈,眼淚嘩的流了下來,“對不起。”剛剛確實是自己沖動了。原來影歡已經(jīng)準(zhǔn)備從背后救人了,師父所做,不過緩兵之計。
“算了!”顧凌深將林淵放在角落,輕輕觸摸著他身上的傷口,心疼萬分。
“師兄,師父我,我……對不起。”
“沒事!無燈已是強弩之末,師兄,無燈交給你了”顧凌深頓了頓,盤坐著給林淵療傷。
“嗯!”
這場戰(zhàn)爭終于快要終結(jié),高美羅呆了片刻也投入了戰(zhàn)斗。
顧凌深看著懷中人,心中萬分疼,像是被蛇蟲噬咬,一點一點地扎進心里。
“小淵!”她低聲叫著,發(fā)涼的手緊緊攥著林淵,突然,她抱著他,失聲痛哭,“對不起,是我害了你?!?p> 自責(zé),心疼以及濃濃的愛意突然迸發(fā),顧凌深猛地咳出了一大片血。
“深深,你去救他吧,剩下的交給我?!庇皻g在一旁囑咐。顧凌深搖頭,將林淵交給懷散照看。
“我要親手了結(jié)!”
話音剛落,無燈被人扔在了石柱上。
顧凌深茫然,看著早已發(fā)瘋的楊里風(fēng)。
“你個廢物,為什么還在惹深深哭!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們的希望!”
“師父!”無燈咽著血,嘴唇發(fā)紫,“你看看,我是誰?”
楊里風(fēng)突然捂著頭,大聲哭了起來,“小燈,你,身上的瘴氣怎么還沒除?”
“早就除不了了?!?p> “師父,您帶我和阿深還有諸位師兄弟去神谷,不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讓我們無涯宮成為所有修士的楷?!,F(xiàn)在愿望達成,感覺到罪惡了?可惜,后悔也來不及了?!?p> “你……”
“秘境里的大蛇很好騙,夢蠱也很快樂,醉生夢死之中又能增強修為,凡人也可以,凡人也可以,哈哈哈哈!”無燈大笑,吐了一口血,“夢中花,水中月,就這樣了?!?p> 無燈死了。
無燈口中的親傳弟子暈倒在地,帶著林淵來的那幾個,大口喘著氣。
一切都結(jié)束了。但楊里風(fēng)瘋了,他抱著無燈,放聲大哭,像個孩子一樣,“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是我不該讓你們經(jīng)受那么多,我不該,不該……”突然,楊里風(fēng)又笑出了聲,“原來都是我的錯,我該死,我……”話未說完,人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
顧凌深看著楊里風(fēng),微微發(fā)愣,原來,他也痛苦了那么久。
大殿突然陷入了沉寂。
靜到微弱的滴答聲格外響亮。
影歡皺著眉頭,“什么聲音?!?p> 郝如月尋著方向,往殿內(nèi)的角落去,一步,一步。
“不好,是炸藥!”影歡突然想到,連忙去拉郝如月,殿內(nèi)又一次陷入了恐慌。
“快跑!”高美羅突然出聲,所有人一齊往殿外跑。
顧凌深抱著林淵,將他放在了安全的位置,又沖了進去。
如此往復(fù)。
時間快到了,顧凌深咬著牙,扛了一個還在喘氣的人。
“師兄,快點!”
“師父,我,我崴腳了!”郝如月有些慌亂。
“別怕!”影歡背著她,“我?guī)愠鋈??!?p> “師父的背和我想象中的一樣寬廣,謝謝你,影歡?!?p> 影歡一愣,察覺到了不對,他回頭看,郝如月嘴角掛著血,“無涯宮里我經(jīng)歷了太多黑暗,師父,為了獲取信任,我的手上已經(jīng)有太多無辜的生命了?!?p> “別說話!”
郝如月笑了笑,“我終究沒有做好,本來,受傷的不該是他們?!?p> 郝如月看著依舊昏迷的十人,又轉(zhuǎn)頭緊緊地抱住了影歡,“謝謝你,影歡,但我想陪著他們?!?p> 說罷,用盡了全身力氣,將人推了出去。
大殿炸了,片甲不留。
“如月!”影歡沒抓住。
“師兄。”顧凌深看著影歡,輕輕抱著他。
“……”沉默良久,影歡站了起來,他看著天,笑出了聲,“這對她來說,算是解脫吧!”
“嗯。”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