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的意識才逐漸恢復,像一個被打碎了的玻璃,一點一點恢復過來。
我吃力地睜開雙眼,卻怎么也睜不開。
我努力地嘗試去動彈我的四肢,卻發(fā)現(xiàn)身體好像被什么捆住了,怎么也動不了。
我隱約覺得身邊有氣流,有涼風吹過,有人在我身邊走來走去,有人貼近我的臉對我詭笑,有人在絮絮叨叨,還有人正拖著我的身體到處爬動。
我感覺到自己的牙齒在奮力地向上生長,又突然向下脫離,扯得我牙齦生疼,仿佛我的牙齒全部掉光了。這感覺很像平日里的夢魘,俗話說,“鬼壓床”。
我心里突然升起一份期待,但又有一份驚恐。我努力勸自己冷靜:我好像還沒有死,但又莫非,我已經(jīng)來到“閻王殿”了?
過了良久,我的身體明顯松軟了一點......
啊,我終于能動了,也順利地睜開了雙眼。可這一睜眼,我是真的被嚇壞了!
害......我該怎么來形容呢?彼時的我仿佛漂浮在半空之中,又不像,準確地說更像是一只粘蠅紙上的蒼蠅。我視線里是無數(shù)個重重疊疊的鏡像正閃閃爍爍地晃動著,而我自己,正被夾在一個角落,一個無數(shù)個空間折疊起來的一個夾角。就像小時候玩玻璃球,一個不小心把玻璃球砸碎了,而我就在這些碎片里面。
我努力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我相信,我還沒有死,只是目前的現(xiàn)象已經(jīng)完全超乎我的理解范圍了。
我扭動著身體小心翼翼地爬向離我最近的一個鏡像,只見一片綠意盎然的草坪,有幾只羊正在吃草,遠處還有另一處羊群,它們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吃著,時不時發(fā)出“咩咩”的叫聲;我轉眼看另一個鏡像,只見是一處山崖,十分陡峭,我的視線在崖壁中央,下面是洶涌的波濤,水聲轟鳴,一陣寒意直奔心頭;我慌亂回退,轉身看到另一個鏡像:我并不知道這是什么,只見眼前紅紅綠綠一片,各種色彩斑斕,綠色和紅色交輝相應,寂靜得可怕。我看得出奇,但也看得毛骨悚然,直到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到來,一下子各種色彩齊刷刷地朝一個方向奔去,我才猜到,這應該是是大海深處。
我被這些奇怪的鏡像嚇壞了,不由得立馬縮回身子,雙腿蜷縮,躲回之前的夾角。人在面對自己無法理解的事物時的恐慌比死亡還可怕。
我抱緊自己,絕望地把頭埋進膝蓋之間,不由得啜泣起來。我的大腦已經(jīng)停止工作,而我仿佛也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事物了。有那么剎那,我只想,要不就這樣死去吧,或許,這就是死亡的另一個世界呢,我已經(jīng)成了孤魂野鬼了。
人的一生可真是如螻蟻啊,哈哈哈,唉,如果你現(xiàn)在問我此生有什么最后悔的事,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我碌碌無為地荒廢了大多數(shù)人生命中近四分之一的時光。我從孩提時代開始就仿佛沒有真正開心過。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我從小被灌輸要努力讀書,努力考個好大學,努力找份好工作,然后被社會推著往前走,要努力去取得“成功”等思想。
你說啊,人怎么就不能單純地回歸到最原始的狀態(tài),像一只小貓咪一樣溫柔地活著呢?每天認真吃飯,認真睡覺,認真工作,認真享受陽光雨露,接受命運的任何饋贈和曲折,而不是每天都充滿抱怨和焦慮。
可這一切,都來不及了,接受吧。
.......
“不,不,我不想要這樣的人生,這不是我的人生?!蔽彝蝗蛔匝宰哉Z。
“或許我還沒有死!”突然的念頭把我一下子從無盡的悲哀深淵中拉扯回來。
我猛地抬頭,只見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碗口大的黑色洞口,仿佛是從一片鏡像中擠兌出來的。
此時,眼前這個黑色洞口于我而言就像一個救生艇,我也想不了那么多了,直覺告訴我,這個洞口或許和外界相連,只要爬過這個洞口,我應該就可以出去了!
想到這,我立馬朝洞口爬過去。正愁洞口太小的時候,沒想到用手一撥,洞口就變大了,里面的物質(zhì)像泥一樣松軟,有些粘稠,看著確實有些惡心。
我努力地往里面爬,即便眼前一片黑暗,粘稠的物質(zhì)沾得我滿身都是,阻礙我的前進速度。正當我爬得正起勁兒的時候,只感覺腳踝被什么一把拽住,搞得我動彈不得。
慌亂之中聽見熟悉的聲音在遠處嘶喊著:“別進去!危險!”然后只感覺身體被一只強勁有力的大手扯了出去,那種粘稠的物質(zhì)沾了我滿臉。
我“啊”的一聲,整個人被十分不客氣地扯了出來,接著,那張熟悉的面具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一把抱住他,之前所有的委屈全都煙消云散,看見他就像看見了希望。
“我們這是在哪兒啊?求求你,救救我!”我的眼淚早就繃不住了,連同鼻涕,一個勁兒地灑在他肩上。
“別怕,我這就帶你出去。有我在,你就不會有事的!”他嚴肅地說道。
彼時,我大腦昏沉,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卻死命地抓住他冰涼的手,就像抓住一顆救命稻草一樣。他也不負所望地用力拉著我,只見另一只手憑空施起了法術,瞬時,所有鏡像都被撥動開來。
他將我抱起來,側頭看了看滿臉臟兮兮的我,那雙一直很溫柔的眼睛從剛才的凜冽之中又變回溫柔的模樣,然后,眼神堅定地走進其中一個鏡像。我不自覺地抓緊了他的肩膀,此時的他在我眼里,宛若神明,就像上帝愛惜他的子民一樣,我安心地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