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么大動靜,也不止驚動了遠處的大衍邊軍,更驚動了近在眼前的敵人。
“你竟然跑到這里來了!”并未跟隨蠻族騎兵走遠的江東流盯著阿九,目光中流露出貪婪,郡守大人說了,若能完整地剜下這娘們的眼珠,那么就由他來代替施長史空缺的位置。
他不必再拼死拼活,甚至會成為同鄉(xiāng)同族仰望的存在,畢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有機會讀書做官。
江東流直接抽出了腰間的長刀,招招直奔阿九的命門。
只要讓她無法行動,不論死不死的,總能取下來眼睛。
阿九被江東流迅捷的攻勢弄得左支右絀,只能一味躲閃,根本來不及反擊也無法逃脫。
可是這樣不行,她的氣力總會用盡的,到那時候只怕是要命喪于此了。
正在阿九思索間,她感覺到身后滾滾的熱浪,熾熱的火焰熊熊燃燒,已經(jīng)形成不可逆轉(zhuǎn)的聲勢。
阿九心念一轉(zhuǎn),腳步朝著火焰最熱烈的方向走去,在江東流那一刀已成無法挽回之勢后,從容躲開,讓他帶著他一往無前的氣勢,一起進了火海中。
江東流整個人被點燃了,嗆人的肉類焦糊的味道已經(jīng)四散,他大聲哀嚎著明明已經(jīng)痛不欲生,卻還是握著燙手的刀,不肯松手,還執(zhí)意繼續(xù)砍向阿九。
阿九隨手找來一把銳利的兵刃,將沖出火場的江東流逼了回去,又砍斷了他的手腳,讓他無法離開,然后才逃也似的,騎著還未遭殃的駿馬,飛馳回大衍的營地。
然而,與江東流纏斗就花費了許久的功夫,等阿九到的時候,原本的營地那里只有一片狼藉,各種各樣的尸體倒伏著,鮮紅的血肉翻飛,蒼蠅以及烏鴉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享用起了自己的大餐。
不對,這不對,阿九心想,大衍的軍隊必然是后退了,但若是有所準備,大衍怎么損失如此慘重?大衍的將士也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士兵,為何此處大部分都是大衍將士的尸首?
阿九心懷疑慮,內(nèi)奸這種東西,從來都不可能只有一個,必然還有人通風報信亦或是做了別的事情。
阿九快馬加鞭,終于在前方看見蠻族騎兵與浴血奮戰(zhàn)的大衍將士。
然而,騎兵對步兵有天然的優(yōu)勢,而在這一片的范圍內(nèi)又都是平原,無險可守,于是大衍的士兵們節(jié)節(jié)敗退,很快又要將收復(fù)的失地拱手讓人。
即使阿九已經(jīng)上過一次戰(zhàn)爭,但是血肉模糊的景象還是讓她止不住的反胃,她強忍著惡心,從蠻族騎兵身后偷襲他們,為前面陷入鏖戰(zhàn)的同胞爭取片刻喘息的機會。
“阿昭!”她大聲呼喊著,希望愛人無恙。
阿九在筋疲力竭之際,終于還是找到了已經(jīng)滿臉污跡的唐昭了,他也已經(jīng)很累了,戰(zhàn)斗已經(jīng)進行了一天一夜,那些蠻族士兵卻絲毫沒有累的跡象。
他們將水和食物帶在馬的身上,在周圍沒有敵人的時候,就稍微恢復(fù)一些體力,讓那些精力充沛的沖在最前面。
唐昭也想這么做,但是每當他有這種做法的傾向時,蠻族的攻擊便會更加劇烈,而且他們沒有足夠的物資補給,甚至醫(yī)療藥品,還要靠之前阿九上山采的草藥。
這大片的土地大概是要都丟掉了,唐昭可惜地想著,眼神飄到了與男子一樣在戰(zhàn)斗著的阿九,心思一動,就在戰(zhàn)場上對墨離說道:“兵分三路,我和世子殿下分別帶兩批人,你帶著阿九去安全的地方。”
墨離的劍刃遲疑了片刻,全新的墨色衣袍被風獵獵地吹著,卻只是道:“是?!?p> 然而心里卻在想,唐昭在搞什么鬼?領(lǐng)兵最重要的便是將領(lǐng)要有足夠的威信,從京城趕來還是叫花子形象的世子尹仲容,會比他更適合帶領(lǐng)士兵逃走保留有生力量?
但就在墨離思索的時候,唐昭已經(jīng)交代了阿九逃跑的事項,他就在跟前將阿九酸澀的手臂放下,給她一個沾滿血腥味的擁抱。
被迫在戰(zhàn)場吃狗糧的墨離,只能面無表情地幫著,這對新婚小兩口清理不知死活湊上前來的蠻族士兵。
“阿九,你跟著墨離走,我們兵分三路,我與世子的目標較大,他們肯定是追著我們,你們兩個就可以順利逃走了,然后就去京城求援。了,”唐昭看著阿九金綠的眼珠,認真而仔細地說道:“我和世子殿下的命就托付給你了。”
還沒等阿九再說些什么,唐昭已然松開了她,繼續(xù)投身戰(zhàn)斗。
這一戰(zhàn),打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蠻族士兵一路將疆域擴充到渭水北岸,所向披靡,無人可擋,唐昭與重傷未愈的尹仲容帶著大隊人馬兵分兩路,然而那些蠻族士兵竟也不只追著他們,還是分出了一小隊的士兵對阿九和墨離窮追不舍。
阿九再次被逼到了懸崖邊上,不同的是,這次面對的不是虎視眈眈的豺狼,而是野蠻的蠻族士兵,他們手中的刀刃如同灰狼的利齒,時刻地想要吸吮人的血肉。
然而,這一次武林阿九怎樣祈禱都沒有用了,這世上本就沒有神明,所以,也不會有人來救她。
阿九與墨離一同被打下了山崖。
不知過了多久,阿九醒了過來,她身上的衣裳還是濕的,好在此時晴空萬里,倒也不用擔心很快就傷寒了。
她沿著山崖下的河流走著,試圖尋找墨離的蹤跡,在阿九的記憶中,他們是一起被打下來的,那么相隔的也不會太遠。
阿九在河流的下游發(fā)現(xiàn)了被沖到岸上的墨離,他被水泡得嘴唇和手掌都有些發(fā)白,連同他戴在手腕上的紅繩也褪色了,好像已經(jīng)戴了許多年似的。
阿九奮力將混合了河水之后格外沉重的墨離,拖去了她剛剛找到的山洞,又在河岸邊上撿了一些樹枝與好燃燒的樹葉,用最原始的方法一遍又一遍地鉆木取火。
終于,在天黑之前,她成功燃起了火焰。
阿九看墨離沒有醒來的意思,就從自己身上的衣裳處撕下了一塊布條蒙到了墨離的眼睛上,然后她將濕漉漉的衣裳脫了下來烤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