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留宿
一餐飯在寂靜無聲中被阿九吃完了,字面意義上的吃完,村人們帶來許多種類的菜肴,只不過分量都比較少,阿九輕易地就把菜肴吃了個精光,大部分都只剩下了殘羹冷炙。
當(dāng)然阿九并沒有餓到這么喪心病狂的地步,只是她不忍心村民的好意付諸東流。
吃得太飽的下場就是困意逐漸襲來,阿九覺得自己的眼皮愈發(fā)沉重,她幾乎要撐不住眼睛。
“噗通”一聲,阿九倒在了地上,而在她身旁的墨離也伏在了桌上。
小苗焦急地喊著突然倒地的阿九,“姐姐,姐姐,你別睡啊!”
說著,小苗還想上前去擺弄阿九的身體,好讓她能醒過來,苗家媳婦使了個眼色,小苗的哥哥大苗,就會意地把小苗帶走去了其他的地方。
“你在這里就只有搗亂的份兒,爹娘會處理好其他事宜的,你別添亂就行了。”大苗這樣教育著自己的弟弟。
不知過了多久,阿九從昏睡中醒了過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腳被緊緊地捆在了一起,她打量著四周的環(huán)境,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處黑暗的房間里。
房間里散發(fā)著難言的味道,像是什么東西腐爛掉了,頭頂處有一個小口,從那里滲透了幾縷外界的陽光,灰塵在陽光下飛舞著。
“你醒了?!蹦x在不遠處問著阿九。
“這里是什么地方?”阿九詢問著。
“這里是苗家村的地窖,”墨離說著看向了阿九,盡管黑暗之中阿九看不大清楚墨離的神色,但是她依然能夠感覺得出墨離語氣中似是有些對她的不滿,“現(xiàn)在明白了嗎?那些人的熱情招待只不過是陷阱而已,我之所以在那宴席間說出那樣的話,只是因為察覺到了菜肴有問題,想讓你提高些警惕,而你太容易輕信他人,也太天真。”
墨離難得一見地說了一長串的話,也難得地說的阿九羞愧地低下了頭。
然而,就在此時黑暗的角落里又冒出了個聲音。
“他們只是被連年的饑荒與戰(zhàn)亂逼得走投無路了而已?!蹦莻€清朗的聲音說道。
借著通風(fēng)口細微的光,阿九的眼神略過墨離看向了遠處,那是個也被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人,不過即便是灰頭土臉的關(guān)在牢中,也難掩起一身氣勢,他就如同是雨后新生的竹筍,終有一日會長成清朗疏浚的翠竹。
“你也是天真?!蹦x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沒有起伏,只不過卻還是多了些類似嘲諷的意思在其中。
“我爹和我大哥都這么說。”那個人渾不在意地笑著,好像就算是再糟糕的處境都無法動搖他的心志。
墨離在黑暗中白了那人一眼,只是沒人看見,而后對阿九說道:“他是孟蒙,丞相府的小少爺?!?p> “孟相的小兒子?那你怎么會在這里?”阿九對那個看上去陰鷲而滿腹城府的孟相能生出這樣風(fēng)光霽月的孩子表示震驚,也震驚于該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爺怎么會出現(xiàn)在北境偏僻村落的地牢里。
“我是來送信的,”孟蒙解釋道,“早些時候,爹說我的年紀(jì)已然不小,該學(xué)會領(lǐng)差事做事了,于是就給我一個送信跑腿的任務(wù),讓我把一封信送到北境郡守秦淮的手上,回來的路上,我與其他人走散了,走到了這個村子里,然后就出現(xiàn)在這里了。”
孟蒙的語氣有些許無奈。
“你是怎么與其他人走散的,”墨離一針見血地說道,“孟相寶貝他的小兒子可是有名得很,陪給你的人,都該是最精銳的衛(wèi)士。”
孟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原來還有這樣的傳聞?不過我不知他們的深淺,只是自己偷偷溜出來了?!?p> 阿九聽著墨離的話,琢磨過味兒來,孟相寶貝得很他的小兒子,哪里舍得讓小兒子跑這一趟邊境苦寒之地?
于是她說道:“但送信這差事,是你自己去求的?!?p> 孟蒙點了點頭。
“派來保護你的,既然是最精銳的衛(wèi)士,那么你肯定也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悄悄溜出來,所以你對無辜的衛(wèi)士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孟蒙這回有些吞吞吐吐的說道:“只是下了點蒙汗藥,讓他們多睡一會兒,睡得熟一些。”
“那看來苗家村的強效蒙汗藥就是從你那里得來的吧?!蹦x默默說道。
孟蒙訕訕地笑著,沒有否認。
阿九正又要說些什么,聽墨離“噓”了一聲,輕聲道:“有人來了?!?p> 那是個略顯沉重的腳步聲,極為緩慢而厚重地走近了這個由地窖改成的地牢。
阿九連忙低下了頭裝成沒醒的樣子,試圖聽一聽來人的目的。
“別裝了,”那是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我老遠就聽見了你們在說話,我耳聰目明得很,別想瞞過我?!?p> 阿九抬起了頭,睜開了眼,不遠處的人是位白發(fā)蒼蒼滿臉褶皺的老人,他打量著地牢里的三個人,撫摸著自己白花花的胡須,臉上露出了滿意地笑容。
“老人家,”孟蒙率先說道:“你看,我們也不是壞人,也不知道村里的人為什么要把我們抓起來,您就行行好,把我們放出去?!?p> 阿九越瞧越覺得這位老人有些眼熟,靈光一閃間,她驚呼道:“你是之前與苗夫人爭吵的那個人。”
老人沒有理會阿九,而是說道:“放了你們?誰來放過我們?本來最近幾年年成就不好,收上來的糧食勉強能夠溫飽,朝廷的人卻還要抽去八成,邊境這里又一直打仗,官府又要來征兵,我們苗家村本來大約百名的丁壯,現(xiàn)在就只是下了二三十個,就這樣還得防備著流竄的匪徒,放過你們,誰來救我們?”
老人一口氣說了這么長的一段話,有些順不過氣來,他和緩了許久就聽孟蒙繼續(xù)不解地說道:“可是天災(zāi)該怨天,征兵該怨進犯的蠻族,搶劫該怨路過的歹人,那些與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因為沒有人來救我們,所以我們只能自救?!崩先说哪樕嫌行θ?,只是那笑容在黑暗環(huán)境的映襯下陰森而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