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北欽帝本是在御書房批閱奏章,他鬢發(fā)微霜,眉宇間帝王之氣還是能鎮(zhèn)山河朝綱。
聽宮人來報,“門外有一女子,手執(zhí)金玉令求見良貴妃?!?p> 一聽是女子,又是金玉令,又是良貴妃,不是他的寶貝昭兒還能有誰。
北欽帝面露喜色,急忙命人去請明昭公主。
程寄書一聽欽帝有召,心里五味雜陳。
她一開始表明自己是女兒身,不就是為了進宮容易些嗎?
只是如今欽帝錯以為她是明昭公主,只怕這座城又要多一個失望的人了。
走進大和殿,程寄書一眼就看見堂上坐著的人,立馬站了起來。
“昭兒,快過來,到父皇這里來?!?p> 未等程寄書行禮,欽帝一見她進來立馬激動地朝她招手過來。
那語言間,明顯流淌著濃濃父愛。
程寄書正在躊躇要怎么與欽帝解釋,又見到門外走進來一隊端著食盒的宮女進來。
她不禁擰了擰眉,不知道如果是寒昭在這,又會怎么去面對這份久違的父愛。
“昭兒,快坐下。都是你小時侯愛吃的,父皇不知道你如今可還喜歡?”
北欽帝笑容慈祥,指了指那些食盒,示意程寄書快坐下。
他有些略顯拘謹,多年不見女兒,怕自己做的讓女兒不夠滿意,稍顯難為情些。
一個帝王家,坐擁北朝江山,對女兒卻毫無父親的架子,更沒有皇帝的天威。
如果,寒昭在這,應該也會有些動容的。
只是,她不是寒昭,也不能心安理得接受一個父親對于女兒的關愛。
程寄書認真思考了一番,終于下定決心,走向殿中跪下,朝著殿上的人行大禮。
“陛下,小人今日頂著殺頭之罪,懇請與陛下密談一番。”
一聽到“陛下”、“小人”等字眼,北欽帝只覺得刺耳。
他是多想把堂下這個女兒捧到天上,甚至,尊為女帝又何妨?
如今竟然從她的嘴里,聽出了生疏與層級感。
難道他們父女的緣分,也如他與良貴妃的緣分一般,只能清冷相望了嗎?
欽帝有些頭疼,只好先讓她起身,隨即又擺擺手摒退了左右宮人。
“昭兒,你是在怪父皇嗎?”
欽帝負手站在堂上,面色戚戚。
“陛下!小人有罪!”
程寄書突然又重重跪下,讓北欽帝相當意外。
“稟陛下,小人只是明昭公主的摯友,為求皇室圣藥凝心草,冒死前來,懇請陛下賜予。
欽帝聽到來人不是自己的女兒,眼神內的光芒由期待到逐漸暗淡下去。
“昭兒,還好嗎?你既能拿到金玉令,想必與昭兒關系非同一般。”
北欽帝整理了下表情,又是那個不茍言笑的北朝天下面孔。
“回陛下,公主在南朝一切安好,如今南朝無人知其身份,想必北風堂的保密能力,您是知曉的。”
欽帝點點頭,確實如此。
若是北風堂想隱去一個人的痕跡,也不過是小事一樁。
只要昭兒還安好,那就可以了。
北欽帝在心里嘆了口氣,看來是他們父女緣分未到,終究是還不能再次相認了。
“你方才說來求凝心草,你可知這草只解一種毒?莫非你身旁何人中了裂心散?可是昭……”
北欽帝還是問出了那句話,他還是害怕需要凝心草的人是寒昭。
畢竟,如今的明昭公主只是一名殺手。
這幾年來,北風堂給他的消息是昭兒一步步稱為頂級殺手的過程。
寒昭走的每一步,其實北欽帝都有所耳聞。
只是自從寒昭跟著程家的那個孤女,一起去了南朝,他再也沒收到過北風堂給出的任何關于愛女的消息。
“莫非,你是程家那小孤女?”
北欽帝忽然想到這個,眼神銳利看著跪在地上的人。
“是,小人就是程家孤女程寄書?!?p> 程寄書一聽到欽帝這句話,心里泛起陣陣酸楚。
程家孤女,她討厭別人這么叫她。
這么一叫就是在提醒她,那些血淋淋的過往,都是鮮活存在過的。
欽帝點點頭,既然是程家孤女,他也倒是幾分憐憫,幾分信任。
畢竟,聽聞程家孤女是昭兒唯一的摯友。
“另外,凝血草并非明昭公主所需,乃是我另一位摯友。小人懇請陛下賜藥,裂心散非凝血草無解,若是再耽擱幾日,那人……”
程寄書話語哽咽,說到這里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北欽帝見她這樣,也不為難她,只命人取了凝心草給她。
程寄書千恩萬謝,臨行前又重重對欽帝致歉,讓他空歡喜一場。
“若陛下心里仍不爽快,來日小人自當進宮請罪?!?p> 程寄書真誠地對欽佩發(fā)誓,她也確實心里有虧。
欽帝大度地擺擺手,便命宮人送她出宮,自己轉身朝殿內進去。
只是,不經(jīng)意間吐出一聲長嘆。
程寄書突然有些想哭,如果父親還在,也會這么疼愛她吧。
出了宮門,程寄書一路飛馳,也沒耽擱,甚至跑死了一匹快馬,方才在一天半的時間就到彬州。
彬州雪滑路難行,到彬州的時候已經(jīng)是子夜時分了。
當她大半夜叫醒玄元等人時,楊策也趕忙過來了。
“藥,拿回來了……”
她把藥遞給玄元的時候,自己卻暈過去了。
這一路上她未肯好好歇息,更別說按時進食。
本來就怕冷的一個人,在這樣的大雪天里,這樣的夜里,為一個人甘愿做到這一步,又是何等的讓人動容與心疼。
也難怪了,寒昭會說她傻。
玄元感激地接過藥,便急忙親自去煎。
一見程寄書暈倒,楊策等人也趕緊給她扶起安置。
這楊策也算有心了,他雖不問世子斷袖之事。
心中也明了,這二人醒來必定最先想看到彼此。
既如此,不妨把二人放在同一間房養(yǎng)著。
也算,另一種意義上的成全吧。
等到玄元端上已煎好的藥過來時,只見世子床的對面塌上,赫然躺著荀朗。
他有些想不通,世子此處的宅邸也不算小,房間未曾緊張,又怎么需要二人對望而眠?
也許,楊大人才是懂世子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