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趙明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如釋重負，不管過程如何，總算對自己有個交代了。心驚膽戰(zhàn)熬了這么久，感覺身體已然被掏空。
想到診所里還有一只垂涎他身子的妖女，趙明又覺得有些不自在，“診所里還有個前臺，叫宋妍妍，會攝魂術，我覺得她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吧？”
兩人一共就見過兩次面，但前后態(tài)度上，宋妍妍對她可謂判若云泥，趙明總覺得她有什么不良企圖。
“據(jù)我所知，那是一只噬魄獸?！钡朗棵掳?，臉上滿是艷羨之色，“傳說上古地府時期，獵魂師精魄幻化成獸，專門吞噬散落于地府的殘魄，故而得名噬魄獸。
絕大多數(shù)噬魄獸只在陰間活動，跑陽間來的萬不存一。你手下這只靈智頗高，陽間更是罕見，不知道姓陳的是從哪里擄來的?！?p> “我的？”
“嗯吶，這可是天賜的機緣、珍奇的寵物。你若是不想要，別勉強，給我就行?！?p> 趙明自動忽略他后面那句話，撓撓頭，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寵物？
那個杏眼小姑娘竟是一只寵物？
趙明突然想起樓下早餐店老板養(yǎng)的那群薩摩耶。
“所以，她不會害我？”
“它既認你為主，又怎會害你？”
道士撇撇嘴，不知趙明為何會問這種荒謬的問題。那可是陰司靈獸，行走的寵物精靈，認一鬼差為主已經(jīng)是自降身份了，這小子還疑心疑鬼，搞得人家聯(lián)合起來害他一樣。
唉，身在福中不知福就算了，還患有深度被害妄想癥。
沒治。
要是貧道也有一只噬魄獸就好了，估計做夢都能笑醒，
嘿嘿嘿...
突然，
道士像是想到了什么，幸災樂禍的意味很明顯，語氣都有點賤賤的，
“我告訴你哦，噬魂獸僅以人之七魄為食，食量大得很呦！
你若是提供不了充足且穩(wěn)定的魄源，它就會棄你而去另投明主，招呼都不帶打的呦！
要知道，噬魂獸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你可別指望它能有狗的忠誠哦?！?p> “......”
趙明不由自覺地想起陳醫(yī)生死后宋妍妍的表現(xiàn)，腦海中的那群薩摩耶突然變成一群草泥馬奔騰而過。
轟隆隆...
塵土飄揚，草屑亂舞。
真叫個樹倒猢猻散，人走茶涼啊...
趙明唏噓不已，
精心喂養(yǎng)的寵物變臉比翻書還快，不知道陳醫(yī)生泉下有知會不會氣得活過來。
轉念一想，應該不會。
人類飼養(yǎng)寵物的原因很多，或尋找精神慰藉，或排解孤獨感，或滿足交往需要，不一而足。無論是什么原因，都繞不過從寵物身上獲得自己缺失的某種東西。
陳醫(yī)生也不會例外。
只不過噬魂獸天性涼薄，缺乏忠誠度已經(jīng)成為共識，精明如陳醫(yī)生，豈能不知？
既然能一直養(yǎng)在身邊，趙明猜測，他應該還有別的目的。
趙明是非常容易滿足的一個人，對他而言，意外發(fā)一筆橫財已是家門之幸，他也沒奢望從噬魄獸身上再撈點什么東西回來，況且，這噬魄獸還那么挑食，自己一介凡人，去哪里給它弄七魄吃？
嗯？
好像哪里不太對！
趙明扯緊頭皮，猛地反過味兒來。
為什么陰司靈獸會對一介凡人示好？
難道它看不出自己是個沒有能力的鏟屎官？
還是，
想到這里，趙明虎軀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道長，
你可別說，
我也...榮幸地升為鬼差了？！”
不然噬魄獸憑啥認主？
剛才的怪力事件如何解釋？
還有，
這道士明明就是一副傳道受業(yè)解惑的模樣啊啊??！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之后，
道士才撓著脖子問，
“怎么？
我鋪墊的還不夠明顯么？”
“嘶——”
趙明倒吸一口涼氣。
數(shù)秒之后，
“啊啊啊啊啊——”
“......”
......
“其實鬼差過得也不是特別困難，就是晚上捉個鬼，完成業(yè)績要求，保證轄區(qū)不出事故，時間上還很自由。白天基本自由活動，根本沒人管。就像我，沒事擺個地攤給人算算命，一個月下來也能掙不少外快...
...你若是事業(yè)心比較重，也可以像姓陳的那樣，租間門面干生意。不過我個人不提倡，像咱們這種鬼差最好用心干正業(yè)，副業(yè)什么的就當調(diào)劑生活了，反正掙得也不多...
像你這種情況真的一點也不虧，我跟你掰扯掰扯哈！
你看，這輩子你還是像正常人一樣活，吃喝拉撒睡一點不耽誤，身體是你自己的也不存在排斥啥的，就是晚上多干點活而已。等咱真掛了，挑具死體附身，一夜過后又是一條好漢！
左算右算都是賺，你有啥想不開的？”
道士碰碰趙明，蹲在地上樂呵呵地勸。
憨態(tài)可掬，自得其樂。
“可是...你都落魄到要飯的地步了?！?p> “你看你這娃，怎么說話的，怎么能叫要飯呢？出家人的事你不懂...那叫化緣！化緣撒！”
道士臉漲得通紅，心說，貧道好心開導你，你怎么還揭貧道的短呢？
“這幾天正值月末，貧道也是要沖業(yè)績的嘛！近日實屬勞累，廣場小樹林的攤子就沒擺，但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飽飯貧道如何捉鬼？”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是什么？”
“算了，和你說不明白?！?p> “......”
解開襯衣上的扣子，趙明覺得有些上不來氣。
天氣很悶，像是一潭死水，凝固著一動不動。
今日心路歷程可如過山車，跌宕起伏一波三折。
胃里一陣痙攣，腦子也懵圈了。
按照道士的說法，每個區(qū)域都有額定的鬼差數(shù)量，鬼差是陰司設定在陽間的職位。假如鬼差隕落造成職位空缺，捕頭上報后經(jīng)巡檢批復可任命其他人或亡魂接任。
因為此次陳醫(yī)生‘隕落’是捕頭出手處理的結果，雖然陳醫(yī)生違規(guī)操作在前，但是捕頭也沒有私自處分鬼差的權利。細查下來，捕頭、道士這兩人都要被追責。所以，作為唯一受益人的趙明，有責任完成陳醫(yī)生沒有完成的計劃，頂替他成為下一任鬼差。
“你別怨捕頭，她也有她的難處，但你這件事她是真的盡心了。
就拿奪舍這件事來說，如果按常規(guī)程序上報，等上邊的人下來調(diào)查，你早涼透了不說，捕頭也會得罪他背后的人。
陰司關系網(wǎng)復雜，咱們這些泥腿子惹不起，所以，捕頭也是在她能力范圍之內(nèi)保證公平。
你得理解?！?p> 道士看趙明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開始一身說教，“我跟你的情況差不多，也是差點被鬼差奪舍。要不是捕頭見義勇為替我伸張正義，我早就下地府了，哪還有今日？”
趙明沒有講話，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是的，
從個人角度上講，
當法律失靈的時候，有人能替自己伸張正義是件幸事。
從情理上講，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他沒有拒絕的道理。
從現(xiàn)實出發(fā)，
他除了受到點驚嚇，不能像正常人一樣結婚生子外，確實沒有其他損失。
但是...
“不能結婚生子了啊...”
趙明喃喃自語，還真是，有點遺憾呢。
“我覺得，以永絕后代換長生，很劃算?！?p> 道士還是蹲在地上，認真分析原因，
“有舍有得，不能啥好處都讓你占了吧？”
“...你這話說得...很在理?！?p> “對吧？我也這么覺得?！?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