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地看著繩子勒著脖子慢慢收緊,蹲在地上的金毛嗚咽著流下了眼淚。
它知道,無論自己做什么,都沒有用了。
呼吸漸漸不暢,金毛下意識開始掙扎。
女人站起來,死死拽緊繩子,‘咯嘣’一聲,似是骨骼斷裂的聲音,金毛頭一歪,無力地垂了下去。
女人輕舒一口氣,抬起手臂抹去臉上的汗珠,朝臥室方向喊了一聲,“出來吧,沒用的東西!”
語氣頗為不滿。
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抽著煙從臥室走出來,他嘆了一口氣,將金毛收進編織袋,拉上拉鏈,扛在肩上出了門。
女人看著丈夫的背影冷哼一聲,態(tài)度很是輕蔑。她對這個懦弱的男人厭惡至極,要不是考慮兩個孩子,自己早就離婚了。
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吐出來。女人捶著腰,拖著疲憊的身子進了衛(wèi)生間。
擁擠的客廳瞬間變得空蕩蕩,金毛蹲坐在地上,正對著門口兩個陌生人。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像是看電視時按下了暫停鍵。只不過,這次暫停沒用多長時間,客廳的布局就被撕裂,趙明抬起頭,發(fā)現(xiàn)周圍的場景也在迅速崩碎。
無數(shù)碎片模糊淡化,同時又有無數(shù)碎片生成重組,眨眼的時間,趙明和宋妍妍就咱在一條綠蔭小道上。
眩暈惡心的感覺洶涌翻滾,趙明胃里一陣惡心。
“大黃,快快快,我錢包掉路上了,快幫我找找!”
女人踩著尖細的高跟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在她前面,一只同樣臃腫的金毛聳動著鼻子在路面巡視著,結(jié)合女人的話,不難猜出,它是在找東西。
金毛跑得很快,女人吃力地跟著,遠遠落在后面。
趙明環(huán)顧四周,看到了熟悉的水庫,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護欄上。
趙明心中一動,很快反應過來,金毛去了事故現(xiàn)場!
他強忍著眩暈感,朝金毛追去。
這時候,天色迅速變暗,馬路上街燈亮起,遠離主路的小道燈光晦暗,女人的身影在黑幕下變得模糊不清。
路上行人很少,車流也不是很密集。
趙明跟著金毛上了主路。
路面很寬,因為橫跨水庫,兩邊都修建了護欄。
金毛低著頭,沿著人行道規(guī)規(guī)矩矩向前走,趙明不由自覺地看向旁邊的護欄,距離車禍地點越來越近,他心里不禁開始緊張起來。
突然,金毛抬起頭,看向車行道的位置。
趙明心里一驚,也跟著看了過去。
目光碰到那個東西的時候,
趙明瞳孔一縮,
是錢包!
金毛興奮地叫了一聲,直接沖了過去!
路上突然躥出一條狗,疾馳而來的貨車司機大概嚇了一跳,立馬轉(zhuǎn)動方向盤,伴隨著刺耳的摩擦音,車子像是失控一般沖向人行道,‘砰’一聲巨響,貨車撞翻了護欄,車頭向下,直接栽進了水庫。
趙明猛地轉(zhuǎn)身,不出意外,他看到了陰影下驚慌失措連連后退的女人。
金毛也看到了她,一瘸一拐地追了過去,嘴里還叼著錢包。
一人一狗,在昏暗的小路上,拼命地往前跑。
主路上,幾輛汽車頭碰尾地停在路中間。車主們無奈下了車,蹲在路邊打電話。
因為貨車突然急轉(zhuǎn)彎,這幾輛車莫名其妙追尾,短時間內(nèi)是走不了了。
相信過不了多久,這里就會排起長長的車龍。
趙明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早就進入這幻境了。
畫面定格在警車出現(xiàn)的時候,緊接著,又是一場‘山崩地裂’。
摸清套路后,趙明也不急了,找個地方坐下來,繼續(xù)欣賞電影。
這一次,畫面還沒重組完成,就先傳出女人歇斯底里的嚎叫,
不過沒有想象中的瘋狂,因為聲音很低。
“司機死了,追尾好幾輛私家車,你用你豬腦子好好算算,咱們得賠多少錢?”
女人聲音辨識度很高,趙明一聽就能認出來。她很生氣,恨得咬牙切齒,但話語間的刻薄味兒卻一分沒少,反而更濃烈了。
這次場景是在臥室,門窗緊閉,還拉上了窗簾。
小心翼翼,
如履薄冰,
生怕他們的對話被外人聽了去。
男人悶頭抽煙,一聲不吭。
金毛趴在他腳邊,低頭拱著他的褲管,張著嘴,自個兒玩的很開心。
良久,他才開口問一句,“送鄉(xiāng)下不行么?”
“送鄉(xiāng)下?”女人像看智障一樣看著自己的丈夫,一巴掌拍他頭上,“你怎么跟鄉(xiāng)下那幫碎嘴貨解釋?還有,這事兒警方早晚查出來,一旦查到這狗身上,咱倆就等著陪葬吧!”
女人狠狠啐一口,覺得不解氣,又重重掐了丈夫一下。
“苦熬這么長時間,總算熬到拆遷,房子還沒拿到手就出這么一檔子事,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女人說著說著就開始抹眼淚,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怎么看上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受苦受累半輩子,吃不到嘴里穿不到身上,我說啥了?
現(xiàn)在讓你殺條狗你都不敢,你這么一個廢物,還活著干啥?”
男人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肉山般的女人,繼續(xù)抽煙不說話。
每當日子過得不好時,女人就說這些話氣他,一開始確實很生氣,但時間一長,男人也練出了厚繭子,任你冷嘲熱諷,我自巍然不動。
但是這一次,他動了。
猛吸一口煙,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要殺你殺,反正我不動手?!?p> 兩害相權取其輕,如果除掉這只金毛能換來全家的安樂,他也認了。男人蹲下身子,摸著金毛油亮的皮毛低聲道,
“冤有頭債有主,犯了錯就該認罰,殺人償命,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你放心,等你下去了,我給你多燒一點紙,到了地獄,你也好求閻王爺開恩。”
女人冷哼一聲,止住啼哭,諷刺道,“都什么時候了,還裝好人?”
“養(yǎng)這么大,不舍得??!”
對于女人的諷刺,他向來是充耳不聞的,站起來對女人道,“給它弄點安眠藥吃吧,等它睡著了再勒死它,跟著咱們這么久,別讓它走得太痛苦?!?p> “哼,這么一說,活都讓我干完了,你撇的倒是干凈啊?”女人對丈夫的安排很不滿意,憑什么?
“我去埋?!蹦腥藧灺暤?,“送它最后一程。”
“行吧?!迸艘沧R趣地做出讓步,殺條狗而已,對她來說沒啥難度。
“別著急回來,明早去狗市一趟,買只一模一樣的再回來?!?p> 女人系上圍裙,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這次語氣緩和多了,跟叮囑丈夫出門別忘了買菜一樣。
男人又點燃一根煙,斜眼看著地上的金毛點點頭,“嗯,你也別忘了接孩子?!?p> 女人開門去了廚房,男人蹲在地上跟金毛玩鬧,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