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芳杰是敢作敢為的女子,她去了趟林春祥家,跟洪霞進行了一次特殊的談話。要是沒有林春祥的案子發(fā)生,有些話馬芳杰說不出口,這一次她很坦然很流暢地把什么都說了出來。
“我和林春祥好有二年了。我的話你可能不信,那就說幾件事情吧。有一次林春祥打電話給你,要你去虎嘯公園玩兒,言語挺曖昧,你起了疑心,跟他吵了嘴,現(xiàn)在我告訴你,那個電話是打給我的。他當時沒看清電話號碼,給你打了過去。
“還有一次林春祥感冒了,我和杜廣海、王繁星過來看他。走的時候我在前邊自己開的門,你納悶兒說我們家的門生人打不開,你怎么一下子就打開了,現(xiàn)在我給你揭開謎底,那是因為你不在家的時候,我來過你家里。
“你經(jīng)常回娘家孤甸兒,我來這里好多次,有一回把口紅落在了你家里······”
洪霞以前一直懷疑林春祥和馬芳杰有事兒,但并不百分之百確定,這回馬芳杰當著自己的面兒親口說出來,她信了。她氣憤得嘴唇直嘚瑟,跟馬芳杰嚷道:“別說了別說了!你那張臉皮怎么那么厚······”
“林春祥他判了十年刑,能不能活著出來兩說,我還要什么臉!把我的頭摘下來當球踢,踢得七裂八半,能換出林春祥一個自由身,我都心甘情愿?!?p> 洪霞一邊往外推馬芳杰一邊說:“我的家不歡迎你這樣的客人。走走走,快點走——滾!”
“不用你攆,我把話說完就走。我現(xiàn)在的要求很簡單,因為我不是家屬,以后我要和你一起去監(jiān)獄看他,等什么時候我獲得了獨立的探視權(quán),就不會再麻煩你?!?p> 洪霞破了嗓兒喊:“你用不著那么急,我不稀罕那個探視權(quán),哪天就讓給你!”
隔不幾天,洪霞上鐵廠來了,她寫了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交到杜廣海的手里,說:“你是他最好的同學,麻煩你把這個交給他。我要走了,再也不回來了?!?p> 洪霞早就有出家的想法,這回真的走了。后來杜廣海給她打過電話,里面說是空號。他還和于倩華倆人去過她家里,家里沒有人。鄰居說,早就看不見她了,誰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杜廣?,F(xiàn)在要還一個愿。以前在邊溝村下鄉(xiāng)時,他給林春祥和馬芳杰倆人當過介紹人,可是沒成?,F(xiàn)在他要正兒八經(jīng)地再給他們當一回媒人。他認為這么做,對林春祥接受改造提前出獄有幫助。
他先咨詢了孫律師,問服刑人員是否可以辦理結(jié)婚手續(xù),回答可以。然后他找馬芳杰面談一次,說了自己的想法。他以為馬芳杰不會痛快答應,一再解釋說像林春祥這種案子,只要改造得好,再有立功表現(xiàn),減刑的希望非常大,最好的情況五六年六七年就出來了,并沒有多么的遙遠·····
馬芳杰干脆地說:“杜廣海你不用說那么多,只要林春祥同意,我這邊一點問題沒有。”
杜廣海以為這件事兒就算成了,自己終于完成了一件心愿,可是話兒捎進去以后,林春祥說啥不同意。他帶出話來告訴馬芳杰,你不要等我,有好的趕緊找一個。
林春祥想的是,自己是一個囚犯,得在監(jiān)獄里待十年,即便表現(xiàn)好獲得減刑,至少也得六七年才能出去;馬芳杰是自由之身,還顯得年輕漂亮,不能耽誤了人家。
經(jīng)過批準,杜廣海和馬芳杰去了一趟監(jiān)獄。在探視室,馬芳杰對林春祥說,我就當你出了遠門,就當你去了國外。就算你十年出來,我也等,一定等到你出來那一天;就算你出獄后只活了一天,我跟你名正言順地做一天夫妻,我也知足。
林春祥態(tài)度冷淡,說出的話更是絕情:“等我出去,也不會找你?!?p> 杜廣海知道林春祥是不想耽誤馬芳杰。他跟林春祥說:“你現(xiàn)在在這里面,馬芳杰并不嫌棄,說什么都要等你,這份情很重很重。你不同意,以為是替她著想,實際上是在傷害她,我希望你不要瞎了馬芳杰的一顆心?!?p> 林春祥終于答應下來。
后面許多天,林春祥遲遲沒有向監(jiān)獄提出去民政部門登記結(jié)婚的申請,杜廣海捎話兒追問,他解釋說,自己最近身體出了毛病,平時總是干咳,懷疑是肺部出了問題?結(jié)婚的事情還是放下吧。要是自己能夠平安出去,那時再辦不遲。
杜廣海和于倩華舉辦了一個隆重的婚禮?;槎Y前倆人還照了一張訂婚像相,于倩華披著漂亮的婚紗,杜廣海站她旁邊,戴一頂白色的點綴著紅花的禮帽,看上去又紳士又酷派。可是平心而論,細看倆人的面容,總會有一種滄桑之感。
倆人偶爾會對著照片,回憶起他們的青春,講起許多往事,有時笑聲不斷,有時唏噓不已。倆人從小青梅竹馬,卻經(jīng)歷了太多的波折,真正的愛情來臨已是中年,蜜月遲到了三十多載,是因為陰差陽錯?不,是真誠遇上了欺騙,是善良遇上了邪惡,是天使遇上了惡魔。
婚房在水塔社區(qū)那個住宅,杜廣海本來要買一棟別墅,被于倩華攔下了,她說,我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住得太好怕擎受不了。
躺在杜廣海身邊,于倩華想到的是三十年前邊溝學校的宿舍,想到的是他們第一次到一起時那個美妙的夜晚。
她還想起了很多很多:小清河漲水了,她和杜廣海送學生過河,然后拉著手回到對岸;
在邊溝學校的辦公室里,杜廣海彈奏風琴,她傾情演唱《紅旗渠》,引得鄭校長和老師們一片喝彩;
邊溝學校那次越野比賽,杜廣海落在了最后面,學生和老師都走了,只有她一個人站在山里紅樹下癡情地瞭望······
她正沉緬于溫柔之鄉(xiāng),杜廣海說話了:“我曾經(jīng)有過一個奇怪的想法,就是在我死的時候,送葬的隊伍里面如果有你,我就很滿足;要是你還能為我掉幾滴眼淚,那我這輩子就算沒白活?!?p> 于倩華說:“我也曾經(jīng)有過一個奇怪的想法,在很遠很遠的天邊,我和你還有一個家,咱們兩個年輕時結(jié)婚,到現(xiàn)在還恩恩愛愛,幸福如初?!?p> “我知道你說的是什么,那個叫平行宇宙,在那邊,咱倆本來就是一家?。 ?p> “我還要告訴你一個最重要的事情,珍珍是你的女兒?!?p> 杜廣海在床上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不可能······我不信!”
“為什么不信?”
“年齡就差了五六歲?!?p> “珍珍出生以后,沒上農(nóng)村戶口。進城以后,我才去派出所給她登記。”
“我還是不相信。”
“等以后做個親子鑒定吧?!?p> “······你這么說,那就不必了?!?p> “你說不做不行,必須做。小事兒可以稀里糊涂,大事情必須弄得明明白白。”
“讓珍珍馬上回來一趟吧?”
“太遠了,不方便?!?p> “我想早一天見到她?!?p> “哪兒差那么幾天?快過新年了,放年假她回來,我就把她交給你?!?p> “你是有功之臣,不單自己回到我身邊,還把女兒完好無損地給我領了回來。”
“珍珍可是一點兒都不知情,我從來沒跟她流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