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天的時間里,我和小絡(luò)輾轉(zhuǎn)水路、陸路,經(jīng)歷二十余個大城、小城,乘坐“海泊船”(使用古代戰(zhàn)爭中的技術(shù)和廢棄戰(zhàn)艦的材料制造而成的巨大船只,戰(zhàn)爭時可作軍事用途,和平時期則作為地獄常見的交通運輸工具存在。地獄有兩千艘大型“海泊船”,五千艘小型“海泊船”)前進。終于,在第二十九天的時候,我們到達了“薩恩賽特”(一稱“黃昏城”)。
“黃昏城”是地獄最美的大城,也是地獄最大的港口城市,被喻為“最接近夢境的地方”。從世界各地前來的旅人們,為這座城市帶來了無比的繁榮:金色的宮殿,玉石的紀(jì)念碑,林立的高樓,往來的船只,連通大海的寬闊運河,與四周風(fēng)景融為一體的巨大磨房風(fēng)車,灑滿了落日余暉的、寬窄不一的方磚街道,街道兩旁的復(fù)古住宅和童話般的神奇建筑……仿佛一個夢境、靜止油畫中的世界,讓人感懷世界的溫暖和安詳。在這樣一個奇妙而陌生的城市里悄悄地探索,感受人們心中那不刺眼的光芒,感受和自己一樣小心翼翼地享受時光的人們,跟隨往來的陌生的神秘人物的步伐,尋找那靜謐精彩又輝煌的時光的蹤跡,最美的夢境,不過如此吧。
煉金術(shù)士們兜售著各式的藥水,流浪的魔術(shù)師展示著紙牌,被賦予了生命的傀儡和骷髏跟隨著主人欣賞一路的美景,信仰奇特神明的教徒和狂熱者們在圓形廣場的一角熱烈地討論問題,戴著神秘頭飾與華麗面具的旅人漫步在落日的余暉中,年邁的老者,年少的孩子,用心打扮的女人,沉默的男人們,不知從何時起,已經(jīng)開始在街道旁的復(fù)古桌椅上享受自己的美好時光了。
黃昏城中,有些人把自己打扮成天神,天使的模樣,施舍捐贈,布道演講。身在地獄,向往天堂,終究會被當(dāng)作異類吧。
我和小絡(luò)在黃昏城中行走,見到了一位手持“重龍簫”(地獄里一種名貴的樂器,其制作工藝是:將精密設(shè)計過的金屬管與龍鱗片巧妙地安置于竹質(zhì)的簫管中,通過引出簫管外的金屬按鍵控制金屬管與龍鱗片的位置,奏樂時,金屬管,龍鱗片與竹管一同震動,其音樂回響悠遠,惆悵磅礴)的樂師,從相貌上看,大約二十歲左右(在地獄,我們無法知道人們修行了多久或是人們的實際年齡,只能通過相貌,即他可以示人的年齡來判斷如何稱呼他)。
樂師神色肅穆,器宇不凡。樂師自稱是已故大樂師“太妨”的徒弟,名叫“姆”。
我在寶蘭城中聽聞過“太妨”大師的大名,相傳,天上的流云聽到了他奏響的音樂都會止步不前。
“姆”講起了自己的故事:年少之時,“姆”在黃昏城的城門前看到一位無依無靠的在城門邊(城門內(nèi)側(cè))乞討的老人。老人白須白發(fā),受盡疾苦,目光絕世,有一雙見慣了世間不公,會為夢想拼盡一切,永不服輸?shù)臏\綠色眼睛,當(dāng)時天氣寒冷,“姆”將自己的淺灰色外衣脫下來披在了老人的身上,老人的眼光中滿是感動,畢竟,在地獄,得到別人善意的同情是非常難得的。便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寶珠交給了“姆”,透明的寶珠像成年男人的拳頭一樣大,里面有一條黑色的龍的影子。
“寶珠里好像裝著老人的夢想——能夠戰(zhàn)勝一切動物的最強生物的精神與靈魂。”“姆”對我們說道,“寶珠不能送給你們,但是,我送給你們一首曲子吧,祝你們能夠從天堂奪回天燈,點亮天燈,拯救世界!”
“姆”開始吹奏“重龍簫”:
深淵中傳來了龍的吟嘯,幽暗的森林中刮起了肅穆的冷風(fēng),這風(fēng)直吹到神廟的殿堂,吹過殿堂的階梯,吹向人間燈火映照著的夜空,強大的力量讓星星在夜空中扭轉(zhuǎn)著起舞,龍在夜空中自在地遨游,世界的聲音在沉默中停止。
這深沉磅礴的音樂似乎并不是為了讓人流淚而奏的,卻讓人對更高的、不可知的力量產(chǎn)生了肅然起敬的心。
告別了“姆”,一路上,我和小絡(luò)也開始哼唱各自喜歡的歌曲了。我哼唱的是“烏然化吉”的童謠,小絡(luò)哼唱的,大概是歌頌寶蘭城的音樂吧。
終于,我和小絡(luò)來到了黃昏城城主的宮殿,這是一座異常宏偉的銀灰色宮殿,在落日的余暉中顯得格外凝重,有一種閱盡了全部世界的老成智慧與厚重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