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輕笑

　　虞青竹輕笑一聲，目光清冷，瞥一眼胡家門庭轉(zhuǎn)身走了。

　　守門兒老頭皺皺眉，心道，這個笑臉怎么這么瘆人呢？

　　青竹離了金陽門，一路腳步不停，卻沒有拐回王婆婆家，走出主街，雇了輛牛車，低聲對趕車的老頭說道，“去普慈庵。”

　　普慈庵，胡家主母就在這個庵中修行。

　　普慈安在京郊西側(cè)，松山上，山林布滿青翠的松樹。庵門之下，有著百畝良田。此處只聞花香鳥語。并不見人丁繁雜。

　　青竹敲開庵門，一面色平和的灰袍尼姑出來迎接，“施主來上香還是投宿？”

　　青竹學(xué)她的樣子，執(zhí)掌于前，微躬一禮，說道，“來訪個故人，她是胡家主母，在此修行。”

　　尼姑點(diǎn)點(diǎn)頭。

　　青竹跟在她身后邁進(jìn)大門。耳聽得聲聲佛號，松濤陣陣，一片靜謐，飄入心扉。閉上眼聆聽，心情瞬間受到安撫，一種久違的平和油然而生。

　　“這就是靜心的禪房?！蹦峁脧街睂⑺^來。

　　胡家主母很驚訝地看到她進(jìn)來。

　　虞青竹微笑著合掌施禮，拜道，“靜心大師?！?p>　　“虞家女兒，你來此作何？”

　　“心不寧，身受苦。故來此尋求片刻安寧?！鼻嘀竦哪樤僖膊患友陲棧v于她尚顯稚嫩的臉龐流露出來。

　　靜心站起身，迎過來，握住她的手，把她往里讓，輕聲試問道：“你們家是不是出事了？我聽得一些消息?！?p>　　“是，”青竹接著她的溫柔目光，兩眼慢慢汪出，悲傷而脆弱，“晚輩昨天去詔獄，看父親了，胡侍郎也在，是他，他命令錦龍衛(wèi)賞我父親耳光，晚輩氣不過，氣不過！”

　　漸漸有些激動，猛喘幾口氣，眼神看著靜心，帶著一絲祈求。

　　“所以你就來找我了?！膘o心慢慢松開她的手，眉頭皺著，“可我能幫你什么呢？他是我夫君，我奈何不了他?！?p>　　青竹撲通一聲跪下，揚(yáng)起臉來，眼淚隨著她清瘦疲憊的臉頰肆意橫流，“姨母！晚輩斗膽叫您一聲姨母，我母親被殺了，我父親遭人陷害。晚輩一夕之間家破人亡。實在沒有辦法啊，驚擾前輩清修，罪過罪過?？墒?，您也知道的，您也經(jīng)歷過這樣的慘痛?！?p>　　青竹神色慢慢變厲，“憑什么！憑什么我們要受到欺壓，而他們，那些黑了心腸的人，卻好好的活著，憑什么，姨母，您甘心么？！”

　　“你想我怎么做？”靜心垂眸看著她。

　　青竹怎么也忘不掉這個婦人當(dāng)時仇恨的眼神，她今日來就是要賭一把。

　　“晚輩請求姨母帶晚輩進(jìn)胡府?！痹俅胃┫律砜念^。

　　“咚，咚，咚”一聲又一聲。

　　終于。

　　一雙溫暖的手伸向她，將她攙扶起來，“孩子，你先起來吧?！?p>　　青竹帶著驚喜，帶著淚痕，看著她，“姨母同意了？”

　　靜心嘆一口氣，點(diǎn)點(diǎn)頭。

　　青竹滿臉感激地站起來。

　　“你同我說說外面的事吧?！膘o心關(guān)上禪房的門說道。

　　青竹點(diǎn)點(diǎn)頭，將事情的原委娓娓道來。

　　松濤陣陣似獅吼，山風(fēng)急急如怒浪。世人本從俗世來，焉能將身許青燈？

　　眼前的女孩臉上孤苦無助的表情，使葉錦芝仿佛又一次看到盈姐兒躺在病榻上苦苦忍受的模樣。她的盈姐兒也是這般清麗，也是這般纖弱。又何曾害過別人？若是她還活著，早該嫁作人婦了?？墒?，如今天人兩隔。一股窒息的痛苦襲上心頭。

　　葉錦芝猛吸一口氣吐出來，說道，“青竹，但凡有姨母能幫得上的盡管開口?！?p>　　青竹感激說道，“姨母，我去過胡府。仆人說胡從英就要嫁給瓊?cè)A公子了，在家繡嫁衣沒空見我。但凡女兒出嫁，哪有母親不在的道理。姨母，您是她的主母，只要您能回府。帶著我一起，她就必須讓我進(jìn)去?！?p>　　“好?！比~錦芝答應(yīng)著。他很想問問她的計劃，可是她不敢。她怕結(jié)果超出她的仇恨。因為這個女孩眼里的恨，要比自己濃重百倍，千倍。

　　胡府。守門的老頭兒退至門房內(nèi)，正喜滋滋地捧著分下來的粽子吃。

　　這位新上任的太太就是好。比前任大方多了。雖然前任還保留著主母稱號?？墒Я死蠣?shù)膶?，不過是個廢人。

　　咚咚咚，傳來敲門的聲音，他有些不耐煩地放下粽子。拖拖踏踏的過來打開門栓。很是吃驚的樣子，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夫，夫人，怎么，怎么回來了？”

　　葉錦芝著一身寬大的素袍，袍上繡著水墨畫，更顯得幾分出塵的意味。她淡然說道，“端午節(jié)總該全家團(tuán)聚，對老爺?shù)墓俾曇埠谩！?p>　　聽了這話，老頭兒忙點(diǎn)頭如搗蒜。這話誰敢反駁。他一面開了正門，一面飛奔進(jìn)去通報。

　　胡從英的閨房擺放十分精致，奢華，光他一個閨房就有魚牛牛家，整個堂屋連著側(cè)屋那么大，地上鋪著厚厚的番邦地毯，所有的家具都是赤金木，顏色鮮紅。

　　此刻她正站在書案前練字，真的很辛苦。要完全改變一種字體。還是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有點(diǎn)兒強(qiáng)人所難了。她的嘆息聲不時地傳過來。

　　“英兒，加把勁呀，如果你的字體不能練的跟那個虞家女兒一樣，怎么讓瓊?cè)A公子相信那篇賦是你寫的呢？”說話的這個婦人，三十幾歲的年紀(jì)，身上穿著金絲縷衣。脖肩帶著金色的項鏈。全身無一處不金。臉色涂的白粉，雙唇猩紅。

　　胡從英沾滿墨跡的兩手朝前胸的圍裙胡亂擦擦皺眉道，“娘，我知道了，我會用功的?！?p>　　婦人無奈地答應(yīng)一聲。

　　咚咚咚，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婦人身旁的丫鬟翠竹。走近門旁應(yīng)道，“是誰？有什么事？”

　　守門老漢的聲音，“夫人，那個夫人回來了?！?p>　　翠竹驚慌的回頭看看。見她的夫人游翠花。正抿著嘴，漫不經(jīng)心的擼著指甲上的丹蔻，她太了解這位姨娘了。越是這個表情就表明他的心里越生氣。

　　翠竹轉(zhuǎn)過頭來，斥道，“該死的老奴越發(fā)不正經(jīng)了，府里只有一位夫人，說什么這個那個?！?p>　　門外的老頭兒慌了，夫人生氣了，這可怎么好？但想到老爺?shù)墓俾?，他又壯了壯膽子說道，“是......葉錦芝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