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吃完飯，詹閌就打發(fā)貼身的長隨詹旺去安定門外的燒磚廠，把工匠頭子王通喊來說話。
這王通是個挺負責任的，冬天太冷不適合施工，他就跑到燒磚廠監(jiān)督，有時候還會去石料場盯著打磨石料。詹閌對他很滿意，后續(xù)進行合作的心思也更濃了幾分。
等給十幾個學生上完課，王通也來了。詹閌收拾一下就帶著他一起出門，去看了文明門街和鼓樓斜街上的兩處鋪面。
現(xiàn)場給王通大致講解了一番，哪里該怎么布置，哪里又得如何裝修，樓上雅間和樓下的散座都要什么風格，最后又問他一個月左右能不能拿下來。
王通思忖片刻，給出了答復：“道長，這活計并不輕省，就算您愿意多出銀錢，一個月也確實有些緊張。如果能給小人四十天，保證十年之內(nèi)不用大動?！?p> 四十天就四十天吧，自己也能準備得更充分一點。這可不僅僅是為反擊做的準備，還是以后宣傳科學的陣地，堅實耐用點當然好了。
反正幕后黑手的計劃現(xiàn)在也只限于傳謠階段，在這種出遠門都得官府批準的年代，針對一個毫無威脅之人的謠言想要發(fā)酵成功，可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拿下來的。
自己在北平這塊地界，說根基深厚肯定是吹牛，但只要不為非作歹，也不是誰都能想捏就捏的軟柿子。
不過話說回來，這幕后黑手到底是出于什么樣的心理，才會對一個孤家寡人的行道教，下這么大功夫用散播謠言的方式詆毀。
大致也就是兩種原因了，手藝太潮或者心思太毒。前者肯定要排除掉，能在古代當上官的沒幾個蠢貨，連呂教諭那種沒品級的雜官都壞得冒水，能主持這種大局的怎么會是傻子。
可這份心思到底有多毒，最后要達成什么樣的目的呢？詹閌不介意用最歹毒的心思去揣測，明朝路也滑，人心更復雜呀。
扳倒一個人的行道教，最好能灰飛煙滅，這是最基本的訴求。如果有條件更進一步，能把詹閌手里的作物搞到手，變成自己的功勞，第二層也就達到了。
最后嘛，也許還能讓皇帝陛下看看，名教之外的其他人都是多么歹毒，全特么憋著壞，想禍害你老朱家的江山。你今后要是不重用我們，那下場得多慘啊，趁早斷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心思吧。
這可不是隨便按罪名，從宋朝的“與士大夫共天下”開始，有幾個位高權重的文臣不想控制皇帝的，有幾個沒撈好處的。
野豬皮一家子的確惡貫滿盈，但就事論事的話，溥儀對康有為不能再好了，不一樣是退位了還被老康騙銀子花嗎。
王安石、于少保這類的極少數(shù)倒是一心為公，可最終的結(jié)局呢，連儒家內(nèi)部都容不下他們。
閑篇少敘。話說詹閌和王通分開之后，一邊上馬往家里走，一邊也在琢磨，或者應該跟老朱匯報一下。
錦衣衛(wèi)這個部門，可不是純粹吃干飯的。潛伏到多少大臣家里，潛伏到境外如何如何，這些可能有杜撰的成分。但是想在國內(nèi)打聽點消息，絕對沒問題。
而且這錦衣衛(wèi)自己就喜歡玩杜撰和編故事的游戲，可不能讓他們把老朱給迷惑了，到時候再來一次大范圍清洗，誰知道阿棣這邊會不會受波及。
想到這里，家也不回了。調(diào)頭往西南方向，先去燕王府說一下，然后再去找郭資，大家相互通個氣。
先后和兩人商量好了，先由郭資給老朱上奏折，然后是阿棣，最后是“剛得知前兩者行為”的詹閌。
這個順序就很好了，郭資的政治敏銳，朱棣的有點擔心，詹閌的全不在乎，完全符合各自身份應有的表現(xiàn)。
當然要提防和迷惑的并不是老朱，而是他那個乖孫子迷你朱及其同黨。再次回家的路上詹閌還在想，為了阿棣，老子也是操碎了心啊。
上報老朱的事情得按照順序來，詹閌這里先不著急?，F(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正月的下半段，也是時候去農(nóng)莊看看了，今年的種植計劃得提前說一下。
去年冬天，詹閌已經(jīng)把兩處莊田之間的四千多畝土地都買了下來，和老朱送的兩座莊子連成一片，改了名字叫五星莊。
如今的五星莊，那是擁有農(nóng)田一萬四千多畝，居住區(qū)域四百多畝，近兩百戶佃農(nóng)的大莊子，不比現(xiàn)代社會一個普通的行政村小。
詹勝在田莊管事的位子上干得還不錯，經(jīng)詹閌準許又趕走幾戶不安分的佃農(nóng)后，再加上他自己的一些手段，已經(jīng)在莊子里樹立起了威信。
新收的四千多畝地又招了五十幾戶佃農(nóng)，沒有任何兩家之間是同縣、同州老鄉(xiāng)，還通過規(guī)則內(nèi)的技巧把他們都劃入佃戶，免去了一應的雜差徭役。僅是這些新的佃戶，就足夠他輕松管理所有人了。
剛買下新地的時候，詹勝也跟詹閌提議過，可以通過手段把這些地的稅都免了，變成和之前的御賜莊田一樣。
詹閌沒同意，還教訓了他一頓，讓他把以前的壞毛病全都改掉。行道教，詹某人，絕不能做這種蠅營狗茍的勾當，再犯一次直接讓他回去掃院子。
靠那幾個稅錢，能發(fā)多大的財，又會招來多大的禍。再說了，如果人人都這么想方設發(fā)動小腦子，國家上哪收稅去？國家收不來稅，拿什么養(yǎng)活軍隊，拿什么抵御外敵？張?zhí)雷鋈耸怯袉栴}，可他只要有一條鞭法，就能位列有明一朝雙手可數(shù)的好大臣行列。
莊子里的佃戶們也是被詹勝管服帖了，詹大老爺提出今年開春后要分出一部分田來種植新作物后，竟然連點疑問的聲音都沒有，反對更是沒人敢說。
單憑這一點，詹閌對這個田莊管事的評價就不會低了。希望他能好好做事，別犯什么錯誤吧，說不來哪天還能把奴籍給他脫了。
對老朱送的這兩個莊子，還有之前的那些佃戶，詹閌從第一印象開始就沒好感。跟他們說話，也只是因為人來了，簡單說幾句就當對詹勝的支持。
說完就讓佃戶們都散了，去詹勝的小院子里吃午飯，同樣也是支持詹勝。否則一些刁滑佃農(nóng)們會以為，管事在東家面前沒分量。
飯后休息一會兒，告訴詹勝讓他有時間回去一趟，老爺賞他點好東西還有幾瓶好酒。詹勝樂得屁顛兒屁顛兒的，硬是把老爺送出了田莊范圍，直到通惠河邊的大路上。
從高米店出來，詹閌又去了北城外的牧場。馬的旺情期就要到了，牧場里四千多匹母馬，在接下來的四至五個月中都會陸續(xù)達到交配需求（育種的公馬屬于被動），這個事必須提前關注起來。
馬匹的良種培育，是早期業(yè)務中相當重要的一環(huán)。詹閌還指望著這個馬場的表現(xiàn)，能給自己帶來更多的優(yōu)勢條件，以換取老朱在其他業(yè)務上給點官方支持。
在冷兵器時代，戰(zhàn)馬就是絕對的重武器，蒙古大軍能夠從東到西所向披靡，騎兵是一大關鍵。后來干不過歐洲人，也有西方世界馬種全面升級的原因。
而縱觀有明一朝，不論早起和蒙古人干，還是后來被野豬皮摩擦。文官集團的確要承擔最大的責任，但戰(zhàn)馬匱缺一直都是繞不開的大問題。
自從洪武五年的第二次北伐中，徐達被王保保設計大敗，損失了近三十萬乘役用馬后，用了近二十年時間才恢復到全國四萬多匹戰(zhàn)馬的規(guī)模。
老朱在大明朝廣施馬政，不惜把這份重任堆在了老百姓頭上，還給出養(yǎng)一匹馬免兩人徭役的政策。就這樣，到洪武末年的時候，從遼東到甘肅這延綿六千多里的防線上，也只能湊出戰(zhàn)馬十萬左右，整個北平地區(qū)連兩萬都達不到。
再往后就更不行了，明朝中后期官僚集團強奪牧場資源為己用，把更多的養(yǎng)馬負擔堆在百姓頭上，進一步激發(fā)了民間的反叛情緒。
詹閌想做的就是，把養(yǎng)馬這件事商業(yè)化。國家監(jiān)督也好，還是退出適用的法令也好，總之讓養(yǎng)馬這件事變得有利可圖。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只要養(yǎng)馬變成了一件好事，自然會有大把的商人投入到其中去。也許會造成一些負面的影響，但總體來說肯定是利大于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