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下人的匯報,詹閌腦子稍稍有點懵。同時又覺得這才是正常的,一直懸著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去。
糾集上千人,只是為了闖一下道觀,根本就不合理嘛。哪怕是帶了一些工具,還有縱火的材料。
可就算把道觀燒成廢墟、夷為平地,那又能怎樣呢。真當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真當北平按察使司的都是死人?
真要把事情鬧大了,全北平行省今年參加秋闈的秀才都得完蛋。鄉(xiāng)試能不能進行還是兩說,但每一個參加鄉(xiāng)試的,甚至每一個有資格參加鄉(xiāng)試的,都得經過一番調查才行。
行道教是什么地方,詹閌是什么人?普通百姓可能摸不清楚,官場中卻沒有不明白的。不給他一個交代,所有人都不會好過的。
再說老朱那里,本來就是舉著扇子找火星的狀態(tài),你給他這么一個借題發(fā)揮的機會,天曉得又有多少人會牽連進來。
所以說最終的目標并不是道觀,而是詹家大宅。憤怒的士子們難忍屈辱,義憤填膺之下放火燒了詹家,這才說得過去。
然而詹家也只是一個目標,卻不是真實的目的。燒了詹家的宅子能得到什么好處,難不成讀書人真有犯了法還不被懲罰的特權?
詹家大宅對外人來說誘惑力最大的是什么,肯定不是詹閌這個“活神仙”,而是產量超卓的織坊。詹閌對此有自己的判斷,只是他找不到證據,說了也沒什么意義。
家里出了事,詹閌肯定得回去。好在道觀這里看起來也不會再有問題,把后續(xù)的事情交代黎祝處理,就帶著人往回趕了。
回到家里各處轉了一圈,并沒有什么損失。充其量是外花園游廊的一根小梁被燃燒的棉紗引著后變了色,重新?lián)Q一根就得了。
織坊里因為同樣用了石材建筑,也沒有什么問題。唯一不好的,是一個軋棉的女工為了保護棉花,被扔進來的棉紗燒傷了手臂。
對于這樣的人,詹閌必須提出嚴重表揚,并給與補償和獎勵。帶薪休假養(yǎng)傷只是最基本的,二十兩銀子才叫實打實的好處。
各處巡視完畢,接下來就是檢驗戰(zhàn)果的時候了。幸好詹閌提前做了些準備,留下一部分人手在家里看著,這才抓住了五個參與縱火的讀書人,和兩個躲在織坊大門外準備隨時沖進去的家伙。
這些人詹閌沒有權利審問,但可以交給淳于士瑾刷業(yè)績。相信以淳于知縣的業(yè)務能力,撬開他們的嘴巴并沒什么難度。
另外要說一下的是,就在游行鬧事的讀書人剛被催淚彈干翻不久,茶樓上的公秉少爺就悄悄開溜了,連他所在位置的窗板都沒來得及放下,搞得茶館里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客人飽受摧殘。
隨后就是大隊官兵出現(xiàn),將道觀周圍全部封鎖,驅散鬧事的讀書人。并根據黎祝等人的指認,揪出了幾個帶頭的士子,準備壓回去審問。
第二天上午,審訊的結果就出來了。不論帶頭鬧事的士子,還是準備偷偷沖進詹家織坊的歹人,證詞結合起來都指向了濟寧商人陳景旭。
聽到這個消息,詹閌就知道事情只能結束在陳景旭這個環(huán)節(jié)了。雖然誰都清楚,沒有孔家的支持或者說指使,他肯定干不出這種事,可沒證據你說這些頂個卵用。
公面上報仇不用想了,公道都不一定能討回來。不過在公面之外,那就是誰有本事誰為所欲為的范疇。
三天后,彩韻坊的大掌柜安奎,就在業(yè)內放出了一條代表他地位的消息。全北平的所有大小布莊,誰家賣山東布,誰家就是彩韻坊的敵人。反之,只要你不賣山東布,就可以得到彩韻坊酌情合作的機會。
消息剛出來,業(yè)內就是一片歡騰。彩韻坊的布誰不稀罕啊,顏色好,質量好,還更輕便,凡是能賣彩韻坊的布,誰特么愿意賣其他家的貨。
同時安大掌柜也聯(lián)系了山西、河南、山東的一些大布莊,從今年十月開始,將每月供應山東十萬匹,另兩省各五萬匹,全面拉開擠壓山東布市場的戰(zhàn)斗。
陳景旭被列入通緝名單,北平按察使司也準備上報刑部,發(fā)出海捕文書。不過抓不抓得到,就不是詹閌要操心的了。
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北平城里也掀起了另一股風潮,月亮上并沒有嫦娥,也沒有玉兔,神話里都是騙人的。至于傳播者,當然是那些親眼看過月亮的學生家長。
只是人言可畏,傳來傳去就傳成了大變樣。詹閌親耳聽到的最扭曲版本,就是他把嫦娥從月亮上弄走了。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有木有,還特么把嫦娥弄走了。就算嫦娥真的存在,按照古典審美來說,也是個胸不平何以平天下的,要她有個毛用。
為了糾正傳言的謬誤,也為了給自己正名,詹閌覺得要趕緊把行道教的“蘸理”儀式搞起來了。前些天因為那場鬧劇,本來準備好的蘸理儀式都沒弄成。
但是在搞蘸理儀式之前,還得把另外一件事安排妥了。六月中旬下段,北方邊塞傳來消息說,在天成縣附近有北元軍隊集結活動,大約為五個千戶部落的規(guī)模。
這件事詹閌并不了解,他還是聽阿棣說的。之所以告訴詹閌,是因為阿棣很清楚,這種事一旦出現(xiàn),帶兵出戰(zhàn)的基本都是他這個頭號塞王。燕山工業(yè)園熔耘行打造的軍械,現(xiàn)在已經是公認的頂級貨,阿棣希望在出征之前能多補充一批。
有一把好兵器,戰(zhàn)士們到了戰(zhàn)場上就能多殺韃子,也能多幾分保命的機會。這種事詹閌肯定是義不容辭的,直接承諾會以成本價向北平都司出售軍械不少于五萬件。
另外就是戰(zhàn)地衛(wèi)生員培訓班的學員了,花著工費培訓了這么久,阿棣想到戰(zhàn)場上切實看一下這批人的效果。
詹閌略一琢磨,問題不大?,F(xiàn)在是洪武二十九年六月,這一仗打完約莫也就要到年底了,再經過一年多的發(fā)酵和考驗期,迷你朱應該來不及盤算這個方向。
既然戰(zhàn)地衛(wèi)生員要出馬,相應的藥物就得跟上了??上字兴幍拈_發(fā)并不成功,他進行了好多次試驗,都沒能拿出一個成功率比較高的法子來。燙傷藥更是還來不及搞,一個人根本弄不過來呀。
現(xiàn)在時間緊迫,只能是先用白藥、麻藥、酒精這些抵擋一陣子了。還有硫磺皂,這東西效果沒那么強,但能用到的地方挺多,可以大量準備。
不管怎樣,對這些保家衛(wèi)國的鐵血男兒,能多盡一點力就多盡一點力。歲月靜好了,行道教才更好發(fā)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