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娃娃親

　　蓮兒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外頭鬧熱，春光融融；小院清冷，細雨凄凄。

　　一日之內(nèi)，一府之間，而氣候不齊。

　　南顏推開小軒窗瞥去一眼，“今兒什么日子。”

　　“好像立秋……”

　　蓮兒心不在焉，想起個什么又改口，“不是，午后國公設(shè)家宴，宴請各方宗族。”

　　老爺子官居國公，接風應(yīng)酬是在所難免，小小姐喜靜，加之適齡而不被學院接收沒有玩伴，任人欺凌……

　　每每適逢這一類的場合，小小姐愈發(fā)幽沉自卑，緊閉院門，蓮兒只好搪塞過去。今兒個她被月兒戳著臉頰好一頓痛罵，又領(lǐng)了罰，氣得頭昏腦漲，自是想不出理由搪塞。

　　蓮兒正欲隴上窗。

　　南顏道：“替我梳妝?！?p>　　“去哪兒？”

　　南顏反常道：“作陪太公公?！?p>　　蓮兒手指異常靈巧，將南顏的發(fā)平分兩股，對稱系結(jié)，在髻中引出一小綹頭發(fā)，使其自然垂下。

　　因要見客，穿著再輕便不得。蓮兒翻遍了柜子里稀稀落落的衣服，好不容易才為南顏找到身勉強合適的。

　　只是簡單梳個發(fā)，換衣服的功夫，女孩兒打著打著盹，就睡著了。

　　圓潤的小下巴一沉沉地，直往桌角上磕。

　　“好了?！鄙弮罕认虼浇?，“擦一擦?！?p>　　南顏矢口否認，“沒有，不需要擦，我在閉目養(yǎng)神呢?！?p>　　蓮兒到底是沉不下心氣，安靜了沒一會兒，又提議道：“小小姐，不去找芷兒小姐嗎？”

　　“找她做什么?！蹦项伔磫?。

　　“何不趁機向國公揭發(fā)她，任由她欺負了去？”

　　南顏瞇瞇眼，伸了個懶腰，鏡中人兒便是一副蠢兮兮任人拿捏的傻樣子，“我找她作甚，襯托她如何機敏伶俐，惹人愛憐？還是去哭去鬧，丟人現(xiàn)眼？”

　　蓮兒悶聲不語。

　　忽聽南顏溫聲低笑，“何須我找她麻煩，我只需要伴在太公公眼皮子下。有些東西吶，偽裝得了一時，偽裝不了一世。日子越久，紕漏越多。在國公府她是留是去，是榮是損，我全憑太公公做主?！?p>　　蓮兒喜不自勝，正欲贊小小姐想得周到，便又見小姑娘家頭一歪，蠢兮兮地睡著了，唇角還掛著奶漬，擦不干凈似的。

　　…

　　國公府。西蓮池。

　　且隨絲竹聲緩歌曼舞。

　　老爺子和著拍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桌，踏歌行帶著豪情，且隨風鳴，傳開了去。

　　左右兩旁，各自有一行人皆舉杯交盞，附庸風雅。

　　家宴不談國事，自是愉悅?cè)谇ⅰ?p>　　放眼望去，獨煉藥師主會尹氏攜了孩童而來，哄著自家那七八歲狗都嫌的男孩兒，一雙和藹但不失精明的目光打量著，尋找著什么。

　　忽見女婢走到國公近旁，悄聲道，聞是小小姐要來。

　　老爺子點了頭，表示知道。

　　不多時。

　　便見一小姑娘，年約十余，衣彩繡衣，垂雙髻，無簪珥之飾，容色婉娩，逈出于眾。從以一女冠二小仆，皆丱發(fā)黃衫，端麗無比。

　　容小姑娘施施然同自家太公公問安，悄生生圍坐在旁。

　　主會尹氏忽然慨嘆：“老來得子屬實……唉！”

　　適逢春光融融如此慨嘆，南老爺子免不了問他，“主會何出此言?！?p>　　“為人太公公太爺爺輩，難，操不完的心?！?p>　　主會便解釋，“膝下無庶出，就這么一個獨孫，難覓玩伴，就只好整日攜在身側(cè)。孩子頑劣哭鬧……一言難盡！”

　　南老爺子一抬眼，便望見幺孫女托腮昏昏欲睡，置身家宴百無聊賴的樣子。心中自是慨嘆不盡相同，“老夫膝下幺孫女，便也是如此?！?p>　　主會尹氏娓娓而談，“鶯歌燕舞的待客之宴，莫說孩子不喜歡，有時候我也覺知無趣?！?p>　　“那便讓他們結(jié)個伴，一起玩去好了。”老爺子如是道。

　　主會忙點頭，“卻之不恭?！彼蚰悄泻赫惺郑耙i，快過來見過太爺爺?！?p>　　聽是要跟那男孩子玩，南顏撇了撇嘴，心里本不大樂意，應(yīng)了太公公也沒招兒，便率先跑開了去。

　　“你叫什么?！彼龥_身后男孩道。

　　“隨外公尹氏，單名玦，家母是……”

　　南顏不耐捂住了耳朵，沖他直嚷嚷，“知道了知道了，文縐縐的煩死了！”

　　本以為兩個年齡相仿的孩子最是能玩到一起，少說也得日頭西沉才能尋找得到。

　　誰知——

　　沒一會兒便看見南顏自個兒跑了回來，圍在老爺子身邊，碎發(fā)垂落，有些狼狽。

　　“我不跟他玩！”南顏道。

　　老爺子細問因由。

　　南顏板著一張小臉，揚著下巴，不肯回答。

　　經(jīng)她的婢女蓮兒才道出實情。

　　問明緣由，老爺子免不了發(fā)笑。

　　原是因男孩兒提議要玩扮家家酒，扮演戲里上錯花轎嫁對郎一類的橋段，蓋頭掀開，大約是不小心扯落了小南顏的頭發(fā)，南顏當即就不肯嫁他也不肯再玩。

　　主會借此打趣道：“只不過是幾根頭發(fā)，小姑娘好生大的脾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