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舅

　　大舅是我的親人。

　　血緣，百度上顯示的是生物學詞匯，有親屬關(guān)系的，一種遺傳關(guān)系。我認為血緣可以是血和緣，被我認定為親人的，無關(guān)血，只有緣。

　　大舅是我小時候生長家庭里的男主人。大舅的身材很是魁梧，雖然胖，但胖的一點兒都不蠢，而且胖里還帶著威風，走起路來神采奕奕，步履生風。

　　在我的印象里，大舅總是神龍不見首也不見尾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什么時候出門兒的。但我打心里總是盼著他回來，因為大舅一回來，家里就有了生氣，有了無限可能。大舅每次回家，從老遠我就能聽出來是他騎著摩托車回來了，他的摩托聲和別人的不一樣，他的摩托聲剛強而柔和。

　　大舅對自家的孩子很是威嚴，很少露出笑臉，但是對我總是笑嘻嘻的，有求必應(yīng)。

　　大舅很喜歡睡午覺，可能是因為上夜班的緣故，他在家里有單獨的臥室，我不知道為什么，不喜歡大人睡覺，所以，在我大舅睡午覺的時候，總是會跑到他睡覺的屋用盡各種辦法把他叫醒，有時候我會在他耳邊兒大聲的喊叫：“大舅，起床里，別睡了”，有時我會慫恿我媽（這家里的女主人）去叫醒他，又有時候，我還會拿各種東西去敲醒他，而大舅的反應(yīng)是，一開始先睜眼看看是誰，如果是我呢，就說：“好孩子，讓大舅睡會兒，一會兒帶你出玩兒”，如果不是我就會把那個吵醒他睡覺的人罵出來，不過這種情況不多，幾乎叫他醒來的都是我，所以大舅從來都是睡不好午覺的，不是被我拉起來爬樹摘核桃吃，就是起來帶我騎摩托出去兜風，要不就是領(lǐng)著我滿大街的轉(zhuǎn)悠，說起和大舅逛街，那可真是有面子，為什么這么說，因為大舅走到哪里都有人跟他打招呼，到哪里都有認識的人，雖然村子不大，但是也不小吧，而且誰能保證走到哪里都能有主動打招呼的人呢？大舅就是這樣的人，而且除了打招呼，大舅三天兩頭就會被叫到人家里請吃酒，小時候的我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很棒，很有面兒，特別氣派，大了才知道，大舅是村里大隊的電工，誰家用電出現(xiàn)問題，都會找他幫忙修理，誰都離不開他，大舅又是出了名兒的好人緣，所以很受眾人的歡迎，據(jù)說每縫過年的那幾天，早上起來，家人們都會在自家院子里的草垛里發(fā)現(xiàn)不知道是誰送來的點心匣子和白酒，還有各種過年的吃食?，F(xiàn)在想起來那種場景，讓我感到村民們的淳樸，甚是讓人懷念。

　　有一回大舅回來，把摩托停在院子里就進屋了，我充滿好奇的學著大舅的樣子騎上摩托，擰動鑰匙，然后憑著記憶轉(zhuǎn)動車把，腳也配合的蹬著，呼隆隆一聲，竟然讓我把摩托車給啟動了，大人們聽著摩托的響聲都第一時間從屋里沖了出來，“祖宗哎，趕緊下”，“這孩子，還真給打著火了”大舅迅速的把車鑰匙擰到了關(guān)的位置，說道：“這家伙，可以啊，這孩子，我都得蹬會兒才能打著火！”“多懸，瞅瞅，這要是摔下來，可了不得”。在大人們的話語中，我已經(jīng)被抱了下來，跑到院子那邊兒玩兒去了，在眾多的話語聲中，有埋怨、有擔心，只有我大舅是滿口的驕傲與欣賞。

　　大舅在家里絕對是妥妥的大男主，說一不二的，很少透露出他內(nèi)心的溫柔。

　　記得那天下著小雨，我穿了件紅粉色的長袖襯衫，大舅在前面撐著一把大傘一邊走一邊時不時的回頭看我，嘴里還一遍遍的問著：“冷不冷？”“不冷”，我打著一把小傘在后面跟著，腳下踩著有些泥濘的道路回答著大舅。“嗯，看著腳下有些滑，別摔倒，大舅抱你吧？”“沒事兒，不用”，其實我是很喜歡在下雨的時候自己撐著傘走路的，我很高興的跟著大舅，看看腳下，看看前面?zhèn)グ兜拇缶耍睦锵氲剑涸趺创缶诉€會接我？平時都是媽媽來接我的，到現(xiàn)在我也不記得是什么原因了，好像是都出去辦事了，沒能趕回來，就派大舅來了。長大后，我聽媽媽說，大舅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曾接送過，還感嘆說到：“對你那是120個上心！”

　　大舅在我的印象中好像一年四季永遠穿著深藍色的上衣夾克和深藍色的寬松褲子，面料都是面的，不怕冷也不怕熱，腰間還佩戴著一大串銀亮亮的鑰匙，走起路來嘩啦嘩啦的帶響。

　　大舅對整條胡同的人都可以調(diào)侃幾句，人們都特別樂意跟大舅聊天，聊天的時候臉上都笑嘻嘻的，甚是熱絡(luò)。

　　大舅再往后就不在村里當電工了，去了一個叫京鵬風衣廠的工廠上班，那個廠子很大，還有樓房，騎摩托車都要騎上20分鐘。

　　大舅在廠子里當電工，據(jù)說還是廠子的領(lǐng)導把我大舅特意請過去當電工的，是看重他的能力和人品。大舅在廠子里，工作和生活都來的風生水起，相當自由快活，他在廠子里有一間自己的大屋子，雖然說旁邊是發(fā)電室，有些噪音，但是大舅還是很喜歡他那間屋子，屋子里有桌子還有床，沒事兒就可以在床上打個盹，瞇個小覺，不是偷懶，是因為電工在廠里24小時待命，隨時都會有電路方面的問題，等待大舅去解決。

　　大舅工作非常敬業(yè)，在工作一點都不湊合，而且技術(shù)非常好，別人處理不了的，放在他手里都不叫事兒，處理的妥妥的。廠里的領(lǐng)導都拿寶貝似的捧著。

　　有一年的暑假，我跟大舅去他的廠里玩兒，大舅帶著我四處逛一逛、看一看，大舅拉著我的小手，一邊走一邊和好多人在打招呼，那勁頭兒，不知道的以為我大舅是廠長，甚至覺得比廠長還要氣派，我跟在后面，又蹦又跳的，就是一個狐假虎威，高興歡快的很。

　　走到門口值班室的時候，大舅進去跟值班人員打招呼，我也就跟著竄進去了，我看到了一桌子的名片被一大塊玻璃板壓著，隨口說了句：“這么多名片啊！”那時候我只有5、6歲吧，結(jié)果，值班人員驚奇的說：“呵，你們這孩子行啊，還知道這叫名片呢？”，（在80年代的農(nóng)村，這個歲數(shù)的孩子大多都不認識這叫名片），我大舅非常傲嬌的說到：“那是，我們家這孩子是BJ來的！”（其實這個村是BJ的郊區(qū)，也是BJ的轄區(qū)，但當?shù)厝斯艹抢锒冀蠦J，就是這么個習慣叫法兒），這種叫法兒一度讓幼小的我，堅定的認為我是被我爸媽扔在BJ之外的遙遠的山根兒底下了。

　　我為什么說大舅在，就有無限可能呢，因為大舅的能力是極強的，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我哥給我買了一個小霸王游戲機，我就迷上了超級瑪麗，因為長時間盯著屏幕，大家對我的眼睛健康充滿了擔心，于是總是在我和游戲手柄一起揮舞的時候，電視屏幕刷的下就黑了，“怎么了？”在第一次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時候，我非常焦急以及非常疑惑的問這，“停電了”，媽媽不緊不慢的說道。“??？為什么，問什么，我還沒玩兒夠呢！”在一頓抱怨后，我不情不愿的拔掉各種插線，戀戀不舍的離開了游戲機，去別處玩耍了。但之后這種情景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次，我都以為是真的停電了，可就在我看到大舅到我們家院里的電閘盒前推閘的瞬間，我明白了一切，原來是大舅停的電，我氣哄哄的朝大舅喊到：“大舅，你干嘛呢，哼！”大舅滿臉嬉笑著說道：“沒干嘛，沒干嘛”。奈何電閘盒子太高，不然我就可以來電了，但是，我被嚴重的警告過，電很危險，不能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