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濯足

　　人間到了晚上，陰間也是晚上。

　　人間到了夜晚便會萬籟俱寂，而陰間正是百鬼夜行的好時候。

　　阿巒的雜貨鋪雖然看著破破爛爛，但里面的東西卻是包羅萬象，品種多得她自己都記不清。

　　鋪?zhàn)永锏臇|西都是她從四面八方搜羅來的，沒有本錢，賣多少銀錢全憑她一句話。

　　雜貨鋪?zhàn)拥纳獠诲e，白天賣貨夜晚賣茶，只要她打開門做生意，錢財(cái)便滾滾而來。

　　可阿巒依舊鬧窮，窮得她經(jīng)常會看著吃東西時的寶貝咬牙切齒：“別吃啦！你是狗！狗！不是饕餮！”

　　寶貝自認(rèn)是個君子，要食不言寢不語。只在把盤子碗的都舔干凈之后才會回她一句：“你才是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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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虧了有你?！?p>　　天色將明時分，客人們紛紛散去，阿巒從窗子里探出身去接了寶貝手里的大茶壺笑著說道：“昨兒就我一個人，都要忙死了！”

　　寶貝低著頭干活，不肯搭理她。

　　“嘿嘿……還生氣啊……”

　　阿巒放下茶壺拖了張長條凳子擺在了屋檐下，寶貝過來踩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摘了油燈。

　　油燈被放到了鋪?zhàn)佑T墻上的佛龕里，阿巒過去踮著腳看了看，估摸著里面的燈油還能燃多久。

　　油燈是長明燈，從點(diǎn)燃起就沒滅過，阿巒掙得銀子有大半都花在了燈油上。

　　將鋪?zhàn)永锿馐帐袄?，阿巒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寶貝正側(cè)身倒在搖椅上打瞌睡。

　　寶貝睜眼看向阿巒，眼神迷蒙。

　　“吵醒你了？”阿巒一撇嘴：“你的耳朵咋就那么好使呢?！?p>　　“做什么去？”寶貝懶洋洋地開了口。

　　“你睡吧。”阿巒的手從帷帽里探了出來，她把大茶壺對著寶貝晃了晃：“沒水了，我去趟羅豐山?！?p>　　“一起去?！睂氊惼鹕砣ユi了鋪?zhàn)拥拈T。

　　阿巒站著沒動。

　　她是鬼魂，可以不眠不休，可寶貝是狗精，他得吃喝拉撒，他還得睡覺歇息。

　　“快去快回?！睂氊悓⑺掷锏牟鑹貖Z了去邁步就走。

　　“哎！”阿巒小跑著追了上去：“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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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巒沏茶用的水是山泉水，山泉水出自羅豐山。

　　羅豐山是風(fēng)水寶地，地府的幾代鬼帝都在這座山上修行過。

　　原本雜貨鋪?zhàn)雍竺嬉灿锌诰?，大約是離著奈河太近了，雖看著不似奈河河水般血紅腥穢，阿巒仍是疑心那井水被沾染了，喝不得，只肯用它洗洗涮涮。

　　阿巒在陰陽路上住了近千年，羅豐山也來了不知多少次。羅豐山不算高，倆人輕車熟路很快地到了羅豐山的半山腰。

　　“！”聽到腳步聲的趙蓮心中一驚，忙抓了一旁的袍子套在身上，口中念訣布了結(jié)界！

　　這里怎么會有人上來呢？

　　羅豐山雖在人間卻是歸天界掌管。

　　尋常人便是走到了山前也是看不見它的，朱華仙君在溫泉里泡的很是愜意，正在昏昏欲睡的時候被人攪了清夢。

　　“我去洗洗腳?！?p>　　山泉水從石縫里汩汩而下，落地分了兩支，一支寒泉一支溫泉。

　　寶貝蹲在寒泉邊揭了大茶壺的蓋子而后把茶壺整個兒按進(jìn)了泉水中，冰冷的泉水打著漩流了進(jìn)去……

　　阿巒坐在一塊石頭上，脫了草鞋規(guī)規(guī)矩矩地?cái)[在了身旁，她提了裙擺和襯褲把腳丫伸進(jìn)了水里。

　　“哦……”她瞇著眼輕嘆一聲：“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