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7章 王母娘娘
李冼是個圓活的人,一點就透。
聽陳牧這樣說,他立刻就跪到地上,磕頭道:“陳爺,您要是看得上小的,將來讓小的給您牽馬墜蹬?!?p> 陳牧笑道:“不急說這些,你先起來,咱們還有很多話要說。”
李冼興奮站起。
陳牧和煦問道:“當(dāng)初你犯了什么事兒,如此嚴(yán)重?”
李冼嘆了口氣:“當(dāng)年咱在京城的時候,也混了個李衙內(nèi)的名聲,到哪去,認(rèn)識的人都是財大氣粗身份顯赫。平康坊三大妓院——萬花樓、彩云閣、美仙院,那都是咱常去的地方。每日花銷幾兩銀子,不過是指縫流水??墒怯幸蝗眨T閥孟家一位不知道庶了幾代的公子,與我競爭彩云閣花魁首夜權(quán),結(jié)果我們兩個人就飆上價了。我每提高十兩,他就跟一文錢,非要壓我一頭不可。一文錢,他這不是在找茬嗎?當(dāng)時我也是年輕,于是跟他大打出手。結(jié)果那小子是個病癆鬼的身板,被我一個飛凳就打倒在地。然后我就犯事兒了?!?p> “打死了?”
“沒死,不過半個身子不會動了。太醫(yī)說,這是半身不遂之癥。傷口愈合,依然不能恢復(fù)的話,就一輩子都這樣了?!?p> “哦?!?p> 陳牧請李冼喝茶,一邊喝茶,一邊觀察。
觀察良久,難以決定到底要不要把李冼這樣的人留在身邊。
對這個世界還不是很了解,一些事拿捏不準(zhǔn),不如跟李冼打一個回旋,先答應(yīng)他,將來發(fā)現(xiàn)他有用,便帶到第三師;如若沒用,從洛陽回到張掖時,再跟林松說說情。至于林松給不給面子,那就不深考慮了。
陳牧伸手去推禮盒,道:“你的這些禮物先拿回去吧,今天我未必在林松面前提起你。”
李冼連忙把禮盒推回,道:“如若陳爺肯收我,這些禮物都是您的?!?p> 這時瘸子在陳牧身后輕輕推了一把。
陳牧并不知道盒子里裝的是什么,可是聽瘸子說,一份禮物就能買一個都尉,那一定是價值不菲。
陳牧笑了笑:“我這次去洛陽見族長唐瓊,見過之后,必然還要回來。那時我再來找你。”
李冼很想跟陳牧一起回洛陽一趟,可是陳牧并沒答應(yīng),于是作罷。但禮物卻都留下了。打開盒子一看,竟是真金白銀的首飾。果然頗為貴重。
當(dāng)天晚上與林松見面,堪稱官場禮儀的典范,互相之間都不甚了解,因此談話一直浮于表面,扯東說西,互捧互吹,還聊了一些風(fēng)流韻事。
說起這些,陳牧突然想起白天見到的那名少女,不禁回味——貌有出塵之美,骨有清爽之風(fēng),堪稱另類雅人。唯一不美的是,少女還太年輕,極喜口舌之快。可偏偏,陳牧也喜歡逗弄這樣的人,覺得頗為有趣。
有人不聽話,當(dāng)然不是好事,可如果身邊各個都是張邯那樣聽話的榆木疙瘩悶油瓶,其實也挺讓人抓狂。
一夜無話,次日登程。
瘸子早已換好一輛駢車,兩匹馬騾拉著,張邯趕車,陳牧和瘸子坐在車?yán)铩?p> 路過城門時,車外人馬喧囂,陳牧掀開窗簾四下看看,人群之中,并沒發(fā)現(xiàn)身穿粉色襦裙頭扎椎髻的少女。
看來她已經(jīng)放棄了。
放下窗簾,陳牧背靠在椅子里閉目養(yǎng)神。
車行數(shù)里,籠罩在車外的喧囂已經(jīng)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咯咯噠噠的馬蹄聲、吱吱呀呀的軸架之聲、吭吭嘣嘣的輪轂之聲。
“站??!”一個少女的聲音破空入耳,十分清脆。
“吁——”張邯猛拽韁繩。
二馬發(fā)出一陣嘶鳴,馬車猛然停下,陳牧連忙手扶車窗,好懸沒一下子甩出車去。
“你不要命了!”張邯高聲罵道。
陳牧掀開簾子,抬頭一看,果然是那襦裙少女,今日她換了頭型,頭發(fā)披散在背后,更增添了幾分少女清醇氣息。
陳牧笑道:“你簡直是陰魂不散?!?p> 少女掐腰罵道:“你叫陳牧,是個貪官,我要替天行道!”
陳牧大笑道:“你叫黃毛丫頭,是個小賊,我要捉你歸案。”
“我不叫黃毛丫頭?!?p> “那你叫什么?”
“我叫……憑什么告訴你?”
“張邯,別搭理她,繼續(xù)趕車?!?p> “唉唉唉,不許走!”
少女急了,一躍跳上馬車,竟然坐到了另一面車轅上。
張邯不理她,趕車前行。
陳牧把車前簾子卷起來,對少女道:“要不要進來坐?”
少女輕蔑道:“才不跟你擠在一起?!?p> 陳牧苦笑:“你也不問問我要去哪里,你就坐上我的車了?”
少女?dāng)Q了擰身子:“我知道你要去洛陽,我也去?!?p> “好,把車費交一下?!?p> “你這是公車,你又不花錢?!?p> “我不花錢,為什么就要給你也免費?”
“這不是順路嘛。哎呀,你別摳搜搜的?!?p> “我觀你也一百來斤的肉,你壓在車轅之上,你問過馬同不同意嗎?”
“噢,你又不是馬,你怎么知道它不同意?”
“我是它們的長官,我說不同意,它們就不同意?!?p> “霍——,那你讓它們說句話試試,如果說了,我就下車?!鄙倥H顯得意。
車廂里傳來陳牧和瘸子的大笑聲,把少女笑得臉紅。
瘸子低聲道:“粘身上了。”
陳牧低聲道:“沒摸清底細之前,不可妄動?!?p> 瘸子點頭。
車行數(shù)里,烈日高升,少女一路無話,被曬得有些蔫了,突然扭回頭,口氣生硬地道:“喂,你不再邀請我一次了?”
陳牧戲謔笑道:“豈敢,豈敢。你不是嫌擁擠嘛,還是外面寬敞些?!?p> 少女微低著頭,瞪著眼,故作兇狠貌。
車廂里確實不是很寬敞,陳牧向邊兒上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木板:“來坐?”
少女慪氣扭回頭,不理人。
瘸子壓低聲音:“‘美人計’加‘欲擒故縱’,計中計?!?p> 陳牧低聲道:“在你嘴里,什么都是學(xué)問?!?p> 瘸子道:“門閥水深,不可不防。如今你橫空出世,戰(zhàn)力非凡,各大門閥都在盯著你呢。你不要以為你在神策軍中混跡,其它門閥和皇室就不知道你了?!?p> 陳牧點了點頭:“最起碼皇室是一定知道的?!?p> “怎么?你有投靠皇帝的意思?”
“梁朝一共就有四方勢力,我不能輕易跳來跳去。”
瘸子點了點頭:“還有一種可能?!?p> 陳牧道:“是唐氏門閥派人來查我的底細?!?p> “呵?!比匙有Φ溃骸澳阈∽涌烧婢?,粘上毛就是猴兒?!?p> “你是老猴掉毛了?!?p> 除了瘸子,軍中已經(jīng)沒有人可以讓陳牧逞口舌之快。
面對不同的人,要么是陳牧故意保持威嚴(yán),要么是那幫人不敢跟陳牧開玩笑。
如果身邊都是這樣呆板的人,生活就變得太枯燥無味了。
馬車?yán)^續(xù)前行,將近午時,太陽頂額,少女冒汗。
陳牧指敲門框:“只要你說出名字,我就讓你進來坐,我出去替你曬太陽?!?p> 少女扭回頭,瞇縫著一雙大眼,透過睫毛看人,氣鼓鼓道:“我叫王母娘娘。”
瘸子偷笑。
陳牧瞪眼,故作震驚:“你這姑娘的名字很奇怪嘛,姓王,叫母娘娘?!?p> 瘸子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