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宙見桑杰身體不動勁力已至,當下也雙目微閉,雙手抱球于丹田處,二人相對而坐,閉目守元,真氣在二人之間縱橫激蕩,這種“意斗”實已到了武學的至高境界。
洪宙只覺得桑杰的勁力時而似巨象沖撞而來,勢不可擋;時而如云中神龍翻滾游蕩,變化萬千。當下凝聚真氣,將無相內(nèi)力運轉(zhuǎn)開來,偶爾還夾雜一些現(xiàn)代格斗的招數(shù),與桑杰斗得難解難分。
桑杰覺得洪宙的內(nèi)力若有若無,時而洶涌澎湃,時而無影無蹤,令人難以捉摸,自己的龍象巨力發(fā)出時,每每便如打在了松軟的棉花上,無著力之處。但稍有疏忽,對方便快如閃電的尋隙而入。
二人就這樣相對坐著,看似入定了一般一動不動,實則用意念催動真氣全力相博,從早上卯時一直斗到日落西山,仍是難分輸贏。他倆都是修為極高之士,雖然真氣激蕩,但心境皆是靜如止水,絲毫沒有急躁求速之相。
堪堪又斗了兩個時辰,桑杰察覺自己的內(nèi)力已在減退,而對方的真氣如山泉般源源不斷涌來,更讓他驚駭?shù)氖呛橹嫠坪跻堰_到了無我無相的境地,自己最厲害的招數(shù)只能防御卻傷他不得,彼漲此消,再過幾個時辰自己必輸無疑。
想到這里斗志已消,引導真氣轉(zhuǎn)了個圓圈,慢慢收住了功力,洪宙見他畫圓,已知他要收功,也慢慢懾住了內(nèi)力。二人同時睜開眼睛相視一笑。
桑杰道:“以大人的武學修為,只有當年的晨鐘暮鼓能與其匹敵,除此再無人能與大人比肩了。”
洪宙道:“大師過譽了,以大師的功力亦足可傲視寰宇,在下佩服之至。”
桑杰搖頭道:“出家向佛之人當以弘揚佛法普度眾生為宏愿,可笑小僧追逐虛名,難脫貪嗔癡之困?!?p> 洪宙看他竟有心灰意冷之意,本想出言勸慰,但忽然想到他可能由此開悟終成正果也未嘗不是一件大好事。
只聽桑杰道:“大人,小僧想求你一件事,然緣淺言深,不知妥否?”
洪宙道:“大師只管吩咐,洪宙定當全力而為。”
桑杰道:“現(xiàn)下我就回大昭寺了,我有四個頑徒因墮入凡塵紛爭而羈絆在京,大人回京后如能將他們放歸,小僧當約束他們伴燈修行,再也不踏入凡俗一步?!?p> 洪宙點頭道:“大師放心,這件事我回去就辦?!?p> 桑杰合十行禮,道:“多謝大人,小僧先行去了!”洪宙道:“令徒莎羅奔正自與朝廷對峙,大師不等結(jié)果了嗎?”
桑杰扭頭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宿命,勉強不來,由他去吧!”言罷,飄身下了山。
此時已近亥時,一輪圓月懸在正空,照得靈鷲峰一片明亮,月中桂枝清晰可見,四下寂靜,偶爾傳來蛩鳴鶯啼之聲。洪宙很久沒有置身如此靜謐的環(huán)境了,望著茭白的月亮,對眼前景色竟然大是依戀,他從腰間取下酒囊,一邊喝酒一邊欣賞著月色,渾然忘記了金戈鐵馬的戰(zhàn)場。
不知過了多久,洪宙鼻端聞到了一股煙熏之氣,一轉(zhuǎn)頭看到紅光映天,他吃了一驚,奔到山崖邊往下一看,見滿山遍野燃起了熊熊大火,此時正是深春季節(jié),草木旺盛,大火燒得樹木發(fā)出噼噼啪啪的爆裂之聲,火焰迅速的往山頂卷來。
“莎羅奔要把我燒死在山上!”洪宙心念閃動之際,迅速地繞著峰頂轉(zhuǎn)了一圈,卻發(fā)現(xiàn)靈鷲峰四周全都燃起了大火,就連后山崖壁上的樹木也在熊熊燃燒,所有下山的路皆被大火封死,洪宙暗罵藏人歹毒,心道:“難道我今天要葬身此地嗎?”
……
莎羅奔率眾追尋清軍的蹤跡,在金沙河畔卻遇到了傅恒、舒赫德等人,心中不禁大喜,如將傅恒擒獲或者擊殺,清軍必然不戰(zhàn)自亂,一舉可破。
莎羅奔心里正自得意,卻聽得舒赫德哈哈大笑道:“莎羅奔,你死到臨頭了還不自知,真是可笑!”
莎羅奔心想:“你故弄玄虛豈能唬得了我,我這次帶來的藏兵大部分是弓箭手,就算你們手里火器厲害又怎能抵得住我萬箭齊發(fā)?!毕氲竭@里,一擺手,他身旁的十余名藏兵張弓搭箭一齊對準了傅恒和舒赫德二人。
就在這時,只見傅恒身旁那名身穿金甲的洋人一抬手,手里已多出了一張黑色輕弓,眾人還沒看清他往弓上搭箭,一支支羽箭已從他的弓上射出,只聽得嗖嗖聲不斷,大家還沒回過神來,那洋人已經(jīng)收弓掛回鞍邊。
莎羅奔一愣,側(cè)頭看見剛才張弓搭箭的那十余名藏兵個個目瞪口呆,滿臉驚懼之色,原來只一瞬間工夫,他們手里牛皮弓的弓弦全被胡丹王子射斷了。
莎羅奔一生戎馬,從未見過如此射術,心里不禁又驚又佩。正要說話,卻聽見上游轟隆隆的響聲,聲音雖遠但氣勢磅礴,放眼望去,見上游河道上一道白光自遠而近快速傾瀉而下。
藏人中有反應快的高聲叫道:“大水來了,快跑!”這時眾藏兵有一半以上在河道里,見上游大水滾滾而下,嚇的臉上變色,拼命地往岸邊奔逃。那水勢奔流太快,浪頭哄然而過,頓時將無數(shù)藏兵卷入水中流向下游。
莎羅奔騎馬已靠近岸邊,見大水襲來,急忙起身雙足在鞍上一點,騰空向岸上躍去。他剛躍起,大水已至,將他騎的白馬和手下人等一起沖倒卷走。
六根趁莎羅奔身在半空,挺劍而上,一招“孤鴻穿云”朝莎羅奔小腹上刺去,莎羅奔手中馬鞭一抖,卷向六根的長劍,身體卻一絲未停,跨步登上了岸。他腳剛落地,不凈左掌右拳向他打來,莎羅奔不及回轉(zhuǎn)馬鞭,于是將馬鞭一丟,側(cè)身拿向不凈的手腕。六根見莎羅奔的馬鞭卷來,便將手里的長劍向左邊拋出,伸左手接住,轉(zhuǎn)身橫削,莎羅奔毫不慌亂,右手抓向不凈的手腕,左掌拍向六根的長劍,六根見他掌風凌厲,不禁佩服,劍尖回撤,右掌遞出,啪地一聲與他對了一掌。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疾撲而至,凌空一指朝莎羅奔胸口的膻中穴點來,莎羅奔回掌格擋已來不及,危急中縱身便往后躍,瞥眼卻看見六根的長劍已襲向后肩,如果后退那是自己把身體迎向了他的劍尖,就這么微一遲疑,只覺得胸口一疼,穴道已被封??;左肩又是一疼,中了六根一劍,這時正好不凈又一拳打來,莎羅奔動彈不得,頓時被他打翻在地,倒地后才看清來襲之人正是舒赫德。
傅恒站在岸上看到莎羅奔再次被擒,不禁哈哈大笑,道:“我兄弟真是神機妙算,咱們要真的想殺這些反賊恐怕早就把他們殺盡屠絕了!”
這句話正好被莎羅奔聽得清楚,細一品量果然如此,洪宙如若不是將他們兩擒兩縱,恐怕現(xiàn)在能作戰(zhàn)的藏人已所剩不多了。
胡丹王子一招手,忽然涌出了許多清兵,眾人站在岸上看著洪水浩浩蕩蕩流過,過了一會兒水流漸漸緩了下來,舒赫德下令將竹筏放入水中,眾人押著莎羅奔過了河,卻不見一個藏兵,莎羅奔心下奇怪,大水襲來時還有很多人沒有下到河道里,也不曾聽見對岸有廝殺聲,那些藏兵都去了哪里?眾人穿過黑蛇林,卻見無數(shù)藏人蹲在空地上,數(shù)千清軍張箭挺刀在四周圍定,藏人手中的弓箭和兵刃已被盡數(shù)收去。莎羅奔心里大罵這些藏兵竟然不戰(zhàn)而降!
清兵將莎羅奔推到眾人前面,莎羅奔心里犯嘀咕,此時洪宙不在軍中,不知這些清兵怎么處置自己?卻見傅恒騎在馬上高聲道:“莎羅奔,我們大將軍料到你此次被擒定然還是不服,特命再次放你回去,有本事你就再整頓軍馬來戰(zhàn)!”說罷,不再向他多看一眼,舉手道:“我們走!”率領眾清兵揚長而去。
清軍退去后,藏人中有懂得解穴的上前將莎羅奔的穴道解開,莎羅奔抬眼看見格尼巴站在面前,心中不禁大怒,指著他怒斥道:“你等人數(shù)不比清軍少,卻為何不戰(zhàn)便降?”格尼巴一臉驚詫,道:“是土司大人你自己讓我們放下兵器投降的呀!”
莎羅奔道:“胡說!大水來時我在對岸,何時讓你們降的?”
格尼巴身邊幾個頭人也都奇道:“我們都看到土司大人和清軍一起出來讓我們丟棄兵刃投降的?!?p> 莎羅奔一思索,氣急敗壞地道:“你們上當了,那定是清兵找人裝扮成我的模樣下的令?!碑斚虑妩c人數(shù),卻不見了郎卡,心里大急,忙傳令眾人沿河而下救援落水的藏人。
傅恒帶領清軍直接返回了大金川,舒赫德笑道:“藏人的兵器已經(jīng)被我們盡數(shù)收了,莎羅奔成了無爪無牙的老虎,咱們再也不用怕他了。”
傅恒擔心道:“不知二弟靈鷲峰之約如何,咱們還是派人查探一下吧!”
靈鷲峰的大火燃燒的極快,轉(zhuǎn)眼熱浪已席卷到了山頂,洪宙退到后崖邊,借著火光往下看,下面白亮亮的一大片,雖然看不清楚但洪宙判斷下面不是湖水就是樹木不多的青石地,如果能從這里下去,一時不會被山林大火燒死。
但崖壁上的樹木古藤都燃著熊熊大火,順崖壁而下是不可能的,他心念一轉(zhuǎn),已有了主意,快速地從包里取出了一個氣墊子把氣充飽,然后又拿出了一頂單兵帳篷,把帳篷攤開綁在氣墊子的四個角,確定綁結(jié)實后抱著墊子縱身躍下了懸崖。
經(jīng)高空的山風一吹,那帳篷果然鼓了起來,像降落傘一樣緩緩地飄落。洪宙俯身在氣墊子上不禁一陣的苦笑,自己的八字里可能和高山懸崖犯沖,每次登高必有事故發(fā)生。
又往下降了一陣兒,月色下洪宙已看清下面是青石地,待離地還有兩丈高時縱身躍下,輕飄飄的落在了一塊高大的石頭上。
這時山頂被大火燒斷裂的樹木不斷呼嘯著落下來,落地后火焰兀自未熄。洪宙心想還是先離開此地為妙,便將墊子和帳篷收到包里,趁著月色往前奔去。
奔了一陣兒,離靈鷲峰已遠,洪宙忽然感覺一絲不安,他自獲得內(nèi)功后,耳力異常敏銳,這時他聽到周邊有許多晰晰嗦嗦的聲音,在特戰(zhàn)隊時經(jīng)常有野外訓練,因此他對這種聲音比較熟悉,他躍上一塊兩人高的光禿禿石頭,仔細往下搜索,但是看得不太清楚,想起包里有一支小型強光手電,那是特種兵專用裝備,內(nèi)置電池有很強大的續(xù)航能力,但已經(jīng)兩年多沒用了,洪宙不確定它還會不會亮。他掏出手電摁下開關,沒想到居然還是異常的明亮,就在手電打開的那一瞬間他已經(jīng)看見有幾條兩尺來長的黑花色蛇朝他游了過來。他用手電四下照了照,不禁暗暗吃驚,原來周邊不下數(shù)十條這樣的蛇朝他這邊爬了過來,這些蛇的腦袋呈三角形,脖頸很細,腹部卻很粗,兩眼泛著紅光,一看便知是毒性極大的毒物,這些蛇游到了洪宙所在的石頭旁邊,由于石頭表面光滑,那些蛇爬不上去,便高昂著頭,不時地吞吐著口中的長信。
洪宙以前見過很多蛇,甚至眼鏡王蛇也見識過,但這種蛇卻從未見過。一般蛇類聽到人的腳步聲大多會遠離,但這種蛇聞聲而來,未免令人恐懼。洪宙拿出一瓶噴劑,朝自己身上噴了幾下,又對著四周噴了噴,那些蛇聞到氣味兒果然紛紛逃開。
洪宙心想今晚不如就呆在這里別亂動,等天亮之后在尋路回去。于是盤膝坐在石頭上,閉目養(yǎng)神。靈鷲峰的大火直著了一夜,到天色微亮時方才熄滅。
洪宙放眼查看這里的環(huán)境,見亂石岡連著遠處一座高山,四周全是荒坡野嶺,并無出路。抬眼看靈鷲峰大火已滅,但兀自冒著殘煙,他想了一下決定再從懸崖上攀回到靈鷲峰然后原路返回。
他剛要往靈鷲峰奔去,卻聽得遠處似乎有喧鬧之聲,這聲音非常遙遠,換作常人必聽不到,但洪宙已確定這聲音是來自遠處那座高山的地方。
洪宙好奇,展開輕功往那高山的方向飛奔而去,一路上發(fā)現(xiàn)許多花色各異的毒蛇或盤踞在樹上,或爬行在溪邊,或藏身在石縫里。這時洪宙身上已噴灑了驅(qū)蟲藥劑,所到之處那些蛇已不再近前。
當靠近那座山時,前面的聲音聽得更加清楚了,洪宙聽不懂那聲音在叫些什么,覺得像是有很多人在同聲念什么咒語,還夾雜著震腳和敲擊器皿的聲音。
再往前是一個光禿禿的山頭,他心下微覺奇怪,這光禿禿的山上草木稀少,但對面卻是樹木茂密的高山峻嶺。他毫不停歇,提氣便奔了上去。登上山頂往那邊坡下一看,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原來對面山前是很寬敞的平地,竟黑壓壓站了無數(shù)身穿獸皮衣不遮體的野人,這些野人足有數(shù)千之眾,有男有女,個個面目丑陋猙獰,他們一齊望著空地中間。
中間用木料和土石搭建了一個寬大的臺子,臺上數(shù)百野人帶著鬼臉面具赤裸著上身正在一蹦一跳的起舞,口中發(fā)出咒語般的叫聲,臺邊幾十個野人用木棒擊打著石頭相和。
洪宙覺得眼前的景象很像電影中印第安人在舉行什么儀式,莫非今天是他們的什么節(jié)日?但很快他就知道這個想法不對,因為他看見臺子一側(cè)的木柱上綁著一個女的。
看那女的服飾是一個藏族女子,頭臉和身上滿是血跡,但看身材應該是一個年輕的少女。洪宙察覺到那女子身上的血跡不是受傷而致,當是有人將大量的血漿澆在她身上的。
洪宙心里在猜測著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臺上的野人同時發(fā)出一聲長嘯,停止起舞走下了臺子,圍著臺子站了一圈。跟著一個男子穿著一件寬大的麻黃色粗布外褂走上了臺,他是這里唯一穿布衣的人,因此顯得格外顯眼,此人臉上涂了紅白黑三色顏料,只見他手里拿著一只鈴鐺,上臺后就開始上下?lián)u動,鈴鐺不斷發(fā)出叮鈴鈴的響聲,他口中念念有詞,一邊念叨一邊跳下臺來朝洪宙所在的禿山這邊走來。
洪宙心里一驚:難道他發(fā)現(xiàn)我了?卻見那人走到禿山的下面,對著一塊大石后面的地方揮了幾下手,撒出了一股金色粉狀物,一團黃霧隨風飄散,眾野人都神情緊張地望向那里。
洪宙奇怪,不知道那人在搞什么鬼,由于大石擋住了視線,看不到石頭那邊有什么古怪,于是他將身上的背包卸下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飄身下了坡,此時他的無相神功已有火候,身形若有若無的,眾人沒有一個注意到他,他繞過那塊大石便看見石頭后面原來有一個大洞,洞口有兩米寬,洞內(nèi)往下縱深,黑乎乎的望不到底。
那手持鈴鐺之人搖動鈴鐺,對著洞口怪叫了幾聲,忽然洞內(nèi)發(fā)出哧啦啦的響動,洪宙不禁大奇,難道這洞中有什么怪物,他悄無聲息地靠近洞口往里一看,不禁大吃一驚,他看到一條五色斑斕的巨蟒在洞里翻轉(zhuǎn)游動,這條巨蟒雖然沒有小蔥小蒜那么巨大,但也粗的驚人。巨蟒游動了一會兒,將頭抬起,慢慢的伸出了洞外。
眾野人看見,呼啦啦都跪倒在地,對著洞口拜了下去。那手持鈴鐺之人慢慢退到臺邊高叫一聲,四名赤裸上身的野人上到臺去將那個女子從柱子上解了下來,然后將她高高舉起,慢慢的往洞口走去。
看到這個情景,洪宙立即明白這群野人是要把那女子拿來喂這條大蛇。趁著眾人的目光都望向那女子,洪宙掏出軍隊野外專用的驅(qū)蟲噴劑,對著那條蟒蛇連噴了幾下,那巨蟒果然掉頭鉆回了洞里,鱗片在洞壁上滑過,轉(zhuǎn)眼沒了蹤影,看來這個洞很深,通向別處。
洪宙跟著跳進了洞里,站在崖壁的石棱上,將后背緊貼著石壁。
四個野人舉著那女子來到洞邊,距洞口還有丈余停住了腳步,持鈴鐺的男子走上來又念叨了一番,忽然所有野人同聲大叫,叫聲中那四個野人一起發(fā)力將那女子篡進了洞里。眾野人伏在地上對著洞口連連膜拜,過了一會兒手持鈴鐺的男子揮了揮手,讓眾人散去。
洪宙在洞里面聽得眾野人俱都散去,這才晃了一下左手中抱著的女子,用藏語問道:“你怎么樣?”那女子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洪宙只覺得她身子軟綿綿的,似是受了傷,便抱著她躍出洞外,這時外面已空無一人,他四下看了一下,見右首不遠處有一片樹林,樹林里有幾個用黃泥、木料和茅草堆起來的窩棚,應該是有野人居住在那里,于是奔了過去,走到林邊第一個窩棚前,隔著草簾子看見里面有兩個年輕的野人正在用草繩往木棒上纏綁標槍頭。洪宙晃身進去,兩指彈出已將那兩個野人點倒,抬腳把他倆踢到了一角,然后把那女子放在地下的草鋪上,查看了一下,她身上并無外傷。洪宙想起在黑龍崖谷底請陳忠救治汪梨花時曾向陳忠請教過內(nèi)功療傷的法子,于是將那女子扶起讓她盤膝坐定,坐在她身后伸出一掌按在她頭頂?shù)陌贂ㄉ?,慢慢的將?nèi)力透了進去,引導內(nèi)力沿著她體內(nèi)經(jīng)絡緩緩運行,果然感覺到她有幾處經(jīng)脈閉塞,洪宙強大的內(nèi)力到處,她身上的經(jīng)脈漸漸打通。
過了一會兒洪宙收住真力問道:“感覺怎么樣?”那女子身上筋脈一通便清醒了許多,道:“多謝恩公相救,我中了金銀山的劇毒,還是行動不便?!甭曇魦扇?,雖然說的是藏語,但鶯鶯燕燕,十分動聽。
洪宙聞聽她中毒,便轉(zhuǎn)到她的前面問道:“你可知道中的是什么毒,有沒有解藥?”
那女子正要說話,忽然看到洪宙的臉,不禁“咦!”了一聲,道:“你不是京城的那位公子嗎,怎么在這里?”說的卻是漢語。
洪宙一愣,一時想不起此女是誰,見她一臉血跡已經(jīng)凝固,看不出本來面目。轉(zhuǎn)眼見墻角處有兩個土陶罐子,過去一看其中一個罐子盛著清水,于是撕下自己的一綹衣襟沾了水擦去那女子臉上的血跡,頓時一張清健美麗的面容顯了出來。洪宙也已認出她正是當初和四個喇嘛一起追蹤阿桂到自己府上的那個青衣少女,這個女子當初流露著一身現(xiàn)代人的健美氣息,因此洪宙對她印象極深。
洪宙道:“我記得你,你是那個漂亮的小姑娘,去過我家!”
那少女聽得洪宙夸她漂亮,心里一喜,道:“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啦?!?p> 洪宙奇道:“你的武功很好啊,怎么會被這些野人捉住,你怎么得罪他們了?”
那少女望著他,卻不回答他的問題,道:“我叫棠兒,你叫什么名字?”
洪宙道:“我叫洪宙。棠兒,這個名字很好聽,有點像漢人的名字?!?p> 棠兒笑道:“這個名字就是教我讀書的漢人先生給我起的?!闭f著就要起來,但掙扎了幾下,卻沒力氣站起。洪宙伸手將她拉起,見她臉上透著一層灰暗色,嘴唇發(fā)白,顯然中毒極深。
正在這時,外面腳步響起,洪宙一手攬著棠兒,閃在了門邊,門外之人卻沒進來,只是從門前經(jīng)過。隔著草簾看見經(jīng)過之人正是剛才手持鈴鐺的那個人。
棠兒低聲道:“洪大哥,捉住這個巫師逼問解藥的下落?!?p> 洪宙一聽,毫不猶豫,立刻飄身出去老鷹捉小雞似的把那個巫師提了進來。棠兒沒有想到他速度這么快,感覺眨眼之間眼前已多了一人。
洪宙不懂得野人的語言,便用手指了指棠兒,比劃著要解藥的意思,希望這個巫師能夠看明白。那巫師驚魂未定,看了一會兒,道:“你比劃的什么,我不明白。”說的竟是漢語。
這一下大出洪宙和棠兒的意料,洪宙道:“你會說漢語?”
那巫師道:“小的本就是漢人,原是一個巡方郎中,幾年前來這里采藥被金銀山的野人捉住,差一點送了性命,當時金角大王正好得了急癥,小的就自告奮勇將他的病治好了,于是大王就將我留在金銀山當了巫師,時間一長我就學會了他們的說話?!?p> 洪宙點了點頭,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巫師道:“小人呂中,大俠有何吩咐小人一定照辦?!?p> 洪宙道:“好,這位姑娘中了野人的毒,請呂先生將這位姑娘身上的毒解了?!?p> 呂中愁眉苦臉的道:“非是小人推辭,這位姑娘中的是黑瘴之毒,解藥只有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處有,那是小人來這里之前就有的,不是我配的。不過小人身上有自己配置的避瘴丸,雖然不能解去姑娘身上的毒,但服用后可暫時遏制毒氣攻心,也能增長力氣,姑娘不妨一試?!闭f著取出了一個瓷瓶來。
洪宙善于閱人,知道呂中所言不假,便接過瓷瓶倒出藥丸讓棠兒服下。
呂中見洪宙毫不顧忌便讓棠兒服了藥,無絲毫提防之心,頗感詫異。只聽洪宙道:“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誰距這里近些,咱們現(xiàn)在就去取解藥?!?p> 呂中道:“銀角大王居住的銀角洞便在這左近,只是......他洞中野人最多,這些野人兇殘無比,就怕他不肯給?!?p> 洪宙一笑,反手凌空一掌,嘭地一聲,六尺外的土墻頓時出現(xiàn)了一個大洞,呂中大吃一驚,道:“大......大俠你會法術!”
洪宙道:“那個什么大王有兩個選擇,要么給解藥,要么給腦袋。呂先生,請你找個穩(wěn)妥的地方讓這位姑娘先躲起來,你和我一起去拿解藥。”
呂中道:“那就請姑娘去我住的地方委屈一時,那里絕對沒人去的?!?p> 棠兒道:“我才不去你那里!洪大哥,我要和你一起去?!狈藚沃械牡に帲臍饬换謴土嗽S多。
呂中心里暗暗叫苦,心想要是把銀角大王惹毛了以后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洪宙見他猶豫,已明白他的心意,道:“呂先生,你只管自己去到那銀角大王處,權當沒有見到過我們,我們在暗中跟隨便是,這樣就連累不到你了?!?p> 呂中一聽便放了心,躬身道:“多謝大俠垂憐,小人這便頭前帶路?!闭f著出了窩棚,往南邊的小路走去。待他走出了一陣,洪宙抬眼見墻壁上掛著兩個鬼臉面具,便取下來將一個戴在臉上,另一個交給棠兒道:“戴上這個?!碧膬阂姥越舆^戴上。洪宙伸手攬住她的腰,道:“咱們也去!”腳不點地,身子已向前飄出。棠兒只感覺像御風飛行一般毫不費力的往前飄行,心里不禁又驚又佩。
呂中在野人中極具威望,路上遇到的野人見到他紛紛躬身行禮,呂中只是微一點頭便過,腳下不停。穿過了一片茂密的樹林,前面山崖下面出現(xiàn)了一個很大的山洞,洞前數(shù)百野人分站左右,呂中徑直往里面走,卻有兩個野人上前將他攔住,呂中和他們說了幾句話,那兩個野人連連擺手。
洪宙在一顆大樹后面看他們的神情,似乎是銀角大王有令不讓任何人進入,趁著野人和呂中說話,洪宙托著棠兒幽靈般地從山洞一角掠了進去。
洞內(nèi)石壁上點燃著火把,往前走沒多遠豁然開闊,竟是一個又寬又大的天然洞庭,更奇妙的是左首上方有一個大洞通向外面,就好似一扇窗戶一樣,一片陽光斜射進來,照的洞內(nèi)甚是光亮。
洪宙看到有兩個人正在洞內(nèi)說話,便托著棠兒飛身登上了右邊的石壁,上到兩三丈高處一塊凸出的小平臺上,才輕輕將棠兒放下,棠兒心神恍惚,只以為自己是在夢中。
洞中的兩個人絲毫沒有察覺有人進來,上首坐著的是一個身材高大,披著麻衣獸皮的大漢,看他面相洪宙立刻想起了“青面獠牙”這個成語,那人面色烏青,顴骨高隆,雙眼泛著蛇目一樣的兇光,此人想必就是銀角大王。站在他對面的卻是個藏人,背朝著這邊,洪宙看不見他的面目。棠兒看見此人,不禁輕咦了一聲,洪宙見她一臉驚訝,定是認得這個藏人。
只聽那藏人道:“我們土司大人已在薩瓦和卡拉建了四十座寨子,只等柯隆大王帶領族人搬過去居住。另外我們還為貴部準備了大批的糧種、布匹、陶器,還有桌椅用度,這些東西有很多是我們從漢人那里買來的。大家過去后我們將教會貴部種植糧食和用布匹縫制衣服,從此蠻族豐衣足食,再也不用過飲血噬生的野人日子了?!彼f的是藏語,洪宙當年曾在LS參加過集訓,專門有老師教過藏語,所以盡能聽懂,心里不禁驚詫:“這莎羅奔果然厲害,他竟要把眾野人騙出金銀山!”
銀角大王柯隆聽后果然有些心動,也用藏語道:“你說的雖然聽起來很好,但我族人世代以狩獵為生,猛然讓他們種地吃糧,大家未必會習慣的?!?p> 那藏人道:“大王盡管放心,我們進駐金銀山后決計不禁止貴部族在此狩獵,大家還可以和以前一樣隨時來此捕獵,所獲獵物我們分毫不取,我們只在這里開采鐵礦,用礦產(chǎn)打造的兵器也將二成贈與貴部族?!?p> 柯隆聽罷大喜,心想只是挪一下地方便憑空得來好大一筆橫財,這買賣如何不做。但口中卻說:“這事恐怕還得由我兄長柯薩來決斷?!?p> 那藏人道:“請恕在下直言,你銀角洞比金角洞的人多出許多,但所獲財物金角洞卻要多得兩成,這公平嗎?大王的才干遠超金角大王柯薩這是人所共知,多年以來柯薩足不出洞全靠你打理山寨來養(yǎng)活,但遇到大事你還得俯首聽命于他,這樣豈不被人笑話大王不是一個真的英雄?!?p> 洪宙聽罷心道:“此人厲害呀!竟如此明目張膽的挑撥離間。藏人大都質(zhì)樸忠厚,如此攻于心計又口若懸河的人可不多?!?p> 那藏人的話似是說中了柯隆的心事,柯隆從熊皮椅子上站了起來,朝洞口處走了幾步,想了想道:“依你之見這件事該當如何?”
那人轉(zhuǎn)過身來道:“漢人有一句話叫做無毒不丈夫,在下愿與大王一起去見柯薩大王,陳說利害,柯薩大王要是從了最好不過。如若不從大王可趁機除去柯薩,從此一人統(tǒng)領金銀兩洞,做真正的蠻族之主。到時候別說蠻族部落上下齊聽號令,就是我們土司大人見了大王那也是禮敬有加,不敢怠慢?!?p> 柯隆聽罷哈哈大笑,道:“就這么辦!”
當那藏人轉(zhuǎn)過臉時,洪宙驚訝地發(fā)現(xiàn)此人正是前幾天到軍中送信的扎西布丹,沒想到這個一臉厚道的家伙竟是一個如此陰險之人。
柯隆當即帶著扎西布丹出洞去召集部眾。洪宙見他們出去,便托著棠兒從石壁上奔了下來,四下搜尋。不一會兒洞口腳步聲響,呂中走了進來,洪宙道:“呂先生可知解藥放在哪里?”
呂中道:“這個我知道!”走到剛才柯隆坐的那張熊皮椅子前,掀開熊皮,下面座面是個活動板子,再抬起板子看到一個暗格,呂中伸手從里面拿出一個小泥瓶來,打開蓋子聞了一下,道:“就是這個?!闭f著遞給了洪宙。
洪宙問道:“里面是丹藥嗎,不知怎么服用?”
呂中道:“不用服食,讓姑娘放在鼻端聞一聞就行了?!?p> 洪宙和棠兒均想:“原來這么簡單!”棠兒接過泥瓶放到鼻端一聞,立即驚叫一聲,拿了開去,道:“我寧可中毒也不想聞這個東西?!?p> 原來瓶中的氣味兒奇臭無比,令人一聞便想作嘔,洪宙站在一旁也聞到了那種氣味兒,忙閉住呼吸用衣袖在鼻前扇了扇。
棠兒正要將瓶子扔掉,忽然覺得丹田真氣正在凝聚,不禁“咦”了一聲,道:“我再聞聞?!苯业裟樕系拿婢?,又把瓶子放回鼻端用力吸了幾口氣,就在這頃刻之間,洪宙發(fā)現(xiàn)棠兒臉上的灰暗之氣已盡數(shù)褪去,又恢復了古銅般建美少女的本色。
棠兒合上瓶蓋,把瓶子還給了呂中,道:“多謝你了,我已經(jīng)好了?!?p> 呂中道:“既然姑娘身上的毒已解,二位還是盡早離去吧,莫讓這里的野人看見了?!?p> 洪宙抱拳道:“多謝先生仗義援手,先生以后如遇什么為難之事,下山來找洪宙,在下定當報答先生之德。”
呂中道:“不敢當,在下在這荒蠻之地與野人為伍,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見到咱們漢人了,今日見到洪公子自然心生親近?!?p> 洪宙點了點頭道:“后會有期!”大步往洞外走去,
棠兒將鬼臉面具又帶回臉上,朝呂中一抱拳,便追了出去。來到洞外,看到洪宙的身影往東北方而去,便發(fā)足追趕,卻不料洪宙腳速奇快,任憑她施盡輕功卻感覺洪宙在前面像個虛幻的影子一樣越來越遠。
她想高聲呼喊,又怕驚動了周邊野人,只有悶聲提氣急奔,待過了禿山,見洪宙身上多了個大背包,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著,這才大叫道:“喂!洪大哥,你等一等??!”
洪宙聽到她的叫聲,返身折了回來,道:“既然姑娘已經(jīng)脫離險境,咱們就此別過,姑娘保重!”
棠兒道:“你救了我的命,按我們藏人的規(guī)矩我就是你的人了,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是你的妻子?!?p> 洪宙皺了皺眉頭,道:“我已經(jīng)有家室了,姑娘還是回去吧,我的家你也知道在哪里,如有閑暇我歡迎姑娘來我家玩兒?!?p> 棠兒道:“那不行,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p> 洪宙心想:她要知道我是帶兵來征剿金川的將軍,不知會有什么反應,我還是早些和她分開為妙。但眼下找個什么借口脫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