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
果不其然,被忘了。
陸嘉彌含恨捶胸:“早知道就等將離把他祖宗十八代挖個清楚再說話了……”
白束對此的反應(yīng)是——木偶雕刻粗糙的臉上硬生生拗出了一道似笑非笑的可恨弧度,當(dāng)即就將陸嘉彌的血壓爆高了幾個百分點,險些hold不住擼了袖子去上去掐一個木偶,好歹被忌憚白束還有什么后手的展言幾人揪了回來好生按了下去,連帶著看她問到重點打算放手看戲的將離也嘆氣看了過來——明明都猜到了白束如此囂張必然是有什么不容置疑的手段,行動起來還敢這么魯莽,智商是時靈時不靈嗎?
哪知道才吐槽了半句,一直安心當(dāng)著背景板的賀諸突兀有了動作,一點弧度漫不經(jīng)心彎在唇畔,似乎冶艷,又似乎字字句句蘊(yùn)著金戈殺伐的冷意,分明眸中已隱有鬼魅浮動,落筆一剎卻又詭異地拗成了勢在必得的柔軟笑意。
他之前本來一直只用術(shù)法,陸嘉彌幾人便并沒有機(jī)會見識他的本命法器,因而此時他攜了一道流光猝然出手,一時便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任他氣勢洶洶而來,又兇悍無比地起勢,生生將手中一道流光舞成蒼龍婉轉(zhuǎn),呼嘯間兜頭砸向了才撐出一個護(hù)身法障的陸嘉彌。
流光披靡而來,剎那蔓延成完整光幕覆住原本在眼前的光明,陸嘉彌下意識閉了閉眼,才反應(yīng)過來看回眼前的光幕,而后茫茫然地想,哦,他居然用的是三叉戟。
意外地很騷包啊……
然后……
前后不過幾秒,原本鋪天蓋地甚至隱約遮蔽了自己五感的光幕就破碎開來,陸嘉彌還沒醞釀好進(jìn)入賀諸算計的mmp就重新看到了熟悉的天空,和熟悉的數(shù)張臉,剛發(fā)展了一半的郁悶就直接被迫轉(zhuǎn)為了無語——是哦,都忘了還有將離這個活體外掛……
此時的將離面上仍是薄冰譏誚,眸底卻已然黑沉一片,灼灼業(yè)火隨著眉目流轉(zhuǎn)騰轉(zhuǎn)滔天,即使看在情勢上乍起乍落,也足夠迫得人骨節(jié)發(fā)寒了。
“區(qū)區(qū)傀儡,也敢興風(fēng)作浪?!”
在賀諸沖出來算計陸嘉彌時,將離出手便不再容情,她本來就是六界翹楚,性子又是游走明暗之間的冷淡,這一程出手便是意外的狠辣,輕描淡寫幾度轉(zhuǎn)折已將賀諸的掙扎斷絕于掌心,至此仍不滿足,眉心一顰便一手洞穿賀諸的心臟,分明已是一副斬草除根的樣子。
饒是陸嘉彌早在夢中見識過將離對魔族之主下手的狠辣程度,也不得不狠狠吃了一驚,并直到現(xiàn)在才總算有了一種眼前之人果然不愧是殺手的嘆息,至于其他人,一堆人精自然也不會在明知事有不對的情況下去捋虎須,因而也屏息凝神等了下去。
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重震驚。
幾乎只是低眉一瞬,將離埋在賀諸血肉里的指尖便漸次燃起青蓮色火焰,剎那以不容置疑的姿態(tài)席卷到了賀諸的周身,將他整個人都埋在了半明半昧的青光之間,一路開始?xì)缢∧w間的柔軟和血肉間的生氣。
而明明已經(jīng)被燒出顫抖,賀諸態(tài)度卻仍是詭異的淡然,唇幾度張合,卻如涸轍之鮒無法連成哪怕最簡單的音節(jié),只能任青焰如有生命般在他體內(nèi)奔涌突竄,仿佛受困封印的妖魔急于打破束縛他的詛咒,意欲沖破這具薄薄的人皮。
然后,他們在茫然中迎來了第三重震驚。
方才還囂張萬分的靈焰在暴漲到最大程度后,竟是開始慢慢熄滅,此情此景如果放在之前還能令人猜一猜是不是賀諸反抗了,然而有了剛才那一段推理,他們現(xiàn)在每個人的思路都微妙地跑偏到了燒空了自然要熄了,因而對于接下來的情景無形中也有了三分期待,而就在他們詭異的期待中,賀諸開始有了明顯的變化。
仿佛一瞬被抽干所有生氣的蒼白面容,隱約帶著從內(nèi)部開始的崩壞的顫抖,分明是端正的站立卻隨著他肌膚理的崩潰有了佝僂的慘淡感,尤其是原本正常的膚色,在焰火的燒灼之下漸次攀附上扭曲的焦痕,一寸一寸蔓延到全身……
然后……竟是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之下,如夢幻般寸寸剝落開來,而后從殘余的軀殼之上,搖曳著還原為干枯朽木。
平心而論,目前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這具傀儡,是好看的。與原本的賀諸一比一還原的面目、五官、肢體、關(guān)節(jié),放在賀諸臉上最大只是好看的容貌,如今落在木偶之上。竟比血肉之軀還要冶麗,分明如出一轍的五官,此時卻冶艷到了可怖,配合著那焦枯的木紋,卻莫名有了一種妖孽般絕頂?shù)钠G色,還有那小巧關(guān)節(jié)巧妙連起的肢體,伸展的姿態(tài)都是僵硬而奇異的流暢,然而合著那艷麗的容色,卻莫名有了一種魔魅之色,令人即使對它厭惡到了極點,仍然會看在那副皮相的面子上不自覺選擇包容。
這回,不用將離說明,他們也清楚這個傀儡的可怕之處了——身為傀儡卻能如此完美地借用力量并隱藏痕跡,事后還能憑著天生的魔力引誘觀者心軟,實在太……虧了他們幾個都是有外掛在手,能抵御這種誘力,否則,天知道今天會怎么收場……
似乎從眾人的表情上就發(fā)現(xiàn)了計劃不成,仍然受制于將離的傀儡卻又詭異動起了關(guān)節(jié),完美到了不詳?shù)娜蓊伖闯鰫毫有σ?,微微開啟的下顎隨著字句的吞吐不斷開合,隱約可見木頭移位帶來的漆黑空洞,宛如地獄巨獸永不饜足的巨口,等待吮吸無知之人獻(xiàn)上的供奉……
“你……們……找……不……到……找……不……到……”
柳千牽反應(yīng)快,聽到這一句就下意識想到了如今唯一離隊的葉希,當(dāng)即轉(zhuǎn)頭去看忽略了好久的白束,然后,果不其然地狠狠咬了牙——不見了。
這下子,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都齊了。
兩位都是傀儡,立場又都相符,如今還料不到他們沆瀣一氣的也就基本告別智商了,一時間,展言幾人都狠狠磨了磨牙,白束這么恰到好處地跑了,他們?nèi)匀徊磺宄~希的下落,再聯(lián)想他之前針對的對象,幾人一時間都對夏珊檸提心吊膽起來——他們是白束都不可能放棄這么個絕好機(jī)會,難道白束自己會想不到?還有葉希,人都困在自己手里了哪能不好好做文章?經(jīng)過了今天這一茬誰還敢信他只是為了復(fù)興家族啊?
話到此處,陸嘉彌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之前那個猜想,明知夏珊檸始終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仍是不放心,駭然之下連忙催柳千牽放夏珊檸出來查看,柳千牽也是著急心亂,聞言連忙從法器中帶出夏珊檸,看到她仍是安然沉睡,才總算松了一口氣,然而這口氣還沒松到一半,便被紅翼震驚打斷了。
“你……你不是之前就喚醒她了嗎?怎么現(xiàn)在還沒醒?”
此言一出又是一陣人仰馬翻,眾人駭然之下也不顧得什么禮儀氣度了,卯足了勁就開始往圈里沖,爭著去試探夏珊檸是否無礙,看得好容易冷靜下來的將離又是一陣無語,毫不猶豫卸了傀儡的關(guān)節(jié)捏回一堆木屑,這才撣了撣衣衫過去看夏珊檸,路上,還不忘伸手定住了所有人以防他們亂動礙事,這才順利地穿過了包圍圈到了夏珊檸身邊。
誰知這一看之下,連將離的臉色都是一變。
將離那是什么人,是讓人形殺器月老都能全心信任的人,孤身一人刺殺魔族之主也能全身而退,武力智力可見一斑,然而這會兒她卻給出了如此明顯的變色,陸嘉彌幾人心中當(dāng)下都是一沉。
果不其然,將離迅速將眉目一顰,神色隱約可見三分怒意,而不及陸嘉彌他們多看,她便咬牙又?jǐn)炕夭懖惑@,指尖幾動飛快于空中畫出了一長串飛鳥文,而后凝了神動作起來。
其他人都被她定著,卯足了勁開天眼也只看到外側(cè)一圈圈完全看不懂的符文,看現(xiàn)在將離的動靜,明顯又極為認(rèn)真,誰也不敢此時傳音打擾,因而只能偷偷使眼色讓幾人間唯一懂飛鳥文的柳千牽去偷窺,好歹告訴他們發(fā)生了什么。
柳千牽自己也是懵比,得了拜托倒也正好,因而略一顰眉便開了天眼看過去,留陸嘉彌幾人屏息凝神觀望。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將離一門心思放在術(shù)法上,連他們這么大剌剌的窺探也不在意,成功讓柳千牽看到了那本該極是隱秘的符文。
一眼之下,柳千牽的面色便徹底僵了。
看到柳千牽這個表情,眾人本就沉到五分的心剎那又下降三分,當(dāng)下連隱蔽也顧不得了,一迭聲地開始催促柳千牽要答案,然而柳千牽看著周遭一片焦灼希冀的目光,明明就在唇邊的那個答案,含在齒關(guān)磨了又磨,末了,卻仍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魂體分離,魂魄不知所蹤……
夏珊檸,恐怕已經(jīng)生死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