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器是早早備好的,余下的收服血契也并不是多么難的術(shù)法,所以結(jié)束得很快,倏忽之間,斷崖之上便又只余了將離一人。
還真是頗有些人走茶涼的辛酸感。
“他們已經(jīng)走了?!痹S久許久之后,將離才重新傳音陸嘉彌,陸嘉彌卻明顯的心不在焉,訥訥應了一個啊字便又沉默了下去。
雖然將離很想體諒她在生離死別前的無助,但如今的情勢哪還容她繼續(xù)仁慈,別說陸嘉彌是現(xiàn)在唯一知曉月老少辛全盤計劃的人,就只憑著她是唯一在少辛身邊的自己人,將離就不得不好好用一用這個優(yōu)勢了,“如今你已再無牽掛,可想好下一步怎么走了?”
“說到這個,我也確實想過?!碑吘乖缫呀穹俏舯龋m然骨子里仍無比擔心散落六界的伙伴們,陸嘉彌還是拼力撐著自己回到了正題,確認將離是真有心求教,便不客氣地和盤托出了計劃,“前輩應該知道帝諸鐘吧。”
“聽是聽說過,不過也就是知道這帝諸鐘屬于上古神器,是鎮(zhèn)在天界以保六界靈氣不散的寶貝,算是穩(wěn)定六界的標志性物什了?!睂㈦x沉吟了一瞬,卻限于離開權(quán)利中心太早,苦思冥想也只得了這么個不痛不癢的情報。
而陸嘉彌也十分善解人意,很快便以六界百曉生的身份給出了科普:“帝渚鐘,取自父神辟天后殘余靈力所化的神器東皇鐘,父神去后,伏羲女媧二位尊神分立六界,為免初初設(shè)立的六界被卷土重來的混沌之力破壞,便將東皇鐘重新熔鑄,造出兩尊帝諸鐘分立神魔兩界,以便配合古神們收納混沌之力穩(wěn)定天地?!?p> 將離或許沒有陸嘉彌這么開掛的知識儲備,但比陸嘉彌多了幾萬年閱歷的她也很快以自己的方式把握住了重點:“你說魔界也有帝諸鐘,可我行走六界這么多年也只見過仙界的帝諸鐘,是不是……”
“是。”陸嘉彌卻苦笑出了聲,“魔界那尊帝諸鐘,早在第一次六界大戰(zhàn)之時,便被仙界毀去丟進了羅剎地——帝諸鐘破碎,鎮(zhèn)壓其中的混沌之力自然再難收束,通通跑了出來,連累魔界也深受影響,本就潰不成軍,這下更是一蹶不振了?!?p> “你說羅剎地?”將離反應也很快,“難道少辛如此費盡心機就是為了入羅剎地修復帝諸鐘?”
“是?!标懠螐泧@息更深,“早在與月老定約之前,他便早想好要暗度陳倉了,只是沒料到計劃趕不上變化,其間多出了個汀露前輩……”
接下來的話她沒繼續(xù)說,不過將離也已經(jīng)清楚了——看起來,是半路殺出的汀露給他的大業(yè)添了許多麻煩,可惜真正算起來,汀露牽出了將離,將離又逼出了月老,他實際用在前期準備的力氣少了很多。
所以,說到底,他留的余力可能比他們想象的還多得多……
“你這會兒提起帝諸鐘顯然不會是為了少辛歌功頌德?!毕氲竭@里,將離卻反而冷靜了許多,“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陸嘉彌也不置可否,含含混混間倒還真提出了一個辦法:“我倒是確實想了……少辛的目的是顛覆六界,途徑是將原本的六界納入逆行六界,而在這過程中,他必然要保證逆行六界不崩潰,所以只能用帝渚鐘鎮(zhèn)著……所以我想,只要毀了帝渚鐘,就能從根源上阻止他了。而且……既然帝諸鐘碎過,便證明它是有可能被打碎的,而且它當年碎后,內(nèi)部鎮(zhèn)壓的混沌之力便已經(jīng)少了很多,比起當年,要破壞的難度已經(jīng)小很多了……我現(xiàn)在還又在它內(nèi)部……”
“你在帝諸鐘內(nèi)部?你怎么會在帝諸鐘內(nèi)部?”被這個完全意料之外的消息震到的將離下意識就追問出了聲,而后才反應過來都有少辛在了還能有什么不可能,因而生生咽下了滿腔疑問優(yōu)先起了當務(wù)之急,“你有什么打算?”
“我是覺得,反正我既離不了少辛身邊,也沒能力遠程搞事,就只能從離得最近的帝諸鐘下手了?!标懠螐浐苷\實,“反正帝諸鐘如今才修復,應該是最好的時機從內(nèi)部突破了。”
“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少辛會防著我們從外偷襲,卻絕不會防備你從內(nèi)打破,不然他也不會把你安置在這兒了?!睂㈦x到底是老狐貍,陸嘉彌才起了個頭,她便舉一反三出了許多,幾句話間甚至連方案也列了個差不多,“只要我借你足夠的靈力,不定就真能出其不意毀了帝諸鐘,免得他借著帝諸鐘繼續(xù)作惡……”
說到這里,她卻自己又斷了——她雖然不知道魔界也有一尊帝渚鐘,也不知道它具體是怎么破碎的,但是對照著仙界的帝渚鐘,也能把魔界帝渚鐘的實力猜出個大概了。
同為古神所鑄的神器,難道可能一尊強悍無匹一尊脆弱到一碰就碎嗎?必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僅憑陸嘉彌以及自己分化法器后所剩無幾的靈力,很難直接打碎帝渚鐘。
所以即使十分不愿揭穿這慘痛的事實,然而對比貿(mào)然上陣后全軍覆沒的結(jié)局,她還是咬牙開口了:“恐怕,就算集結(jié)你我甚至霖均的靈力也不足夠打破這個神器?!?p> 陸嘉彌被她問得也有點尷尬,卻還是努力著想要說服將離:“我也不敢確定這個法子就一定有效,可是我確實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我是想著,帝渚鐘可是被完全打碎了的,就算少辛多厲害,也不至于在千年內(nèi)立馬修復得它完美無缺,說不定還有什么問題,所以趁此機會能試一下也好……萬一就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呢?”
“倒也不無道理……”左右想不出更有效的法子,將離也不覺沉吟起來,“說到底少辛實力不過與我等齊平,就算占了先機也不可能一夜間超出太多,而且以他那么囂張的性子,卻仍不肯暴露帝渚鐘,便可見帝渚鐘目前還不算太完美……”
“所以這不正是暗中下手的好時機?”陸嘉彌十分果斷地截過了話頭,“反正到了現(xiàn)在,也是時候直接面對少辛了,與其一事無成地再見面,還不如這么冒險一下,大不了敗露了就是提前開打嘛,能怎么樣?”
將離被她勸得竟也真有了幾分心動,雖然考慮到彼此的戰(zhàn)力對比,還有有些糾結(jié):“可是……說到底,這個法子也只是治標不治本……我們沒辦法徹底破壞帝渚鐘,更沒辦法徹底解決少辛……而只要不先解決了少辛,他早晚還能修復帝諸鐘卷土重來……要真到了那時,情況只會比現(xiàn)在更嚴峻……”
“可至少我們也多爭取了點時間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再無牽掛,一向十分謹慎的陸嘉彌這次竟也難得的固執(zhí),字里行間甚至多出了幾分不計代價的瘋狂,“只要帝渚鐘出了問題,少辛就一定會停下來先照顧帝渚鐘,畢竟他的目的是重塑六界而不是毀滅六界……說不定就在這千年里出了個能解決少辛的能人呢?不就又皆大歡喜了?”
“可是……”將離還有些猶豫,不妨話音又被另一個人打斷了,“是啊,我也覺得這個法子很好?!?p> 然后,那未出口的一句便徹底哽在了喉中。
并不陌生的聲音,并不陌生的語調(diào),卻出現(xiàn)在了本該陌生的場合……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少辛?”將離的聲音很冷,態(tài)度也很淡,陸嘉彌那邊也沒了聲音,想必已經(jīng)被少辛控制了——而將離從很早以前就知道,少辛無法容忍任何的掌控之外。
“我還當你們投入到都分不清我是誰了,看來我還是可以驕傲一下我的影響力的。”少辛的語氣竟然還很溫柔,雖然落在此時此地除了讓人心驚肉跳之外別無任何作用了,“看來我對你還是太縱容了?!?p> 這最后一句,自然是說給陸嘉彌的。
而陸嘉彌也總算再度開了口:“我技不如人我認栽,但你也不必說得那么冠冕堂皇,誰不知道你不過是拿我當一個活的復活藥?!?p> “你說的沒錯?!鄙傩辆惯€笑了起來,那不知為何乍然曖昧下來的笑意聽得遠在天邊的將離都不覺一陣寒意——而他接下來的話語也確實應驗了將離的冷顫,“我原本還考慮過留你一命的。”
“可現(xiàn)在我發(fā)覺,還是不會說話不會動的復活藥更好一點?!?p> “你想做什么?”將離問出口的一瞬就有些后悔了,然而出于莫名的心思,她還是一邊誘著少辛說話一邊暗暗運起了最強術(shù)法,“你明明知道現(xiàn)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可惜,她的努力還是被少辛看穿了。
“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我和你們不一樣。”少辛音色也淡了下來,“你們投鼠忌器,我可不會。”
將離敏銳地捉住了他語間一句“你們”,雖然清楚此情此景下應該就是單純地指她和陸嘉彌,卻還是不自覺想到了霖均,話音都一時澀了起來:“你想說什么?”
好在至少在此時,少辛給了她滿意的回答。
“出于對你們提醒了我的感謝,我可以告訴你,明日我就會拿她來換汀露。”
“我等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