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柳十娘
李東家的娘倆分別是母親劉如，二十八歲，女兒李招娣，十四歲，兩年前李東生病，家里的田地被拿去賣掉治病，病沒治好，地也沒了。
失去生產(chǎn)資料又沒有一技之長，靠著拾撿野菜和公產(chǎn)救濟的一點糧食勉強活下來，但家陡四壁，食不裹腹，已經(jīng)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了，洗澡的時候，母親劉如差點沒暈過去，餓得太久被水一激，最容易發(fā)生這種事。
正好豆腐腦還留了一鍋，本來是留給孩子們補充蛋白質(zhì)的，現(xiàn)在先給她們填一下肚子，豆腐腦對她們這種狀態(tài)是最合適，再加小半碗稀粥補充糖分。
一邊吃著，劉如突然抹著眼淚，拽著李招娣就給柳均跪下了。
“喂喂喂，你干嘛你干嘛啊？怎么跪下了？快起來，快起來?！眲⑷缤蝗缙鋪淼呐e動嚇了柳均一大跳，跪天跪地跪父母，在柳均這樣的現(xiàn)代人眼里，下跪那可是天大的禮節(jié)了。
劉如抹著淚水，一聲不吭的就要嗑頭，被柳均趕緊扶住，這一扶，觸感更是讓他心驚，衣服下就是皮包著骨頭，一點肉都沒有。
柳均扶住了劉如，卻沒有手去攔李招娣，這個十四歲的小丫頭狠狠的在地上嗑了個響頭，聽那‘咚’的一聲，是半點折扣都不打，抬頭一看，額頭紅了一大塊。
“你們這是……，唉?！绷鶝]好氣的說到：“好了好了，我受你們這一禮了，快起來吧?！?p> 劉如站起來，抹著眼淚低泣到：“大石家的，謝謝您給的活路?！?p> 活路……，是啊，活著的路，柳均自已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對她們兩母女，卻是生與死的兩條路，一路活，一路死。
柳均給了她們一條活路，那不就是天大的恩情嗎？沒有回報的能力，只能嗑個頭，默默的記在心里。
“別跟我客氣，我找你們過來是干活的，別動不動就給我嗑頭，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使喚你了。還有，叫我的閨名柳均吧。”柳均說著，鼻子突然動了動，她在劉如的身上聞到了一些異味。
劉如遲疑著沒敢叫，柳均現(xiàn)在可是給她娘倆活路的人，怎么敢叫柳均的閨名，好半晌才搦搦的說到：“您現(xiàn)在是當(dāng)家的，我們叫您柳當(dāng)家吧?！?p> 柳當(dāng)家？這個稱呼好，一下子就把地位給突顯出來了，在這個時代，女人的地位真是太重要了，沒見電視里那些女人拼命的給自己掙誥命，沒這東西，你連在公眾場合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好，就叫我當(dāng)家的?！闭f完，柳均遲疑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現(xiàn)在的性別，便不再遲疑，說到：“你們倆脫下衣服讓我看看。”
劉如扭扭捏捏，但在柳均的反復(fù)要求下，還是把衣服脫了下來，反倒是李招娣很聽話，柳均剛說完，她就干凈利落的脫光光，一點遲疑都沒有。
果然，看到劉如的股間，柳均眉頭一皺，他剛才扶起對方的時候，隱約聞到了一股異味，強烈懷疑對方身上有糜爛的地方，現(xiàn)在一看，只見膝蓋大腿腰間也有一些發(fā)膿的瘡口，但最嚴(yán)重的是股間大片糜爛結(jié)痂泛小疹的地方，這是濕疹導(dǎo)致的。
劉如羞澀的縮了縮身子，伸手試圖捂住那片地方。
“別摸，你別亂摸，感染就麻煩了，我給你找點藥抹上?！绷B忙制止，已經(jīng)有糜爛了，再亂摸感染了那就麻煩了。
劉如的皮膚情況不太好，李招娣的就好很多，有一些不大的皮癬，只要外部環(huán)境保持干燥衛(wèi)生，很快能自愈。
村里面沒有藥房，但有一個草藥廬，賣一些山上采下來的新鮮草藥，里面有一個江湖郎中坐診，懂得幾個常見的偏方，能識幾樣草藥，但要說治病嘛，全是聽天由命。真有什么大病，沒錢的等死，有錢的送縣里去。
柳均也信不過草廬里的江湖郎中，但濕疹不是什么大病，屬于疑難雜癥，因為發(fā)病機理太復(fù)雜，找對發(fā)病原因一治就好，找不對的話，送去哪都治不好，包括柳均的前世也一樣。
只能口服或注射抗組胺藥應(yīng)急，過兩天又會復(fù)發(fā)。
治濕疹的中藥方很多，其中馬齒莧，苦參用得比較多，當(dāng)然，還有某寶上的赤小豆加薏米的祛濕茶，都對濕疹有一定的療效。
藥廬里草藥的種類挺多的，一下子就找齊了柳均想要的種類。
“種類真不少?！绷泥止局?。
草廬的江湖郎中名字叫什么柳均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他十四公，輩份比李七爺還要大。
原本悠閑的躺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的十四公，聽到柳均的嘀咕聲，眼也不睜的說到：“那是當(dāng)然，只要山上長的，十四公這里都有。小娃娃，你還懂草藥??？”
被人叫成小娃娃，柳均也不生氣，因為跟這滿臉皺紋的小老頭一比較，自己確實是個小娃娃。
“不懂，就是以前聽村里的秀才說過，什么三七止血，菊花清熱，澤瀉利濕云云?！绷鶆偙惶嵝岩郧按謇镉袀€秀才，這不，現(xiàn)在就利用上了，回頭再有什么解釋不通的事，就全都推到老家的秀才身上去。
十四公翻身坐了起來，驚訝的問到：“三七還能止血？三七不是活血的嗎？”
柳均一愣，這個時代的人不知道三七能止血？不對啊，本草綱目沒出嗎？
話說穿越過來這么久，柳均還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朝代，平常接觸到的村夫村婦都沒有國家的概念，更別說朝代了，他們只知道這里是邊地，北方有異族，估計得問劉莊的那位紫青書，才會知道如今是什么時候了。
本草綱目好像是明朝時候出的吧，這個時代的生產(chǎn)力，恐怕達(dá)不到明朝的水平，咦，那自己豈不是利用那丁點草藥知識來賺錢了？
不經(jīng)意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賺錢項目，柳均心中欣喜，嘴上推搪道：“我不知道啊，老家的秀才說的，十四公，您這里有三七嗎？”
十四公上下打量了柳均一眼，猜測著說到：“你是大石家的柳娘吧？柳家村的柳秀才跟你說的？說起來柳秀才死了也有二十年了。”
柳均點點頭，反正死無對證。
十四公疑惑的打量著柳均，沒看出什么不對勁，也只能作罷，總不能去找個死人問問吧，他手腳麻利的爬起來，翻找草藥堆，一點都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蒼老。
很快，一大捆三七被翻了出來，看著這捆三七，柳均心里閃過了一個耳熟能詳?shù)拿帧颇习姿帯?p> 當(dāng)年因為配方的問題，云南白藥可是被罵上過熱搜，柳均好奇的圍觀過，所以記下了配方里的幾味中藥，即然已經(jīng)有了主藥，再配齊其余的幾種，就能制備出云南白藥，這可是止血神藥啊，就算效果沒有前世的強，能有個五成就非常不錯了。
想到這里，柳均又在草藥堆里扒拉起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吵鬧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男人帶著五六個人，扛著門板，門板上抬著一個大肚子的孕婦，心急火燎的沖到草廬前，哭喊起來：“十四公，救命啊，小蕓難產(chǎn)了?！?p> 十四公臉色為難的站起來，看著門板上的孕婦，一邊罵到：“難產(chǎn)了找穩(wěn)婆，抬我這里做什么?！?p> 為首的男人估計是孕婦的丈夫，此刻急得兩個眼睛都紅了，連聲道：“穩(wěn)婆不在，進(jìn)縣城了，救救小蕓，十四公，救救小蕓。”
十四公為難得轉(zhuǎn)起了圈，接生這種活他不會啊，加上又是男人，連查看都不方便。
孕婦的丈夫見狀，直接跪了下來，砰砰砰的嗑起了響頭。
迫于無奈，十四公嘆了口氣，只得蹲下來，朝那些扛門板過來的男人揮揮手。男人們會意，自覺的轉(zhuǎn)過身去。十四公這才掀起了蓋在孕婦身上的被子。
柳均仗著自己現(xiàn)在是女兒身，探頭過去看了一眼，立刻就看出問題來了，胎位不正，可能還有臍帶繞頸。
做為一個還沒畢業(yè)的外科醫(yī)生，柳均對人體的了解是非常深刻的，有多少根骨頭，長在哪里，皮下有多少層，肌肉紋理怎么走等等，閉著眼睛都不會出錯。
所以，盡管不是產(chǎn)科的，但他卻很清楚什么胎位才是正確的，導(dǎo)致不正確的可能有幾種。
現(xiàn)在這種情況，找個手小的護士探進(jìn)去，轉(zhuǎn)一下胎位就行了，很簡單的。
然而十四公看了幾眼，就把被子蓋上，痛心的搖搖頭：“鬼套脖，沒救了，抬回去吧。”
“什么！不，不，十四公，救救小蕓，救救小蕓，小蕓跟著我一天福都沒享過，不能死，不能死啊，十四公！”估計也是愛的極深，一個一米七的大個子跪在地上膝行，抱住十四公的雙腿哭嚎不停。
“唉……?！笔墓珖@了口氣：“小鬼套脖，神仙難救，再有經(jīng)驗的穩(wěn)波都不一定能救得下來，抬回去吧?！?p> 孕婦的丈夫就是不肯撒手，哀求不停。
至于嗎？柳均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古代沒有B超彩照，查看這些東西全憑肉眼和經(jīng)驗，可能以十四公的經(jīng)驗，這種情況真是沒法救了。
但柳均有辦法，這種情況至少有三四種辦法，最簡單的就是胎位調(diào)整，柳均看了看自己的手，發(fā)現(xiàn)自己這具身體的手算得上是小的。
其次是剖腹產(chǎn)，但沒有手術(shù)刀無菌室羊腸線呼吸機等設(shè)備，剖腹產(chǎn)的難度太大了。
再次是上產(chǎn)鉗，但一時半刻肯定弄不出產(chǎn)鉗。
最后就是保大棄小，冒著胎兒被臍帶勒死的風(fēng)險拉出來。不管是哪一種，總比抬回去等死更強吧。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管這個事，如果他接手了，救回來也就算了，救不回來，那他就得擔(dān)責(zé)，說不定同時失去妻兒的丈夫會把憤怒發(fā)泄到他頭上。
但是讓他在有能力的情況下，眼睜睜的看著孕婦在自己面前死去，一尸兩命？他做不到。
柳均深吸了口氣，說到：“如果沒有別的辦法，那就抬到我那里去吧，也許我有辦法救她?！?p> 孕婦的丈夫一聽‘有辦法救’，立刻激動的轉(zhuǎn)頭過來，可是一看到柳均，激動便化作失望，他不認(rèn)為一個二十來歲，比他妻子大不了多少的女人能解決這種問題。
反倒是十四公，眼睛為之一亮，連聲說到：“對對對，抬到你家里去，你能救她。”
孕婦的丈夫滿臉疑惑，驚疑不定。
看到他這樣子，十四公一個大巴掌扇到他的腦袋上，罵到：“你知道她是誰嗎？有眼無珠的家伙，如今村里有能力求你媳婦的就只有她了，她是柳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