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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四十章 意恐遲遲歸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545 2020-09-20 20:36:06

  “惡事做絕,必遭天譴,這種跳梁小丑成不了大事,他終于也得到了報應(yīng)!”郗鑒毫不掩飾自己的好惡,對蘇峻的遭遇幸災(zāi)樂禍。

  這一點,桓溫和他出奇的相似,痛恨宵小,憎惡奸謀,眼里揉不得沙子。

  “圣上以青州刺史作為交換,讓他率軍勤王,他兩面三刀,夢想左右逢源。結(jié)果怎么著,青州老巢被鮮卑人給占了,成為喪家之犬?!?p>  這就解釋了韓晃為何從徐州西城經(jīng)過!

  真是天道昭彰,蘇峻多次派人到兗州,乘趙人襲擊鮮卑人時趁火打劫,殺人搶馬,還蒙著面。鮮卑人不可能永遠蒙在鼓里,興許早就發(fā)現(xiàn),一直在等待報復(fù)的機會。

  “奪得好!”桓溫替鮮卑人鼓勁,這個民族活得不易,既要躲著趙人的明槍,還要防范蘇峻的暗箭,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個鮮卑小女孩,她一直在撥弄著自己左耳后的七顆痣。

  “那朝廷是怎么安置他的?”

  “蘇峻這小子運道好,本來勝負(fù)已定,沒他什么事了,結(jié)果他在采石磯偏偏遇上準(zhǔn)備逃往趙地的參軍錢鳳,逮了個正著。

  這錢鳳是王敦的心腹謀主,朝廷懸賞三千戶侯,功勞白白送給了蘇峻。不過他又倒霉,還沒得意多久,青州丟失,圣上順?biāo)浦?,封他歷陽太守,歷陽嘛,是他的福地,他就在那抓住的錢鳳?!?p>  “這似乎不妥,蘇峻野心很大,怎會甘居歷陽那彈丸之地?”桓溫驚呼道。“而且,歷陽毗鄰京師,萬一他有了不臣之心,可是很大的隱患呀?!?p>  郗鑒欣賞的看著他,贊許道:“你小子還算有見識,我也是這么想的,可衛(wèi)將軍庾亮恰恰相反。他以為越是有野心,越應(yīng)該放在眼皮底下看死盯牢,這樣更放心,所以才奏請圣上,想想也有幾分道理?!?p>  桓溫?fù)u搖頭,對庾亮這種淺見不以為然。

  “好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咱就別杞人憂天,操那份閑心了?!臂b止住了話題,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箋?!坝形还嗜耍形医o你帶封信?!?p>  故人?桓溫疑道?!拔以诰熌挠惺裁垂嗜??”接過一看,眼淚頓時奪眶而出:“是父親!”

  郗鑒帶來桓彝的親筆信,事出湊巧。

  桓彝舉家南渡還是溫嶠向朝廷舉薦的,到了京師之后,二人便參預(yù)平叛機謀,難得聊及家事。明帝封賞大會結(jié)束,桓彝和溫嶠這對老友才得以話起衷腸。

  “溫嶠賢弟!”桓彝迎上前,手挽著手,對方比自己還小十來歲,鬢角竟泛起微白?!澳阌邪装l(fā)了?!?p>  “愚弟是蒲柳常質(zhì),望秋先零。哪如賢兄松柏之姿,經(jīng)霜猶茂?!?p>  桓彝感慨道:“洛陽一別,已十余載,還沒來得及喝上一杯,以慰相思之苦,轉(zhuǎn)瞬之間又要分別。”

  “怎么,圣上不是說將息兩日再去赴任的嗎,現(xiàn)在就急著去宣城?”

  “哎呀,哪還有心思歇著?宣城百廢待興,修城、撫民還有安置流民,我沒什么經(jīng)驗,希望勤能補拙吧?!?p>  二人談及朝事,搖了搖頭,不想再提。

  “溫兒可好,這名字還是我給取的?!?p>  提及兒子,桓彝傷心落淚,便說起汝陰山道上走散一事,每次重提,都心如刀割。

  溫嶠趕緊安慰道:“別擔(dān)心,溫兒機靈著呢,不會有事的。對了,郗鑒對北方很熟,可惜外出公干,明日就回京,你索性再等一等,當(dāng)面向他提及尋找溫兒之事?!?p>  “不等了,我草書一封,你轉(zhuǎn)交他便是。”桓彝不想耽擱,找來紙筆,簡單寫了幾個字?!耙残校凑液哇b老交情,他又是熱心人,這點忙不在話下?!?p>  “再說一遍,叫什么名字?”

  次日,溫嶠拜見郗鑒,說起此事。郗鑒聽到這個名字,還在納悶,怎會有這么巧的事?

  他接過溫嶠遞來的書信,念叨著:“桓溫,十四歲,長六尺,長相清秀,左耳后有七顆痣……”

  “哈哈!”郗鑒眼睛瞇成一條縫,呵呵笑道。“他此刻就在我徐州帳下,幾個月前孤身前來投軍,現(xiàn)在還是個游騎。原來是桓彝的公子,真是無巧不成書?!?p>  “郗伯伯,我要回家,我要回京師!”桓溫聽完,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可是你父親受封宣城太守,已經(jīng)赴任去了,這路途遙遠,你一個人,我不放心?!?p>  “再遠再苦,我也要回去,一年又半載沒見到他們了?!?p>  “思親之情,我怎能阻止。我家愔兒打小就不曾離開過我,苦了你。你何時啟程,我派人護送你到淮河渡口,到了壽州境內(nèi)就沒問題。對了,你怎不問問你爹為何會遠赴宣城?”郗鑒嘆道。

  “唉,你這年紀(jì),又怎能清楚那些大人物們的心思!”

  桓彝在朝中歲余,出謀劃策,進諫忠言,明帝倚為智囊,尤其欣賞其忠直耿介的性情。在溫嶠擊敗沈充時,他也曾參與其中,立下軍功。

  明帝想留在朝中任事,庾亮幾次上書進言,稱他缺乏地方任職經(jīng)驗,還是先到州郡歷練一番,再入朝更為穩(wěn)妥。

  明帝想想也有道理,又拿不定主意,便詢問王導(dǎo)意見。結(jié)果,王導(dǎo)和庾亮這對冤家竟然出奇的一致,甚至直接提出到宣城。

  理由是宣城太守一職虛懸已久,民生凋敝,城墻甚至官廨年久失修,若是能將宣城治理好,才是朝廷所需的大才。

  到地方任職也不是不好,只是他們兩個意見從來相左的人都贊同去宣城,令人琢磨不透。

  明帝不理解,郗鑒也弄不明白,對桓溫言道:“回去告訴你爹,我可是聽說,朝中不少大人物在州郡尤其是南方的會稽、吳興包括宣城都是腹心,就像一張大網(wǎng)一樣。所以說,這些地方就是一個小小的芝麻官,甚至都可能粘在這張大網(wǎng)上。

  你爹初來南方,毫無經(jīng)驗,今后料理郡務(wù)要多留神,別讓有心人抓住什么把柄,否則被參上一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多謝郗伯伯教誨,侄兒謹(jǐn)記在心!”

  “好啊,你我既然認(rèn)了叔侄,當(dāng)然是無話不說。你回宣城之后,可以幫助你爹處置郡務(wù),當(dāng)然,我更希望你能再回來,徐州乃兵家必爭之地,早晚會有戰(zhàn)事。

  你將來要想成就一番大事業(yè),從文嘛,希望不大,品評舉薦大權(quán)盡操于豪門之手,不會青睞你這樣的南渡遺民。功名馬上取,只有靠軍功。而今王敦覆滅,江南再無戰(zhàn)事,到哪去立軍功,只有到徐州來,我自會將平生所學(xué)悉心傳授于你。”

  “侄兒絕不辜負(fù)伯父垂愛之恩,伯父你歇著吧,侄兒告退?!?p>  “你也早些休息,哎,慢著。”郗鑒叫住桓溫。“殷浩和你相識一年多,他是什么情況?”

  “侄兒只知道他當(dāng)初也是到江南尋父的,不過他和侄兒一樣,諱莫如深,小心謹(jǐn)慎得很,我倆之間也不談家事?!?p>  “哦,是這樣,也能理解。不過他為什么不跟我說說,起碼在朝廷里,有頭有臉的我都認(rèn)識,幫助查找方便得多。難道是不方便說?算了,他不提,我也不便追問,畢竟是人家私事。好,你去吧。”

  “侄兒告退!”

  是夜,桓溫激動而緊張,一宿未眠!

  “多謝郗公子,多謝諸位兄弟,就此別過,請回吧。”到了壽州渡口,桓溫沖著大伙抱拳施禮。

  郗愔策馬上前,從馬背上取下一個褡褳,晃了晃,里面發(fā)出金屬的碰撞聲,慢慢遞上來,有點不舍:

  “喏,我爹吩咐的,給你作盤纏。我說你一個人哪里需要這么多,結(jié)果被他呵斥一頓,還罵我吝嗇。他對你,可比我這個親兒子還親呢?!?p>  桓溫想起郗鑒昨晚的諄諄教誨,現(xiàn)在又送上一大筆川資,臨別了,還真舍不得,強忍著淚水:“郗伯伯的恩情,我此生不會忘懷。”

  “好了,別挑好聽的說,我爹不吃這一套。對了,他再次捎話給你,好男兒志在四方,切莫將大好光陰虛度于官廨案牘,虛度于酒肆食坊,徐州這個大疆場更適合你?!?p>  桓溫使勁點點頭,和諸人灑淚作別。

  說是壽州渡口,其實是在淮北境內(nèi),距離州城還有不少里程。因這里兩岸稍窄,因地制宜而設(shè)。南來北往的商販行旅之人通過大小舟船渡河,煞是熱鬧。

  若非中途的那次離散,一年半前自己就應(yīng)該從這里渡河。

  早上天未亮,桓溫就興奮地躍床而起,在朱軍頭的呼嚕聲中悄悄離去,快馬加鞭一路疾馳,此刻已是正午。

  縱然困乏交加,心里卻是暖洋洋的,行出四五十里,速度漸漸降了下來,胯下馬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馬嘴里流著涎液。

  六月將盡,正是酷熱時節(jié),桓溫勒住馬韁,來至道旁一處樹蔭下,連人帶馬稍稍歇歇腳,吃點干糧補充體力。這里是大晉疆土,應(yīng)該安全。

  桓溫是這樣想的,一路上緊繃的神經(jīng)也漸漸放松??伤€是能夠察覺到,路人向他投來一種異樣的眼光。

  這些路人三三兩兩,成群結(jié)隊在路上晃悠。

  瞬即他又警覺起來,這個時點悶熱難耐,不管是農(nóng)夫還是商旅一般都會選擇呆在屋內(nèi)和客棧中,而這些人耕不耕,商不商的,有點游手好閑的味道。

  而且那些人指指點點,打量著他,口里還低低說著什么。

  桓溫不敢再停留,趕緊上馬走人,還故意拍了怕腰間的劍柄壯壯膽。這些人講了什么,自己并未聽清,但言談之中透出的口音讓他明白,這些人應(yīng)該就是南渡的流民。

  郗鑒昨晚也說了,這些流民有才學(xué)者能尋到正當(dāng)營生,但非常少,大多是大字不識的農(nóng)人、做工之人甚至作奸犯科之輩。

  人數(shù)太多,朝廷又逢內(nèi)亂,一時間無力安置,他們便在街頭鄉(xiāng)野出沒,為了糊口,自然會做點為非作歹之事。

  一路上還真是如此,不僅聽到了梁郡一帶的方言,甚至偶爾還有青州的口音,總之,種類很多。

  不是說流民南渡可以增加朝廷的兵源和稅賦,提升大晉的國力嗎,怎么反倒成了社會不安定因素!

  朝廷應(yīng)該盡快拿個主意,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桓溫?fù)u搖頭,一聲嘆息。繼而又傻笑一聲,自己咸吃蘿卜淡操心,還是趕路要緊。

  父親好嗎?母親好嗎?弟弟們好嗎?

  母親有沒有在倚門北望,有沒有在昏暗的油燈下為自己縫補衣裳,桓溫巴不得能一下子回道父母身邊,前方的路再遠,也擋不住自己渴望的腳步。

  殊不知,前面幾十里之外,他出了點意外,又邂逅了久違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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