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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七十四章 橫渡采石磯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761 2020-10-07 10:48:23

    城北江畔有三座山,正中覆舟山,西邊雞籠山,東邊蔣山,北城門就在中西兩座山的夾谷。

  而東中兩座山夾谷距離城門有些距離,但谷口寬,適合大軍通行,且緊緊青溪,沿著溪水能直通青溪橋和東城門。

  桓溫就是從這里進入建康城的。

  覆舟山周回不過三里,高不過百米,是一座普通的小山。但此山和長江之間還有一處湖面,名喚后湖,風光旖旎,皇室常來此觀光泛舟。臨湖一側陡峻如削,狀入一只傾覆的行船,因而得名。

  中朝時,有位易學高人說,山如覆舟,象征富貴吉祥,因而南渡后,將其作為皇家御園,也是皇城的一道屏障。

  工事忙碌至半夜,天亮后,桓溫陪同司馬宗登上覆舟山頂,眺望江上的叛軍艦船。

  “王爺請看,叛軍估計在餐飯,如果進攻,有兩種選擇。要么是西山谷,近而狹窄;要么是東山谷,遠而寬闊?!?p>  “那蘇賊會如何抉擇?”

  “如果一定要從這里攻城,應該是東山谷。敵兵有三萬人,只能選擇開闊地帶,否則會因行進遲緩,更容易被咱們伏擊。而東山谷寬綽,通過的時間短,風險最小,而且他們如果在北門遇阻,還可以順青溪南下轉攻東城。”

  “很有道理,照這樣分析,東山谷也要構筑工事,可就怕時間來不及?!彼抉R宗犯難道。

  桓溫邊說,邊陪著在山頂四處觀望。

  “聊勝于無,哪怕砍些亂木,布點鐵蒺藜也能起作用?!?p>  北望大江,東北角就是金陵渡,通往滁州和壽州的官道連接北岸。南望,皇城盡收眼底。

  一直等到正午,叛軍依舊沒有進攻,桓溫預感到事有蹊蹺,一陣恐懼涌上心頭!

  崇德宮,庾文君的寢宮,太后一臉愁容,成帝焦躁不安。

  三萬叛軍不是兒戲,可是又沒有收到任何一支勤王援軍的消息。

  “太后陛下稍安勿躁,城北工事已基本停當,雖說兵力比叛軍少萬人,但有三山依靠,京師固若金湯。”

  庾亮說完,接著又添油加醋一番,誹謗司馬宗如何不配合,自己如何動之以理,指揮若定的,說得慷慨激昂。

  庾亮也會揣摩上意,他清楚,平安無事是太后和皇帝最想聽到的話。

  庾太后心里稍稍有了些著落,調侃地埋怨道:“別硬撐著,你那嘴唇都快皸裂了,估計沒少費口舌吧?”

  一句話,說得庾亮無言以對,非常窘迫。

  太后又道:“王老太傅,還有南頓王他們怎會俯首聽你擺布,現在知道尚書令不好當吧!后悔嗎,是不是想把燙手山芋給甩掉?”

  見成帝不耐煩的走開了,庾亮小聲言道:“再燙手,哥哥也不會甩掉,此戰(zhàn)正是考驗庾家的試金石。再拖上三日,溫嶠一到,大事則定,到那時平叛之功勛則是穩(wěn)固咱第一門族的基石?!?p>  言及此處,庾亮口吐蓮花,手舞足蹈。

  “大哥,你為庾家著想固然是好事,可不能孤注一擲,拿衍兒和整個朝廷作為籌碼。妹妹問你,究竟能不能拖到勤王之師到來?后宮要不要移駕?”

  “說笑了,說笑了,妹妹和外甥的安危重如泰山,哥哥怎能以此作為籌碼!西邊至今沒有軍情來報,這說明祖約的確去了北城,司馬宗和桓溫純屬胡說八道。溫嶠此刻肯定接到了圣旨,至多明日傍晚就可殲敵于江上,太后盡可寬心?!?p>  庾亮說出這番話,是氣定神閑!

  他只考慮的是雙方兵力的多少,從沒有意識到,決定戰(zhàn)爭勝負的,還有其他很多關鍵因素,比如說計謀!

  “哈哈!”帷帳后突然跳出一人,尖尖的聲音嚇得二人一跳!

  “母后,在和誰說話?哦,是舅舅!”

  庾亮揉著眼睛,仔細辨認一會,啞然失笑道:“舅舅當是誰呢,興男啊,怎么這身打扮?”

  太后回頭一看,發(fā)現女兒一身戎裝,金片鱗甲,手握短劍,英姿颯爽。

  司馬興男是明帝的嫡女,太后所生,母女倆幾乎一模一樣,面如皎月,朱唇皓齒。

  生在帝王之家,封為南康公主,難免跋扈驕橫,像男兒般灑脫不羈。她不讀列女傳,不學刺繡烹飪,常常纏著侍衛(wèi)要習武練劍。

  “母后,舅舅,我也想奔赴疆場,上陣殺敵?!蹦峡祷ㄈC腿,做個拔劍刺敵的招式。

  太后溺愛女兒,假意訓斥道:“你好端端的女兒家,不好好勤練女紅,學什么舞刀弄棒。打仗那是男人家的事情,別胡鬧!”

  “女兒家就不能上陣殺敵?”南康不服氣,撅起嘴巴。

  “剛才舅舅說,和白頭公一起守城的那個什么校尉,年紀也不大嘛,堂堂公主也不遑多讓。舅舅,你說那個校尉叫什么,多大年紀?”

  “他啊,名叫桓溫,大概十六七歲吧?!扁琢岭S口答道。

  “我也十三了,差不了多少?!蹦峡岛茏孕牛ь^看見皇兄從殿外進來,蹦蹦跳跳迎上前去。

  “妹妹,興男都十三了,一轉眼長成了大姑娘。你看,她和希兒青梅竹馬,兄妹倆情投意合,是不是早點能定下來?”

  庾亮幾年前就有想法,讓侄子庾希將來迎娶南康,只等太后發(fā)話,而且這對表兄妹感情也好,兩家可以親上加親。

  可是太后妹妹不知怎么想的,始終以孩子太小為由不正面回答,現在正是個試探的好機會。

  太后沒有好臉色,依然拒絕了!

  “都什么時候了,還談兒女情長之事!再說,南康還小,做娘的誰會舍得早早把女兒嫁出去?過兩年再說不遲?!?p>  庾亮怏怏不樂,離開崇德宮,直奔衛(wèi)將軍府。剛出宮門不久,迎面看見一騎飛奔而來,頓時忽忽不穩(wěn)!

  “老爺,大事不好!”

  來人是三弟庾翼身邊的家丁,兩日前,他給庾翼補了個裨將的職缺,派往于湖駐扎,正是在采石磯附近。

  兄弟三人中,也就庾翼粗通兵法,喜歡軍戎之事,庾家緊缺的就是領兵打仗之才,正好借此機會歷練一下。而且,按照自己的推測,西邊也安全,叛軍的目標在城北,這樣的話,戰(zhàn)后還可以分些軍功。

  “這是三老爺讓奴才親手交給你的?!?p>  庾亮接過一看,魂飛魄散!

  他不敢相信紙箋上所說,厲聲質問道:“為何會這樣?那里不是有五千人扼守嗎?哪來的叛軍?”

  “是啊,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所以都把心思放在采石磯上,擔心祖約從北面攻打,昨日看到戰(zhàn)船東進,便放松了戒備??墒?,天快黑時,不知從哪冒出來一支奇兵,突然從背后襲擊采石磯,守衛(wèi)的五千人非死即傷,只逃出來不到千人?!?p>  家奴見主子沮喪的神情,生怕刺激到他,可是軍情緊急,又不敢不說清楚。

  “他們劫奪了南岸的戰(zhàn)船,駛到烏江口,將北岸的叛軍接到南岸,還奪取了府庫囤積的糧米,現在已經從陸路殺來,三老爺請老爺趕緊布置西城的防務。”

  庾亮顧不上擦汗,驚問道:“哪來的奇兵,可查清他們的身份?”

  “三老爺說,領兵的叛將姓韓,這支叛軍可能是歷陽遣散流民后,被安置在江南種田墾荒的青州兵?!?p>  “???原來是這么回事!”庾亮徹底醒悟過來。

  他回憶起六天前,蘇峻敲鑼打鼓接受朝廷征召,在烏江口作別時,扮作探子的衛(wèi)府軍士說見到了蘇峻、路永還有文書管商,就是沒看到韓晃。

  原來韓晃早就潛入到南岸,去收羅舊部了,而且將近一萬人。

  蘇峻在欺瞞自己,從頭到尾都是!

  甭說別的,就從歷陽叛軍人數來說,現在加起來的人數,比當時裁撤州兵時還多出五千。換句話說,歷陽不僅沒有裁撤,而且在清查流民階段,蘇峻就至少隱瞞了五千流民!

  “蘇賊無恥!”庾亮直覺胸口一熱,連忙屏氣凝神,使勁咽了回去。

  剛才在崇德宮那股指點江山的豪邁之氣消失無蹤,這才后悔沒有聽桓溫的正確建議,心頭對桓溫的惱恨卻更添幾分。

  “快,馬上前往北城,傳我號令!”庾亮歇斯底里,吼著不遠處的一個衛(wèi)府軍士。

  桓溫接到移防西城的命令,喟嘆道:“怪不得祖約來了之后遲遲不攻城,原來這狗賊瞞天過海,那些戰(zhàn)船也是空的!”

  “哎呦,可苦了咱們,白白忙乎一天一宿的工事嘍。”司馬宗悵然搖頭。

  除了東山谷工事還未成型,西山谷還有山下,在叛軍可能行經之路全設下了埋伏。衛(wèi)府兵和中軍原本擺下的犄角營帳只好撤下,絆馬坑,鐵蒺藜,山腰的滾石和檑木全都成了擺設,萬余軍士心血毀于一旦。

  南頓王拍著桓溫的肩膀,贊賞道:“校尉,還是你判斷準確,只可惜前功盡棄,趕緊撤兵吧?!?p>  桓溫此時又改變了想法,忽又猶豫不決起來。

  叛軍主力從陸路殺向西城,若全部撤到西城,叛軍隨時可能調轉馬頭,轉道王導守衛(wèi)的南城,那里只有兩千人。

  守軍疲于奔命,被牽著鼻子走,還未交戰(zhàn)估計就體力不支,還打什么仗?而且,眼前的江面上,還有一萬余叛軍并未轉移。

  桓溫心想,讓守軍全部撤走,庾亮難道是瘋了?他能未卜先知,猜測到蘇峻一定也會撤向西城?

  若庾亮真有這樣能掐會算的本事,就不至于出現眼下的窘迫!

  “王爺,咱不能全部撤走,叛軍還在,咱們辛苦構筑的工事白白放棄也很可惜。這樣,卑職留守在這里?!?p>  “不可不可,既然他讓走,咱們聽令就是。庾亮的秉性你不是不知道,違抗他的命令沒有好處。若戰(zhàn)爭不利,他肯定要找一個替罪羊,你位卑言輕,可別犯到他手里!”

  見桓溫不為所動,司馬宗心生敬意,勸道:

  “小伙子,你的路還長著呢,本王這年紀,和你祖父輩差不多,實在不愿看到你吃虧。要不這樣,中軍里有我兩個侄兒,留一部分兵力讓他們繼續(xù)留守,依托工事和地利遲滯叛軍,如何?”

  桓溫感動道:“這樣最好不過,可是庾亮事后要是追究起來,王爺豈不是背了黑鍋?卑職命賤,無所謂?!?p>  “沒事,我是王爺,他不敢怎么樣。再說,你是州兵,都能為朝廷設身處地考慮,不畏懼罪過。我身為皇室宗親,怎能只顧及自身,受點委屈也是應該的。”

  言罷,司馬宗喚過兩名侄兒,告誡他們打起精神,不可再般酗酒滋事,熬過這兩天,準上三天假,讓他們到秦淮河畔吃喝玩樂個夠。

  “沈勁,通知兄弟們,到西城和殷浩會合!”

  西城城樓上下,聚集著城內幾乎所有的兵力近兩萬人,密密麻麻,聲勢浩大。

  他們貴為中軍,屬皇家禁衛(wèi),餉銀、制刀、甲胄甚至飯食,都不是外軍所能比的,更何況是流民匪寇組成的叛軍。

  此刻,所有的守軍意氣風發(fā),斗志昂揚,他們看看身上的鎧甲,望望手中的腰刀,再俯視城下寒酸的叛軍,真想放棄城池,沖出去砍下幾顆腦袋,讓叛軍領略一下皇家禁衛(wèi)的威風。

  此刻,他們根本不知道青州兵的厲害,以為裝備好就能戰(zhàn)勝敵人!

  就像庾亮一樣,以為人數多就能克敵制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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