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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冤冤終相報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681 2020-11-26 20:58:10

  敲門聲越來越急促,沈充慌了,吳儒走過來安慰道:“將軍莫慌,快隨我入內(nèi)室?!?p>  二人走至內(nèi)室,吳儒掀起墻上一副畫,露出了一處暗格,輕輕一擰,墻壁竟然嘩啦一聲分開了。

  沈充清楚,這是富戶人家常用的復(fù)壁,里面通常能藏兩三個人,關(guān)鍵時候能夠保命。

  “將軍,這里安全,任誰也不知此處,待末將打發(fā)了敲門之人,你再出來不遲?!?p>  里面黝黑一片,沈充踟躕不前,不敢進(jìn)去,但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急,力道還很猛,黑燈瞎火敢這么囂張的,除了官差,沒有人有這膽量。

  他別無選擇,只好閃身進(jìn)去,復(fù)壁隨即關(guān)上,合絲合縫。

  “干什么呢,磨磨蹭蹭,這么半天才開門?”

  “哦,原來是差官老爺,小的晚上多飲了幾杯,迷迷糊糊,已經(jīng)睡下了。不曾想官差駕到,有何吩咐?”

  沈充隱隱約約聽到吳儒在和官差對話,還暗自慶幸躲進(jìn)了復(fù)壁之內(nèi),否則難逃一死。

  “朝廷的懸賞文書看到了嗎,全城緝捕反賊沈充。有人說了,你曾是他的麾下,他可曾來過你這里?”

  “官差老爺既然知道小的曾是那反賊的麾下,必定也知道,小的如今淪落至此,實(shí)是拜他所賜。小的對他有刻骨仇恨,他怎會糊涂到這般地步,敢自投羅網(wǎng)闖入小的家里?”

  沈充在復(fù)壁里聽得清清楚楚,感覺吳儒這番對話明著是說給官差聽的,暗地里像是在沖著自己說的。

  他肯定就是這樣痛恨自己,好在他是和官差虛與委蛇,不會出賣自己,否則他此刻直接把自己的藏身之處告訴官差就是了。

  沈充暗嘆一聲:“真是幸運(yùn),吳儒還想著自己過去對他的好處,挺仗義的!”

  聽到官差遠(yuǎn)去的腳步聲,還有關(guān)門上閂的聲,沈充心中石頭落地。大難不死,他非常感激吳儒。

  復(fù)壁雖可藏人,但空間狹窄,只能站立,而且空氣流通不暢。不一會,已經(jīng)有些胸悶氣喘,正盼著吳儒趕緊打開機(jī)關(guān),讓自己出去。

  但他很快醒悟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要上當(dāng)了!

  屋內(nèi)并未傳出前來啟動機(jī)關(guān)那急匆匆的腳步聲,而是慢騰騰,篤悠悠,一點(diǎn)也不慌不忙。外面的吳儒更像是在閑庭信步,此刻沈充還抱有僥幸心理。

  這時,吳儒說話了,慢條斯理。

  “將軍,官差已經(jīng)走了!”

  “救命之恩,本將軍沒齒難忘,多謝了!”

  “將軍為何要謝我?末將應(yīng)該謝將軍的大恩大德!”吳儒得意的坐了下來,拿起酒壺,嘩啦啦的斟起酒。

  “你救了我的命,為何反倒要謝我?”復(fù)壁中的沈充不解的問道。

  “因?yàn)閷④娊袢战o了我三千戶侯的富貴?。?p>  沈充終于明白過來,喘著粗氣罵道:“你!你這狗賊,喪盡天良,原來還對我懷恨在心,恩將仇報,禽獸不如!”

  吳儒咂摸了一口酒,呵呵地笑了一聲。

  “恩將仇報?真是笑話!你看到我的這所宅子了吧,記得從前你還帶著夫人和孩子來這里幾次做客。我的宅子連復(fù)壁都有,想我吳某當(dāng)年也曾富貴過,闊綽過,這些都是從行伍中積攢來的。”

  沈充明白了,吳儒還是怨恨當(dāng)初因克扣餉銀被自己治罪的事情!

  “我搞不明白,軍中哪個將領(lǐng)不貪污克扣,你偏偏跟我過不去。害得我這些年困頓落魄,家里值些錢的東西全典當(dāng)了,老婆都棄我而去,帶著孩子回娘家去了,你的恩情在哪?”

  沈充氣呼呼為自己爭辯道:“你克扣餉銀,本將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你還強(qiáng)搶百姓財物,殺了他們一家無辜之人,沒有按軍法處斬你算是格外開恩,你怎么還抱怨我?”

  吳儒反唇相譏:“亂世哪有無辜之人!殺了幾個百姓就要處斬,你呢,你參與叛亂,有多少百姓死于兵亂,那你的罪過又有多大?”

  沈充被戳中軟肋,無言以對!

  忽然,他又問道:“我有一事不明,你既然要抓我邀功,為何剛才官差來的時候,不直接報官,而是選擇這個時候?”

  “你以為他們官差都是好人嗎?我如果剛才就報官,不僅侯爵得不到,反而會稀里糊涂丟了性命。”

  沈充納悶道:“為什么?”

  “末將一旦說出你的下落,他們會當(dāng)場殺了我,明天就會呈報官府,說他們抓住了叛賊沈充,還有窩藏叛賊的麾下吳儒。這樣的話,他們得到了侯爵,得到了賞金,而我則丟了性命!”

  吳儒果然是看透了世道,識破了人心,理解官場的黑暗。

  “把你關(guān)在復(fù)壁里,不出兩天,餓不死你,也會讓你窒息而死。到那時,我再割下你的腦袋,直接到京城去報功領(lǐng)賞,豈不更為穩(wěn)妥?”

  “哈哈哈!”吳儒得意而陰森的大笑了起來。

  沈充知道死期將至,仍不肯放棄,殘存著最后一絲幻想,流涕哽咽。

  “兄弟,你若能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放過我,我發(fā)誓厚報你,要多少錢財你盡管開口。倘若你昧著良心,因?yàn)槿艉钸@點(diǎn)蠅頭小利戕害舊主,我死之后,你一家也休想善終,不要后悔!”

  令他失望的是,一陣死一樣的沉默,接著傳來了吳儒慢慢離開的腳步聲……

  在顛簸的馬車?yán)?,吳儒仍在回憶?dāng)時的一幕幕,他很慶幸,沒有當(dāng)時的果敢,哪能有今日的富貴?

  “嘚嘚嘚!”前方傳來一陣馬蹄聲,真是冤家路窄!

  沈勁一行六騎從青州一路奔波,昨夜到淮河岸邊芒碭山弟兄的下處歇息了一晚,天還未明就直奔瑯琊山。

  他不敢誤了時辰,一路上打馬狂奔,策馬經(jīng)過豪華的馬車時,他無意中一瞥,瞅見了駕車的管家,也沒在意,繼續(xù)疾馳。

  “吁!”

  跑出十幾里地,沈勁突然勒住馬,剛才那個車夫仿佛有些眼熟?正冥思苦想,突然一陣激靈,認(rèn)識!

  是仇人吳儒的管家!

  頓時血管暴起,沈勁猛拉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追了過來。

  “停車!”

  幾個弟兄將馬車圍在中間,怒喝道:“車內(nèi)什么人?”

  管家罵道:“狗東西,瞎了眼了,連我們侯爺?shù)能囻{也敢攔?”

  管家把剛才吳儒責(zé)罵自己的話又回罵給沈勁,感覺舒暢了許多。

  眼前這位馬背上的年輕人,當(dāng)時在吳興還是個少年,他哪里會認(rèn)得出。

  “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吃了豹子膽了,膽敢驚擾朝廷命官?”吳儒過足了手癮,掀開轎簾,向外望去,嘴里罵罵咧咧。

  一道森嚴(yán)凌厲的目光射向車內(nèi),定格在那張?zhí)匠鰜淼哪樕希菤⒏赋鹑藚侨濉?p>  這幾年,他發(fā)福了很多,臉色虛浮,眼袋突出,但人到中年,相貌輪廓依然沒變。

  “我乃朝廷的千戶侯,新任壽州長史吳儒。你是何人,擋我車駕意欲何為?”

  吳儒報出官號,想嚇唬對方乖乖就范。

  沈勁從唇齒間擠出幾個字:“吳興沈氏!”

  “什么?”

  這個稱謂猶如五雷轟頂,將吳儒腦袋炸裂開,嚇得大小便都失禁了,伸出手指哆嗦道:“你,你是沈充的……”

  “老爺,什么沈蔥沈姜的,快走吧,這里臟兮兮的!”小妾不知發(fā)生何事,一邊系扣子,一邊在車內(nèi)發(fā)嗲。

  “我就是沈勁,兒時還曾去過你府上。我爹被你砍了頭顱,我娘驚嚇而死,我和弟弟你都不肯放過,到處追殺。上天終于開眼了,惡賊,今天你的報應(yīng)來了!”

  沈勁不容分說揮劍就刺,小妾剛探出頭,看到明晃晃的利劍,嚇得花容失色,驚叫起來,衣服扣子都忘了系。

  后車隨即而至,車上的幾個孩子看到這個場面,嚇得哇哇大哭,嚎成一片。

  官道路經(jīng)之人紛紛側(cè)目圍觀,想看個熱鬧,但一看陣勢,這幫人兇神惡煞,還有鋼刀利劍在手。生怕殃及到自己,膽小的連忙快速走開,躲在遠(yuǎn)處偷窺。

  “大侄子饒命??!”吳儒和小妾連滾帶爬鉆出車廂,連連作揖。

  “我也是一時糊涂,才鑄成大錯。人死不能復(fù)生,念在我和你父親多年交情的份上,別殺我。我所有的財物全都給你,你要什么,隨意開口,我全答應(yīng)?!?p>  這是當(dāng)初沈充在復(fù)壁里哀求他的話!

  “恩將仇報,禽獸不如之人,有何顏面乞求活命!你還是到那邊向我父親乞命去吧?!鄙騽挪幌朐僬f,揮劍便刺。

  不料吳儒畢竟出身軍伍,反應(yīng)非常迅速,一把拽起小妾擋在前面,自己順勢鉆入車廂。

  沈勁用力過猛,收劍不住,可憐花季美妾嫁錯薄情漢,稀里糊涂當(dāng)場殞命。

  “駕駕駕!”

  管家如夢初醒,趁沈勁不備,揚(yáng)起鞭子,兩匹馬挨了一記,拼命向前狂奔。

  關(guān)鍵時刻,吳儒深得劉備真?zhèn)?,連妻兒老小都拋棄了,只顧自己逃命要緊。

  沈勁對著身旁的弟兄朝后面的馬車努努嘴,自己則奮馬向前追去。遠(yuǎn)遠(yuǎn)聽見,后車?yán)锇l(fā)出的嘶喊聲和沉悶的墜地聲,沈勁一點(diǎn)也沒有憐惜,甚至懶得回頭看一眼。

  日頭已高高升起,南來北往之人駐足圍觀,沈勁絲毫沒有注意到,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前面那近在咫尺的車廂,他等了四年,那里有他生存的意義和活著的價值!

  沈勁疾沖上前,一劍先將管家砍落車下,接著砍斷馬背上的韁繩,大馬逃逸了,車廂分離翻在地上。

  吳儒猝不及防,被困在車下,動彈不得。

  沈勁策馬慢慢走向車廂旁,翻身下馬,緊緊地握著劍,渾身滿是殺氣。

  “官軍來了,快撤吧!”身后趕來的兄弟們提醒道。

  沈勁轉(zhuǎn)頭一看,數(shù)十名官差正騎馬沖來,他們早就接到了官道上來往行人的報信。

  光天化日,敢當(dāng)眾行兇,一定不是尋常斗毆滋事,估計是那些無惡不作殺人如麻的山匪流寇。因而,等幾個游弋的騎兵到來,湊足人數(shù)后才追了上來。

  “殺了我,你也跑不掉!”

  吳儒試圖做最后的掙扎,但是,他的瞳孔里,那柄寒森森的劍鋒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眼見存活無望,妻兒也已經(jīng)慘死,吳儒張牙舞爪,破口大罵,以逞口舌之快!

  “殺了我,你還是反賊之子,你還是刑余之家,世世代代都像縮頭烏龜一樣,不敢抬頭見人!哈哈哈,刑余之家!”

  吳儒被困在車下,連躲閃的空間都沒有,死亡來臨時,他想起了府中的暗壁,想起了沈充的詛咒!

  手起劍落,一陣?yán)湟獗榧叭?,他感覺自己掉進(jìn)了冰窖里,他看到了自己的鮮血噴涌了出來。

  他想再罵一聲,可是只能發(fā)出嘰里咕嚕的悶響,因?yàn)閲姵鰫憾驹{咒的喉嚨被沈勁一劍洞穿!

  深藏內(nèi)心的痛處被仇人戳中,流著血的傷口又被吳儒狠狠的撕開,沈勁一陣恍惚。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羽箭破空之聲驚醒了他。

  沈勁飛速跨上馬背,在弟兄們的簇?fù)硐孪虮碧颖迹瑵u漸的,追兵消失在身后。

  而瑯琊山,那個一心一意苦等佳音的女子,也被他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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