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三人的小團體定下的八個字就是—分化瓦解,斬絲斷線!
想想也是悲哀,堂堂的天子還要和朝臣結為同盟,而且,他完全信得過的朝臣只有區(qū)區(qū)兩人。
君臣三人在行動,對手也沒閑著!
“喲,吳王妃,你這膚色越來越光滑嬌嫩,就像是初生的嬰兒一樣。對了,就和聃兒小公子的臉一樣一樣!”
“王內侍真會說話,本王妃忙忙碌碌的,腳不沾地,只能是越來越老,越來越皺了,還能返老還童嗎?”
“不是奴才奉承,王妃膚如凝脂,艷若桃花。恕奴才冒昧,試問一下,天底下哪個男子見了能不動心!”
褚蒜子無比受用,佯嗔道:“今日怎么了,嘴上抹了蜜似的。又來取笑本妃,那你見了動心嗎?”
“王妃說笑了,奴才又不是男子身,想動也動不了心!”
王內侍嬉皮笑臉,自揭老底,逗得褚蒜子粉面含春。
可不,內侍就是一個沒根的男人,怎會對自己動心?
“就沖你這幾句瞎話,本妃也高興。來,賞你的?!瘪宜庾右恢赴笌咨系囊粔K玉珰。
“哎呦,這么貴重,奴才無功不受祿。再者,王妃給奴才家里的侄子在縣里安排了好差事,還沒來得及感謝王妃,這、這如何使得?”
王內侍半推半就,嘴上拒絕,雙手卻在摩挲,盯著玉珰兩眼放光。
“好了,你這秉性,本妃還不知道嗎?快拿著吧,收好了,別讓別人看見?!?p> “謝謝王妃恩典!”
王內侍收起玉珰,然后在褚蒜子耳邊密語了幾句,便匆匆離去。
斷了根的男人還這么好色,要是真有了根,還不知怎么風流!想到這里,褚蒜子嬌腮滾燙,心口亂跳,竟然低聲呻吟起來。
“王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侍女銀兒看到她摩挲著胸口,還發(fā)出哎呦哎呦的聲音,以為王妃生病了。
“死丫頭,走路像鬼一樣,一點聲響也沒有。哦,你來得正好,今日日頭曝曬,本宮臉上火辣辣的,把那瓷盂端過來,潤潤皮膚?!?p> 一轉身工夫,銀兒端來了瓷盂,里面裝了一些乳白色的液體,還透著一股奶香味。
“怎么就這么一丁點,還有嗎?”
“回稟王妃,今兒個有兩個奶媽不在,所以少了些。再說你早上已經用過一次了,所以才……”
“多嘴!吩咐王內侍,再多找兩個年輕些的奶媽,這個東西不能斷了,本妃今后每日要用三次。”
“是,王妃,奴婢現在就去?!?p> 女為悅己者容,老話說得真好。但轉而一想,又自怨自艾。
吳王不解風情,絲毫不懂房帷之事,專一沉溺于求仙問道。
特別是自從有了聃兒,他像是完成了傳宗接代的歷史使命一樣,很少和自己同榻共歡,嘗試魚水之樂,難道婚姻大事就是為了生兒育女,就沒有魚水之歡?
越想越郁悶,不禁暗自嘆息一聲。
褚蒜子走到妝臺前,仔細端詳著銅鏡。從鏡中,還有王內侍的眼神中,她知道,自己的膚色確實是越來越嫩,越來越滑。
可惜的是,大好春光無人領略,唯有孤芳自賞。
她撫摸著吹彈可破的凝脂,想起了驛館中的慕容恪,想起了愛恨兼具的桓溫。
這兩人,自己估計是得不到了,只能獨處的時候,意淫一下而已。
最好能有個實實在在的,看得見摸得著的男子,她想起了一個人,可以試探一下。
她有自信,只要稍稍挑逗,世上少有男子能抵御得了自己的誘惑!
現在,正事要緊,褚蒜子按下淫心,驅車前往青溪橋。
庾冰驚問道:“武陵王進宮了?”
“是的舅舅,具體談了什么不清楚。不過出了式乾殿,有人看見武陵王神情落寞,臉色相當難看。會不會是上次的事情被圣上察覺,狠狠訓斥了他一頓?”
庾冰細加斟酌,認為沒有這個跡象,因為武陵王上次已經當廷奏報過此事,為的就是預作鋪墊,圣上又怎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再說,西固山那些歹人全被殺了,如果真與此有關,那唯一的解釋就是有漏網之魚,被桓溫逮住了。
如此一分析,這回輪到褚蒜子害怕了,她提醒庾冰,看來武陵王也是好大喜功之輩,思慮不周,行事不謹,那么多官兵竟然還能有逃脫之人。
此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今后有些事情還是盡量少讓他知道為好。
庾冰聽完也很惆悵,的確是這么個道理,但是,司馬晞掌握中軍,負責京畿防衛(wèi),很多事情,沒有他不行啊。
再者,司馬昱又兼著丹陽尹,手下捕快差役耳目眾多,沒有這兄弟倆幫襯,大計恐怕寸步難行。只能把他們牢牢抓在手里,等大局已定,再慢慢對付他們不遲。
“還是舅舅有眼光,蒜子一切聽舅舅吩咐!”
褚蒜子此次前來青溪橋,是要商量一個罪惡滔天的計劃……
“你也不必太擔心,他倆是元帝之子,先帝之弟,自知與皇位無緣,只要能保住他們的王位和榮華富貴,他們就不會反對咱們?!?p> “舅舅這么肯定?”
“當然,打個比方吧,當年的明皇帝,無論是選擇當今圣上繼位還是選擇吳王,對會稽王和武陵王他們而言,沒有什么區(qū)別?!?p> 得到庾冰的支持,褚蒜子芳心暗喜,又有點擔憂。
“舅舅,司馬晞會不會供出我們?”
“不會的,京畿之地查訪歹人本就是中軍職責所在,他奉旨行事,完全可以裝作不知咱們的事情。如果把咱們牽扯進去,就會觸碰圣上的軟肋,他自己也脫不了干系。你要知道,圣上是最痛恨臣子相互勾結的。”
“說得也是。”
庾冰轉而嘆道:“不過,即便他不供出來,就怕圣上也能猜得出?,F在桓溫有了幫兇,行事起來方便多了,我們不得不有所忌憚?!?p> 提起桓溫,蒜子愛憎交加,頗有深意的看著庾冰,試探了一句。
“舅舅難道會容許他們猖狂嗎?圣上有了他的襄助,咱們今后恐怕只能畏首畏尾,而不敢高聲大言。所以,還是請舅舅想個萬全之策,讓他們統(tǒng)統(tǒng)消失為好?!?p> “難嘍,他們的實力,咱們不是不知道?!?p> 庾冰故意賣關子,不肯中了褚蒜子的圈套。
“舅舅,草難拔當除根,只有讓輔國軍成為無本之末,自然就樹倒猢猻散了。”
“蒜子的意思是,還是要做掉他?”
“舅舅,我們既然已經走出了這一步,就不要再想退路。蒜子再告訴你一個消息,保證你就能下決心了!”
“什么消息?”
“聽說皇帝偷偷在教授司馬丕批閱奏折,事情不是明擺著嗎?”
“當真?”聽罷,庾冰臉色突變,驚慌失措。
夜半時分,一個人影悄悄起床,出了臥室,摸黑來到后園的一處庫房。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
確認無人發(fā)現后,他掏出懷中的鑰匙,打開鎖,走了進去,然后返身關上房門。
“啪”一聲,點亮了屋內的蠟炬,搖曳的燭火下,映照著一張陰森慘白的臉龐,眼神里夾雜著憤怒、驚懼和不甘。
內室的東墻上,一二三,他從右向左數著,手停下了,輕輕按了一下,彈出了一塊磚頭。抽出磚頭,左手伸入凹處,用力旋轉了一下。
“吱吱吱”,看起來非常光滑而又嚴絲合縫的墻面突然一分為二,閃出一道門,身影如鬼魅一般飄了進去。
“吱吱吱”,墻又從里面合上了!
“父親,你在天之靈,保佑孩兒吧。孩兒始終沒有忘記你的囑托,如今情勢突變,為了家族的生存,孩兒決定下手了!”
身影對著里墻上面的畫像,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然后來到一排箱柜前,拿出一個打造精美的檀木匣子。
心情或許是緊張,他雙手顫抖著,從匣子里取出了一個紅色的陶瓷瓶子。輕輕搖晃了一下,放在耳邊聽了聽,點了點頭。
然后,燭火滅了,身影從原路快速溜了出來。
“六弟,還是你遇事沉穩(wěn),四哥我這下栽了,圣上要攆我回封地。唉,膽子大果然沒有好處,悔不聽六弟當初之言?!?p> 司馬晞帶著哭腔,找到司馬昱訴苦。
“唉,現在為時已晚,說什么也沒用,我也不便去為你求情。你回到封地之后,務必引以為鑒,切莫再造次,否則王位都保不了。”
“真的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四哥,你犯下逆龍鱗之舉,戳中皇帝的軟肋,這樣處置你,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
司馬晞哭哭啼啼,言道:“岳州距離京師千里,窮鄉(xiāng)僻壤且不說,那里是蠻荒之地,瘴氣遍野,四哥我此去不知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好了,你畢竟是王爺,岳州再偏僻,還能少了你的錦衣玉食?再說,圣上只是收了你的中軍大印,不是準你開春再走嗎?”
司馬晞抱怨道:“你說圣上也真是的,我只是收了些銀子,跑跑腿而已,頂多算個脅從,怎么對主謀卻無動于衷?難道他是心疼舅舅,咱們好歹也是皇叔之尊啊?!?p> 司馬昱心里惱恨他不聽自己的敦勸,向著庾家和褚家,果然被成帝察覺。
嚴旨申斥不說,還被奪了中領軍大印,趕回武陵國封地,真是自作自受。
“四哥,你之所以被責罰,恰恰就是因為皇叔之尊。你姓司馬,不向著皇家,卻幫助大臣勾搭成事,這是圣上最不能容忍的。還有,你怎么知道圣上還心疼他舅舅,不是在醞釀什么?”
“六弟是說,圣上要對庾冰下手?”
司馬昱搖搖頭,言道:“這僅僅是我的分析,你就不用多猜測,我想,圣上不會善罷甘休的??傊?,你時刻要牢記自己的姓氏,再不知收斂,遲早有一天也會大禍臨頭!”
桓溫抓住錢大的手下,獲悉了司馬晞派中軍西固山滅口之事,成帝大為惱怒,先拿宗室司馬晞開刀。
褚蒜子走后,庾冰一宿沒睡,吳王妃話里有話,不停的在給自己暗示著什么。
聽起來有蠱惑之嫌,慫恿之意,但也確確實實觸及到了自己的痛處。
庾冰來回的踱步,不停的念叨:
“瑯琊王司馬丕在式乾殿翻閱奏章,圣上親自在一旁指教,這不明擺著……”
司馬丕要是立了太子,登基之后,毫無疑問,桓溫一定是輔政大臣之一,芷宮里的那位也會幫助他。
而自己和司馬丕的關系又遠了一層,血親的濃度比江水稠不了多少,那庾家大事去矣!
庾冰想不明白,司馬丕才幾歲,為何這么急就要立他為儲君,難道皇帝有什么預感?
屈指一算,皇帝正當年輕氣盛之壽歲,如此行事似乎有點不吉。難道他是有鑒于明皇帝臨崩前的那句話才倉促立下太子,亡羊補牢?
對了,或許就是掩面覆床的那句讖語起了作用?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冷冷一笑,不得不佩服兄長庾亮,那是庾亮神來之筆,平生做得最為高明的一件事情!
那句讖語背后蘊含著一個天大的秘密,這個秘密,世上只有庾亮一個人知道,庾亮死后轉告了庾家新的族長,也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