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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衣冠

第五百一十一章 王翦數(shù)請?zhí)?/h1>
大晉衣冠 大楚刀客 3553 2021-08-22 18:21:04

  重陽宴上,沈玄端起酒杯,來到桓溫面前,畢恭畢敬。

  “義父,玄兒也敬你一杯!”

  時光流逝,教人如何不感嘆?

  沈玄也已成長為翩翩少年,眉宇之間,舉手投足,像極了沈勁。

  英骨已成泉下土,同袍化作彼世人!

  沈勁葬身汝陰,這些年,自己還沒來得及去祭拜憑吊。如今,沈妻又慘死人手,兇手尚未伏法,自己未能盡到保護之職,愧疚之情陡生。

  恍恍惚惚,他似是見到了沈勁,凄然的看著義子,闊別重逢,心有千言萬語,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

  “義父,義父,你怎么了?”

  桓溫方才回轉(zhuǎn)神來,為避免沈玄受此悲情渲染,趕緊掩飾了過去。

  “來,義父干了此杯!”

  桓溫端起酒杯,一仰頭,滿飲而盡,也乘機把即將溢出的淚水收回眼眶。

  他想起上一次吃團圓飯時,一直緘默不言的沈妻曾開口道:“玄兒義父,孩子如今這么大了,他也不愿留在家中,想做點事情,看看能不能給他找條出路,我也不想成日牽著拽著而耽誤了他。”

  話猶在耳,斯人已逝!

  當時的沈玄很興奮,懇求道:“義父,玄兒想從軍,跟著義父立身報國。等娘哪一天老了,走不動了,玄兒再辭別軍營,回來盡孝。”

  “好,義父答應(yīng)你,這樣,春節(jié)時石虔自會回來探望,到時候你就跟著他一起去荊州,如何?”

  “多謝義父!”

  沈玄歡呼雀躍,興致勃勃。他知道父親的結(jié)局,但他無所畏懼!

  這才過了多久,一眨眼,沈玄便成了孤兒!

  宴席上,孔氏年邁,坐著坐著就打起瞌睡,仆傭便扶著她回屋歇息,桓平也呵欠連天,離席而去。

  這時,言川和郗超才剛剛回來,他們方才是去犒勞隨行的衛(wèi)卒去了。

  見二人回來,桓溫換了一壺,滿斟酒杯,開懷暢飲起來。

  “言川,伏滔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俺估摸著應(yīng)該是有了什么線索,追蹤去了,否則他早該回來了。”

  言川自顧自先痛飲了三杯,咧開嘴笑道:“聽說此次痛打了落水狗,褚建這狗賊這下徹底完蛋,太值得慶賀了。”

  “拔出蘿卜帶出泥,這次褚家損失大了?!?p>  郗超幸災(zāi)樂禍,一副譏諷的口吻。

  “就說褚建吧,八個州郡,涉案官吏三十余人,其中半數(shù)以上是褚家的附庸,足見這些年,他們豢養(yǎng)了多少親信,培植了多少黨羽。在朝中呼風喚雨,在地方頤指氣使,連圣上都瞠目結(jié)舌?!?p>  桓溫也得知,不少官僚見皇帝先是收拾了褚華,現(xiàn)在又是褚建,以為褚家完了。

  于是紛紛上書彈劾褚家,說褚氏兄弟禍國殃民,無惡不作,百死莫贖,奏請?zhí)幰詷O刑。

  寬窄巷里終日惶惶,太后更是閉宮不出,終日謝客。

  “恩公,那你說,褚家是不是就這樣崩塌了?”

  桓溫沉默了一會,言道:“連謝萬都被免了壽州刺史,不過說他們元氣大傷較為合適,現(xiàn)在就說崩塌,恐怕還為時尚早?!?p>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總覺得,一切進展得太快,太順利,這本身就有些不正常!

  郗超皺眉道:“大將軍之憂,也正是屬下所憂,所謂樹大根深,枝繁葉茂,現(xiàn)在褚家被斬斷的只是枝葉,或者說是主干,但根須還在。其根還牢牢的盤在宮中,其須則盤根錯節(jié),深埋土下,汲取養(yǎng)分。”

  “根須!你是說褚太后?”

  桓溫驚悚道。

  郗超點點頭:“太后雖交了權(quán),但還隱于深宮,距離圣明天子僅僅咫尺之遙。屬下的想法雖說殘忍了些,遍閱史書,為爭權(quán)奪利,父子相殺,俯拾皆是,母子相害極為罕見,但也并非沒有先例!”

  桓溫心里一涼,這正是自己隱隱不安之處。

  只是自己還沒有陰狠到這種境界,想像不出世間會發(fā)生這等人倫慘劇。

  “現(xiàn)在,正和邪,陽和陰相斗,正者、陽者看似占盡先機,邪者,陰者仿佛盡落下風,然兩派相斗,最終執(zhí)線之人卻是皇帝和太后?!?p>  郗超繼續(xù)說道:“換而言之,真正決定勝負輸贏的是他們二人的相斗。所以,大將軍還是要想方設(shè)法,警示圣上,多加提防才是?!?p>  桓溫點頭稱是,卻又犯起愁來,這該如何警示?

  處之不當,不會落下個挑撥母子天倫之親的嫌疑吧?

  一連三日,穆帝都未臨朝,群臣議論紛紛,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變故。王內(nèi)侍一句輕描淡寫,說龍體欠安,便打發(fā)了諸人。

  司馬丕悄悄派人告知桓溫,穆帝確實病了!

  褚華的丑事總算是遮掩過去了,但褚建惡行不脛而走,京師上下傳得沸沸揚揚,朝野震動,牽扯之廣,著實令人側(cè)目。

  讓穆帝氣急攻心的是,很多罪行還牽扯到武陵王司馬晞。

  難怪自太后交權(quán)之后,司馬晞一改以往驕橫跋扈之狀,而變得唯唯諾諾,緘口不言,人云亦云。

  回府之后,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原來是早就知道自己難逃干系,才提前裝傻充愣,試圖博取憐憫。

  司馬晞和司馬昱一樣,都是元皇帝之子,一個排行老四,一個排行老六,是自己的祖父明皇帝的弟弟,輩分之高,資歷之老,穆帝是不敢輕易撼動的。

  況且,皇室子嗣不旺,司馬氏兄弟子侄屈指可數(shù)。

  穆帝對宗室格外信任和倚賴,外臣之中,除了何充和桓溫,他還算熟悉,又沾親帶故。

  而其他外臣,心思如何,穆帝不甚了解,也不便交心,更不敢托以大事。

  唯有宗室之人,皆一家一姓,血脈相連,就顯得親近很多,天性如此。因而此次痼疾發(fā)作,只傳了司馬昱和司馬丕來寢宮。

  穆帝剛剛服了藥,精神稍稍好了些,臉上劇烈咳喘的漲紅還依稀可見,半躺在榻上。而兩位王爺則埋頭瀏覽著手中的一沓奏折,讀著讀著,驚愕不已。

  “其罪可誅,其罪可誅!”

  穆帝又動起怒,奮力重復(fù)著。

  司馬丕勸慰道:“陛下切勿動怒,龍體要緊!陛下澄清朝政中興大晉之心,臣鼎力擁戴,但凡事皆不可一蹴而就,須按部就班,循序漸進,不能急于一時,否則容易生變?!?p>  “重癥當下猛藥,亂世當用重典,矯枉就得過正!”

  穆帝余怒未消。

  司馬昱也勸道:“陛下,廣陵王說得對,而且,恕臣直言,自古刑不上大夫,武陵王雖然有罪,其罪還不小,但絕不能按照尋常朝廷律例來處置,畢竟他是元皇帝之子。辦了他,怎么向元皇帝交待?辦了他,宗室又少一武將,中軍誰來接管?”

  “那對他的貪賄之事就無動于衷嗎?”

  穆帝心有不甘,卻又投鼠忌器。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陛下,縱觀這些罪狀,無非就是告發(fā)武陵王斂財貪腐,至于其他的一些罪狀,那都是受人脅迫所為,武陵王并非主犯。至于貪腐,臣倒想一吐肺腑之言。”

  穆帝啞然失笑!

  “哈哈,貪如火,不遏則燎原,難道會稽王以為貪腐還能縱容不成?”

  “陛下,非是臣為貪腐開脫,相反,懲貪倡廉臣一力擁護,但就事論事,就武陵王一人而言,貪得再多些,也無須搬出律例來治他。武陵王一未謀逆,二未反叛,僅僅貪些財貨,這對陛下來說,應(yīng)該樂見其成?!?p>  穆帝索性坐了起來,想聽聽他如何化腐朽為神奇。

  “臣就為陛下講講王翦請?zhí)镏适?。?p>  司馬昱娓娓道來。

  秦始皇幾盡傾國之兵,拜王翦為大將,統(tǒng)兵六十萬,征伐楚國。秦王親自到灞上送行。

  王翦滿斟酒杯說:“臣有事求大王,大王如同意請飲此酒?!?p>  秦王說:“將軍請講?!?p>  王翦從懷里掏出清單,上面羅列了一長串咸陽最好的良田、美宅、池塘,請秦王賞賜給他。

  秦王笑道:“將軍將為行大秦滅國之戰(zhàn),還怕貧困嗎?”

  王翦說道:“趁為臣尚能報效大王,順便求賞,以便兒孫以后有個糊口寄身之地。”

  秦王聽了心想,看來這位老將軍打仗是行家,為人也沒有什么大志向啊!于是就笑著答應(yīng)下來。

  誰知大軍出發(fā)沒幾天,王翦又打發(fā)手下回去,請求秦王給他善田美宅,前后共五次。

  穆帝插話說道:“這老王翦貪心也太大了吧!”

  司馬昱笑了笑,因為當時隨行的副將蒙恬也嘲笑王翦貪圖財貨田產(chǎn),得寸進尺,是否太過分了?

  王翦卻悠悠解釋道:“大王向來多疑,這次把全國兵力都交給了我,必會起猜忌之心,我一次次求取財貨,無非是告訴大王,我想得到的不過是些許小事,并無大志,好讓他高枕無憂!”

  穆帝聽了,若有所思,嘆道:“這樣說來,王翦真是高人,不僅滅了楚國,立了大功,還得以自保善終?!?p>  司馬昱以案說法,繼續(xù)剖析王翦的深意。

  王翦五次索取的財貨,數(shù)量驚人,但用他的話說,是些許小事!

  其一,貪財之人,心思都在財上,不過如此,帝王無須提心吊膽,十分戒備;

  其二,武陵王再貪,于大晉安危和朝政得失并無損害,那些財貨不過是從其他官僚的囊中轉(zhuǎn)移一部分到他的囊中而已,又未轉(zhuǎn)移至北地敵國。錢財還是那么多,不增不減;

  其三,朝廷若需要銀子,只要稍稍警示一下,武陵王自會吐出一些,總比朝廷向百姓增加賦稅來得便捷些。

  穆帝笑道:“雖說是奇談怪論,聽起來卻好像有幾分道理,會稽王苦口婆心,看來是要力保武陵王了。”

  司馬昱被皇帝看出心思,也不回避,而是將計就計,繼續(xù)玩起心思。

  “陛下明鑒,自古貪官少叛逆,清官多刻薄,謀臣宿將,如不貪財好色,那就恐有別的念頭。比如王翦,握手重兵要是還潔身自好,那才可怕,秦始皇不會放心把虎符交給他。萬一他要是動了歹念,打下楚國后據(jù)楚自立,那秦王可就悔之晚矣!”

  穆帝聽罷,不再言語。

  兩位王爺說的都在理,既不可急于求成,也不能因貪腐就削去宗室的臂膀。

  “好吧,還是會稽王老成持重,謀慮深遠,就按你的意思辦吧?;厝ジ嬖V武陵王,讓他知道自己姓甚名誰?”

  “臣代武陵王謝陛下天恩!”

  司馬昱想力保司馬晞,其實他明明知道,司馬晞不僅貪腐,還有協(xié)助刺殺桓溫之陰謀以及黨同伐異排斥異己之事。

  但他都將其影射到褚蒜子頭上,讓穆帝無可奈何。

  而他搬出王翦請?zhí)镏?,不僅僅是為司馬晞開脫辯解,也想影射另一個手握重兵之人——桓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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