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侍太監(jiān)何鼎此時的神色和便秘時沒有什么兩樣,肚子里好像吞下了一只癩蛤蟆,悶得慌。
“你這脾氣也該改改了,不要什么話都敢往外說。這下被太子聽見了,還不得把你記在心里,日后找時間拾掇你?!?p> 朱佑樘覺得有些好笑,特別是何鼎此時的苦瓜臉。
哪怕有些懊悔,何鼎也只能寄希望朱厚照寬宏大量了,前者遂道:“奴婢謝過萬歲爺,只是太子殿下素來聰慧,是不會和奴婢一般計較的?!?p> “太子年歲尚小,不怎么記仇。這等小事記過之后也會很快置之腦后??呻拚f的是你的同輩人物,他們可不喜歡你這做派?!焙胫卫^續(xù)說道。
宦海沉浮多少年,何鼎也自知直言直語的毛病引得周圍無數(shù)內官忌憚??珊味ψ陨矶ㄎ粯O其準確,自己不過是皇帝的耳目手腳罷了,一言一行又何須遷就那些按贊貨。
做好自身便是,皇帝信任才是最重要的,辣雞同僚算個啥。
何鼎中氣十足:“奴婢謝過皇爺關懷,只是奴婢打小就是這個性子,久之陋習難改?;薁斈幌訔壟揪托小!?p> 弘治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抽,這家伙真的牛批,該說不該說的都會硬著嘴皮子抖出來。要不是知道對方真的性情忠直,朱佑樘都有些懷疑這人是不是缺心眼,自己好心提醒,丫的還不太領情。
弘治是個頗為感性的人,隨侍太監(jiān)的正直,倒讓前者想起了前幾年逝去某個能人。
“你與覃老伴都是性情中人吶。”朱佑樘感嘆。
覃老伴,朱佑樘說的是自己的蒙學老師太監(jiān)覃吉,相當于幼兒園外加小學老師。覃吉學識淵博、通曉經學,有才的同時品德也不錯,做事老成醇厚,為人也是如何鼎這般中正直言。
可惜此人辭官多時,前幾年回鄉(xiāng)養(yǎng)老途中病逝,皇帝當年還親自為其寫了祭文。
何鼎面容肅穆,欽佩之意在心中油然而起:“覃郎官為人持重,乃是吾輩之中難得的高潔之士,若能多得十余壽數(shù),定能恢弘我輩志士之氣,攘除內廷中暗藏的奸邪宵小?!?p> 此話抬高正主的時候,話里話外都在鄙視某個人。朱佑樘自然知道對方說的是哪個內廷宦官。那人素來與何鼎水火不容,兩個家伙說句話都能互毆起來。
只不過弘治懷念恩師之余,還是心有戚戚焉,主要是朱佑樘小時候偷看佛經修煉大菩提金身的時候被覃吉發(fā)現(xiàn)了。
當時偷偷參悟大菩提果位,朱佑樘還專門在門口放了個小太監(jiān)望風。等到覃老師步入探子視線之內,弘治才手忙腳亂地把武功秘籍藏在臥榻棉被之下,最后裝模作樣地拿著一本《孝經》搖頭晃腦地讀著。
可惜姜還是老的辣,最后還是被覃吉發(fā)現(xiàn)讀閑書。從此之后,朱佑樘內心的那棵修仙幼苗就被掐斷了。
等到覃吉故去多年,朱佑樘才逐漸滋生出“修仙覓長生”的念頭。
兒時趣事,早就隨風而去,朱佑樘偶爾想想也覺得頗為荒唐,所以現(xiàn)在的他也時刻提醒自己,下班開展副業(yè)研究長生果位時也不要耽誤了政務處理。
這件事情看起來很矛盾,可弘治就是這樣玩物不喪志。
“老伴若在,朕定當讓其管教太子。朕幼時也是有幾分頑劣,最后還是被覃老伴搬到正道上來了?!焙胫斡行┻z憾,腦海中浮現(xiàn)一張老太監(jiān)的笑容,“覃老伴的楷書也是一絕,當時內廷之中鮮有能與之并舉者?!?p> 何鼎察言觀色,知道弘治繞來繞去,還是對太子朱厚照的問題有些憂慮。何鼎也在為主上想辦法,一陣搜腸刮肚之后,他倒是想起一個人來。這人也是朱佑樘的老師,只不過級別更高一些。
“皇爺既想為太子尋覓良師,奴婢斗膽舉薦一人何如?”何鼎也不直接說人,先賣了個關子。
這下弘治倒來了興趣,何鼎這家伙正直的同時還是有三分傲氣的,從他看不起那些花里胡哨的宦官就可以看出來。
就連某些沒什么卵用的官員,何鼎也是異常鄙夷。這人年輕時是舉人出身,后面才揮刀自宮進了內廷當差。好像這家伙還從來沒有就舉薦過哪個同僚,能被何鼎看得起的,想必多半是個厲害角色。
“此乃為國舉才,何監(jiān)丞但說無妨?!焙胫握f道。
何鼎也就沒有什么顧忌了:“此人皇爺也很熟悉,正是南直隸蘇州府的吳公啊?;薁斈桥R大寶第八年間,吳公丁憂歸家,守孝已三年左右?!?p> 聞言,朱佑樘都是亢奮起來,渾身氣血仿佛在沸騰,額頭之上青筋綻出。何鼎說的人,弘治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了,蘇州府能夠稱為吳公的人,也只有他的恩師吳寬。
難怪何鼎這素來偏傲的人都推崇備至,吳寬可是成化年間的狀元,那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原來是吳師,朕倒是一直在掛念他。想當初吏部缺員,吳師回鄉(xiāng)丁繼母憂,朕為他保留了官位。光陰飛度,想不到三年之期眨眼便到?!焙胫胃袊@道。
這事,皇帝果然還記得。
何鼎走到弘治面前拱拱手:“吳公才干超群,且行履高潔、識趣高邁,其書更是當今一絕,與覃郎官相較,并未有遜色絲毫,教授太子行書豈不甚好?況且吳公通曉經學,少時便有神童之名,未冠即能陳說歷朝政務得失?!?p> 弘治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吳寬的能力。
朱佑樘自己就是吳寬教出來的,能不知道恩師的本領么?就連他的書法,也是從吳寬那里學來。
而吳寬的書法又是從蘇軾的筆墨里領悟出來的真意,還有人這樣稱贊前者的書法:“書翰之妙,識著以為不減大蘇?!?p> 蘇軾—吳寬—我—太子
弘治心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紐帶,這樣一脈相承好像也不錯。
“只是不知具體還剩多少時日?!敝煊娱逃行┯洸磺宄@個細節(jié)了。
何鼎回道:“三年之期已過一旬,皇爺可再次征召吳公。”
“既如此,這就去與吏部商議此事?!?p> 弘治做事就是這樣雷厲風行,從來不拖泥帶水,所以干起事情來效率比較高。
……
早就溜出文華殿的朱厚照自然不清楚兩人后面的對話內容,
他只是邊走邊罵:“真是知人知面不之心,那個老東西居然是個老陰貨,當面補刀子也就算了,還喜歡背后敲黑棍?!?p> 小朱后邊的兩個隨從聽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路都不敢把腳步聲弄大了,生怕太子殿下找他們出氣。
袖染塵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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