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就像往日一樣呆在山頂,把小蓮花小心翼翼地放到樹下,然后自己盤腿坐下開始修煉。
苗卿本來就是個學(xué)習(xí)能力很強的人,經(jīng)過一年的摸索學(xué)習(xí),已經(jīng)歸納出了適合自己的修煉方法。如果帶著現(xiàn)在的能力去應(yīng)對一年前那次圍攻,她一定不會那么狼狽了。
準(zhǔn)備起身回去的時候,察覺到身后的風(fēng)聲有些不對,像是被什么阻隔了一部分。
有人站在她身后。
苗卿立刻警惕起來。
終于是被發(fā)現(xiàn)了嗎?她不動聲色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有小小的漩渦在手心里出現(xiàn)。她已經(jīng)做好了迎敵的準(zhǔn)備。
但是那人卻沒有動靜,只是沉默地站了好久,然后說:“卿……”
苗卿整個身體都僵住了,眼眶一點點紅起來。
是假的吧。是幻覺。
這一年中,已經(jīng)有好多次這樣的幻覺了。
熟悉的聲音。
她也無數(shù)次欣喜地轉(zhuǎn)身去看,但是背后空無一人。所以,不能去看,只會積攢失望罷了。
然后她的肩膀被一只微涼的手指觸碰了一下,那人聲音沙啞,再次呼喚她的名字,“卿”
他抬腳往前走,踩碎了幾片葉子,站到了她面前。
修長筆直的雙腿,熟悉的玄色衣衫,視線再往上移,是那張她每天都在思念的臉。
苗卿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動了動唇,無措地說:“我錯了。”
君柏目光一凝,半蹲下身子看著她的眼睛問:“卿不會錯。”
苗卿抽了抽鼻子,強忍住哭的沖動,攥了攥手指,“我不該同意換丹的事。我沒想到你會受那么重的傷,也不知道你要沉睡那么久,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搶了你的東西,還傷害了你?!?p> 我甚至以為,你再也不會醒來了。
這話她沒說出口。
她太怕了,怕這是懲罰,任務(wù)失敗的懲罰,上個世界在君柏面前自殺的懲罰。這要怎么說出口啊。
君柏聽到這話,頓了頓,遲疑了一下,然后說:“給你換丹的,不是我?!?p> 苗卿一怔,意識到有什么事情是她理解錯了的。
她抬眼仔細(xì)看了看面前的人。
他的眼睛沉穩(wěn)平靜,但是少了一些東西。少了……久居上位的理智強大,也少了看向她時極致的溫柔。
啊,認(rèn)錯人了。
苗卿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可還是流露出了難以掩蓋的失落。
這不是她要等的君柏。
這點情緒變化被一直注意著她表情的少年君柏捕捉的清清楚楚,他沉默片刻,說:“可是我也是他?!?p> 他已經(jīng)了解很多了。
他知道苗卿對他的情感除了關(guān)心也只有關(guān)心了。明明年齡差不多,但卻像姐姐一樣照顧他,這之外就再也沒有了。
苗卿喜歡他身體內(nèi)的另一個人。
他感覺得到,是真的很喜歡。
他不知道那個人是從哪里來的,不過可以確定那人確確實實也是他,至少曾經(jīng)是他。非要說的話,就是一個比他年長幾歲的人。
苗卿可以喜歡另一個人,為什么不能喜歡他?
可是他看到苗卿搖搖頭,很堅定地對他說:“你不是他。”
很難過。
他甚至有些痛恨苗卿為什么要分的這么清楚,既然那個人沒辦法長期出現(xiàn),那就把情感轉(zhuǎn)移到他身上啊,就嘗試著喜歡他啊。
但苗卿就那樣孤注一擲地?fù)u頭,用那么一顆溫柔的心,愛著別人。
“你希望我消失嗎?這樣他就能出現(xiàn)了?!?p> 君柏不想在剛從沉睡中醒來就討論這么沉重的話題,可他忍不住。他被苗卿的冷漠刺痛了。
在那個漆黑的石室,苗卿的聲音把他從漠然中拉了出來,讓他置身于溫暖陽光之下,他怎么可能不想去握緊啊。
他們不在同一個世界也好,他意外傷了苗卿也好,他都沒有那么絕望過,他總覺得:我總能把她留下的,我總會握緊這束光的。
但是想明白苗卿愛著另一個他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要放棄了。
不甘心、嫉妒、憤怒、想要做一些極端的事情。
可他不想看苗卿不開心,他不舍得。
你希望我消失嗎。
這句話不是真心的。他一面希望苗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面又自私地想留下來。
苗卿眸子一沉,傾了傾身子,很用力地扯住了他衣服,把他拉進(jìn)自己。
眼中燃燒著怒火。
她真的生氣了。
這少年怎么能這樣說?
他把自己當(dāng)成什么。
她承認(rèn),自己確實完全偏心君柏,甚至也動過想要君柏一直占據(jù)這具身體的念頭,但是,他自己怎么能這樣想?
他自己怎么能說出讓自己消失這種話。
“你怎么能——”
苗卿想罵人。
“你怎么能這樣想。”
“身體是你的,在這里長大的是你,修為是你的,浴火重生的是你,意識也是你的。誰都奪不走。”
“他也不會想要這么做?!?p> 被動地死亡或者重生很容易讓人無奈地接受,但主動的不行。
如果被這種念頭充斥,那這個人就算是完了。
可是苗卿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隱約察覺到了少年對她的感情有些異常,也能聽得懂他話里的意思。
他知道了。
苗卿只是生氣。
君柏沒想到她這個反應(yīng),愣了半天,竟然是笑了。
他克制不住地笑了好一會兒,然后很溫柔地看著苗卿說:“我錯了。”
嗯?苗卿皺起眉頭。這話怎么這么耳熟。
君柏:“那我替他護(hù)著卿?!?p> 那人不能存在的時間里,他就老老實實地看好卿。就像那個人曾經(jīng)對他說的一樣,“事情先交給我,等你醒來,還給你一個開開心心的苗卿?!?p> 雖然苗卿并沒有很開心的樣子。
想到這里,君柏就蹙了下眉。
從短暫的幾次交流中,他看得出來那個人對苗卿并沒有她想要的情感。
那人的愛或許比他要更深沉,但就是因為太沉重了,所以才會自己都意識不到。
他們果然是不一樣的人。
他的愛是想要獨占,可另一位君柏的愛是要她開心要她健康,獨不獨占的好像并不重要,因為他從未想過與她并肩,他不想把她困在自己身旁,這是玷污。所以他和苗卿之間就永遠(yuǎn)會存在著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浮丹青
君柏的愛太沉重了。 沉重到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