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蘇杭感覺有人在拉扯著自己，他瞬間驚醒了，睜開眼時，就看見一名蓬頭垢面的男人正在慌亂地翻著自己抱在胸前的背包。
蘇杭拔出槍，靠著墻慢慢站了起來。
那個男人嚇了一跳，緊接著又看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坐在地上直往后退，連連擺手，“別、別，我沒有惡意。”手中還拿著一袋零食，隨著搖晃呼啦響著，于是他又解釋道：“我以為……以為你們死了?！?p> 蘇杭先看了眼旁邊熟睡的班長，略微松口氣，晃動槍口示意著男人出去。
男人看看手中的食物，有些猶豫。
蘇杭不耐煩地揮揮手。
男人感激地鞠了一躬，連聲稱謝，還想說些什么，見對方表情冷淡，又迅速閉嘴，轉(zhuǎn)身出了屋子，一路小跑著離開了。
蘇杭靠著墻又坐了會兒，衣服已經(jīng)干了，體內(nèi)的熱量卻好像都被抽走了，腦袋昏昏沉沉的，連呼出的氣都有些發(fā)燙。
他知道這是昨晚跳河的后遺癥。
外面天光大亮，陽光暖暖的灑在地上。蘇杭搖搖班長的肩，低聲喚道：“林佑安、醒醒，林佑安……”
班長緊緊蹙著眉，雙唇翕動，似乎在呢喃著什么。
蘇杭俯身過去，聽到一聲聲的“對不起”。
他愣了下，隨后慢慢地笑起來。
班長似乎聽到了笑聲，突然間坐起身，臉上有兩行熱淚滾落，蘇杭又喊了兩聲“林佑安”，她呆呆地轉(zhuǎn)過頭，表情迷惑，好久才意識到在喊自己，“哦哦……怎么了？”
“太陽曬屁股了?！?p> “沒有??？”班長愣愣地看看清冷的屋子，隨后反應(yīng)過來，臉有些紅，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哎喲，我腦袋好痛呀。”
“痛就對了?！碧K杭臉上笑意更深了，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快出來曬曬太陽，看看能不能好?！?p> 班長爬起來，伸手拍拍身上的灰，忽然間想起什么，苦著臉說道：“那個……我的小衣服小褲褲都沒帶上?！?p> 蘇杭不由將她上下打量一遍。
班長瞪他一眼，抬腿出了屋子。
蘇杭笑著跟了出去。
這大概是公路上的釘子戶，小小的屋子，孤零零的杵在路邊。路兩邊是沒來得及開發(fā)的荒地，里面野草叢生，罕有人跡。
兩人在陽光下吃了點東西，正商量著一會兒去找些衣服換上，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從路上朝這邊傳過來。
之前那個蓬頭垢面的男人又跑了回來，隔了有七八米的距離，停下來看看兩人，舉著手上的一盒藥，“那什么，你們需要這個嗎？”
那是一盒感冒藥。
蘇杭狐疑地看著他，沒有立刻開口。
男人解釋道：“我看你們臉色不太對，好像都病了。還有，謝謝你的食物?！?p> “不客氣?！碧K杭走過去，男人退開幾步，遲疑著又問道：“那什么，你們沒有被感染吧？”
蘇杭認真地搖搖頭。
男人松了口氣，又像是不好意思似的說道：“你們別多想啊，我就是確認一下。我們前幾天遇到一個感染者，一時疏忽，結(jié)果被他害了好些人?！?p> “應(yīng)該的?！碧K杭撿起地上的藥，“你放心，我們沒有被感染，就是昨晚跳到河里著涼了。謝謝你的藥……你還需要食物嗎？”
男人有些尷尬，再次解釋道：“我之前看你們躺在那里，叫也叫不醒，以為你們……遇難了。不是成心偷你們的食物?！?p> 蘇杭檢查了一遍感冒藥，先和班長一起吃了兩顆，打開背包，拿出兩袋方便面遞了過去，男人猶豫著接了，“你們就兩個人嗎？”
蘇杭看看班長，想了想說道：“我們一群人走散了，暫時就兩人。”
男人點點頭，“這樣啊。不如我們結(jié)伴同行，一路上也互相有個照應(yīng)?！?p> “你們幾個人？”
“五個人。我們準備去城區(qū)尋找車輛，然后去G港——我們隊伍里有個大富豪，他在G港有游輪——只要坐船出海，大家就安全了。”
“……我叫蘇杭，她叫林佑安?！?p> “我叫袁建全，是個出租車司機，叫我老袁就好。你們還是學生吧？”
蘇杭看看班長小小的個子，“對，我們是高中生?！?p> 老袁點點頭，又對著后面的林佑安溫和地笑笑，招呼道：“跟我來，他們都在那邊休息，我介紹你們認識認識?！?p> 其他人就在不遠處的荒地上休息，居然還搭了一個帳篷，不像是掙扎著求生，倒有些像出門旅游來了。
除去老袁，其他四人都是不同階層的人。在G港有船的是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頭有些禿，這種環(huán)境里還系著領(lǐng)帶，旁邊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似乎是保鏢，正在收拾著帳篷。
大富翁此時正摟著一名頗有些姿色的年輕女人。女人據(jù)說還是個三線的小明星，拍過不少的小電影，認識沒幾天，兩人就勾搭到了一起。
最后一人暫時不在，老袁問起時，才知道是去上廁所了。
剛介紹完畢，女明星就拉下了臉，“搞什么??？讓你去找吃的，你找兩個孩子來有什么用？”她指指林佑安，“這成年了嗎？??？你看看這臉色，弄不好還是被感染了……”
老袁在邊上解釋道：“沒被感染，是跳河里感冒了?！?p> “你看見了？”女明星嗆了一句，不依不饒地說道：“就算沒被感染，有什么用？你看看這小小個的，都沒成年，還是個初中生吧？”
她似乎一直在強調(diào)林佑安的年齡。
蘇杭初時不解，然后就看見大富翁擺了擺手，制止她說下去，目光望向班長林佑安，“小妹妹，別害怕，跟著我去船上就安全了。”
女明星有些不滿，“她還是個孩子。”
大富翁不理她，拍了拍身邊的帳篷，“來，進來歇會兒，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帶你離開這鬼地方……”
蘇杭就像聽到一個拙劣的笑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富翁的話被打斷，扭過頭，好像才看見他，輕蔑地打量一眼，臉上現(xiàn)出不屑的表情，剛要說話，蘇杭已經(jīng)牽著班長轉(zhuǎn)身就走。
老袁拉住了他。
蘇杭轉(zhuǎn)過頭，看見的是一張歷經(jīng)滄桑的無奈面孔。
老袁拉著他往旁邊走出幾步，低聲勸道：“他就是嘴上過過癮，還沉浸在有錢人的幻想中，可是如今錢有什么用？大家不過是看在船的面子上，暫且哄著他。你也先忍忍，等我勸他幾句，要實在不行，你們再走，怎么樣？”
蘇杭沒說話。
老袁拉著他往回走，又從身上取出那幾袋零食，在大富翁耳邊說了幾句，大富翁臉色果然緩和了一些，但是不肯道歉，只是把目光從林佑安身上移開了。
老袁打個哈哈，說道：“如今活著的人不多了，大家能僥幸活下來，都不容易，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么樣，大家都在一條船上——我們也確實要一起上船——更要同舟共濟，團結(jié)起來?！?p> 女明星嘴里吃著東西，不說話了。
老袁卻主動找她說道：“陳姐，您那里有多的衣服嗎？給小姑娘換上，病倒了對咱們也沒好處啊?！?p> “開什么玩笑？”女明星不樂意了，“我的衣服五千多呢！”
老袁還要再勸的時候，最后一人上完廁所回來了。
蘇杭愣了下。
來人也愣住了，然后笑了兩聲，臉色瞬間轉(zhuǎn)冷，眼神怨毒地盯著他，緩緩開口：“小崽子，沒想到我還活著吧？”
蘇杭也笑了，看著那顆紋著玫瑰的大光頭，“可能是老天瞎了眼，你這樣的人都能活到現(xiàn)在?！?p> 大光頭大步走了過來，手從腰間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另一條手臂卻直直的垂著，看起來已經(jīng)廢了，“我還活著，你就要死了?！?p> 在場幾人都愣住了，老袁要勸，大光頭將他一把推開，看一眼大富翁，“王老板，我不管您從哪兒找來的這小子。但他廢了我一條胳膊，和我有私仇，您還是不要勸的好。”
大富翁壓根就沒想管，甚至樂見其成，“我和他不熟，不過這小子是有些討厭，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p> 蘇杭將班長攔在身后，繼續(xù)笑著。
大光頭更想看到的是對方驚恐的樣子，不由怒道：“笑你媽……”
“時代變了?！碧K杭看著他，認真地說了一句。
“沒錯，時代變了，要擱以前，我還不敢眾目睽睽的殺了你?！贝蠊忸^走到面前，看著對方?jīng)]有求饒，也沒有逃跑，惱怒的同時，也不禁有些迷惑。
可能是嚇傻了，畢竟只是個小崽子。大光頭心里閃過這樣的念頭，緊緊握住刀，“放心，我這一刀很快……”
一把槍頂住了他的腦袋。
“哦？有槍快嗎？”蘇杭好奇地問了一句，搖搖頭，“看你這樣子，大概是沒有的。我說時代都變了，你還拿把刀出來混呢？”
大光頭咽著口水，心思急轉(zhuǎn)。刀尖離著對方不遠，還有機會，只要自己乘其不意，有很大的概率做到一擊必殺，然后……
“嘭！”
大光頭向后倒下。
……然后我只需要轉(zhuǎn)移一下他的注意。
他在心里想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