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修掉入陳浪故意帶起的節(jié)奏,他和陳浪一問一答,由于速度太快,所以講出來的每句話都未經(jīng)嚴密思考,基本屬于條件反射。
而陳浪提到的問題沒什么特別之處,大抵別人之前已經(jīng)問過。這就使得現(xiàn)在的審訊看上去像例行公事,同時也讓被審訊者放松了警惕。
然而,陳浪在稀松平常的問話中設(shè)置了陷阱,這個陷阱出乎意料,乍一聽去也同樣稀松平常。
——早知逃生后要遭遇嚴刑拷打,還不如當初死在摘星樓,對吧?
很明顯,突然面對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大部分廚房伙計都感覺懵逼,因為他們沒考慮過這方面事情,就算腦海中偶爾有相關(guān)念頭,也會一閃而過。
試想……
摘星樓葬生火海,非常痛苦且命喪黃泉;而嚴刑拷打固然難以忍受,但最起碼死不了,論痛苦程度的話,或許也比不上烈火焚燒。
所以大部分廚房伙計都選擇否,還會認為陳浪這個問題,故意在消遣自己。
可縱火犯不同,他私底下肯定想過,而且是非常認真非??鄲赖叵脒^,與其現(xiàn)在遭受種種酷刑折磨,還不如當初像鐵牛那樣,命喪摘星樓,給自己一個痛快。
畢竟,和其他廚房伙計比起來,縱火犯的意志完完全全不一樣。其他廚房伙計曉得查下去的話,很可能重獲清白之身;而縱火犯卻心虛,惶惶不可終日,他深知查下去,也許會露餡。
試想……
飽受酷刑后再押到菜市口問斬,與當初服下毒藥命喪摘星樓,縱火犯心底,肯定不止一次有過糾結(jié),不止一次有過懊惱,只是從來未曾說與人聽。
偏偏,陳浪冷不丁地提出來,語氣極快毫無征兆地提出來。此刻洪修已經(jīng)跟隨陳浪的節(jié)奏,快問快答了好幾個來回,因此面對這個陷阱般的問題,他想也沒想條件反射般地丟出一個字:對。
陳浪心中冷笑。
第二個摘星樓縱火犯,就此圈定。
盡管如此,卻不可能憑借剛才的對話便將洪修定罪。緩了緩,陳浪收拾情緒繼續(xù)問:“你應(yīng)該認識鐵牛,同樣在御膳房工作,同樣在中秋之夜抽調(diào)摘星樓?!?p> “認識。”洪修緩緩回答。他可能已經(jīng)察覺,陳浪正在使用某種手段或套路,所以他故意放慢節(jié)奏,給自己留出思考空間。
“鐵牛來御膳房有些日子了吧,當初是誰將他帶進來?”陳浪依然加快速度。
洪修卻不再上當,考慮數(shù)秒鐘之后方才回答:“鐵牛進御膳房比我晚,但應(yīng)該也有半年左右,至于是誰介紹,我記不清楚。”
……
許國皇宮,早朝。
說起來許皇的確稱得上勤勉,摘星樓毀于大火,自己又受了驚嚇差點被刺,即便如此,也僅僅休息一天,接著便恢復(fù)狀態(tài),蒞臨朝堂。
朝堂人聲鼎沸,從開始到現(xiàn)在,大家都在討論著刺客以及大火。看著底下群臣交頭接耳,許皇臉上泛起不悅。
旁邊賈公公見了,急忙扯著嗓子道:“大家安靜,都安靜?!?p> 瞬間,大臣們紛紛垂首,朝堂變得鴉雀無聲。
片刻過后,許皇慢條斯理地道:“已知縱火犯死于摘星樓之內(nèi),刺客死于摘星樓之外,二者死因皆為服毒,線索因兩人死亡戛然而止。那么眾位愛卿,現(xiàn)在可有其他思路與辦法,找到新的線索?”
許皇此言,就是叫大臣們不要嘰嘰喳喳地瞎猜,瞎猜并沒有用,朝堂之上,應(yīng)該提出有建設(shè)性的意見。
令狐蘇亭首先從官員隊列里走出,中氣十足地道:“微臣以為,開辟新線索得從梁國太子那兒著手,要么是梁國太子本人,要么是太子府那些丫鬟家丁?!?p> 聞言,歐健即刻高聲附和:“這兩天從摘星樓逃生的宮女、廚房伙計等等,皆已承受刑罰,按說,同樣有作案嫌疑的梁國太子,以及跟隨梁國太子那些人,都應(yīng)當一視同仁地接受訊問?!?p> “對啊!”
“對啊!”
兩位得寵的大臣提出相同意見,其他臣子便紛紛表示贊同。許皇抬起眼睛,朝陸軒站立方向一瞟,陸軒馬上心領(lǐng)神會地上前,畢恭畢敬躬身站立。
許皇朝賈公公方向揮揮手,那賈公公便碎步疾走,來到陸軒旁邊小聲問:“戶部安插在太子府的內(nèi)線,可有最新情報?”
陸軒同樣用極小聲音回答:“這兩天無聲無息。戶部安插這些人,平常做事都很機靈,倘若真有情報,他們肯定會想方設(shè)法傳遞出來,或者告知包圍太子府的御林軍總管,如今什么都沒有的話,說明太子府內(nèi)部較為平靜,無甚異常?!?p> “好?!辟Z公公轉(zhuǎn)過細腰,小碎步走到王座前,將陸軒反饋的信息稟報許皇。
……
懷寧城,梁國太子府。
戶部尚書陸軒安插的晁清、王勇及其他三個家丁在院子中掃地,彼此無言。扭頭看了看大門,晁清盤算著讓外邊的御林軍通融一下,讓他走出去面見陸軒。
可見面又能如何呢?
晁清并未拿到任何有價值的情報,就這樣出去,弄不好會被陸軒責罵。
哎~
晁清緩緩嘆口氣,心底信念已經(jīng)有些動搖,或許梁國太子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長期派人監(jiān)視梁國太子,卻也是許皇與陸軒失了道義。
太子府廚房。
魚慕飛領(lǐng)著丫鬟彩兒、廚娘孫敏、車夫吳曦,四個人漫不經(jīng)心地切菜洗菜。自從陳浪被投入天牢,太子府就失去了活力,大家好像被抽走了魂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仿若重度抑郁癥患者。
“你們害怕嗎?”孫敏忽然提出問題。
“怕啥?”吳曦沉聲道,“怕被抓進天牢嚴刑拷打,還是怕掉了腦袋?”
話才剛剛講完,魚慕飛便輕輕咬著嘴唇道:“我才不怕?!?p> 彩兒肩膀微微一抖,硬氣道:“太子護著大家,還有什么好怕的。”
“對,做好該做的事情,我們都不害怕?!眳顷貑问治杖聪蚺赃厡O敏,孫敏面帶微笑,朝吳曦投去肯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