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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恬的北緯30度

第四章 北緯30度的愛情風(fēng)光

靜恬的北緯30度 木耳朵子 14290 2020-09-03 20:28:32

  到達(dá)翠華山的時候,天上剛剛出現(xiàn)幾顆稀稀落落的星星,在那樣深色的天幕上,及其的明亮和純凈。

  導(dǎo)航儀定位的農(nóng)家樂還在閃閃爍爍的前方,那里有一片溫暖的橘色燈光,遠(yuǎn)遠(yuǎn)的,有狗吠和雞鳴,可是水聲很大,卻看不見流水的樣子。

  許文斌看著東張西望的桃夭,就說,你是平原長大的,雖說也走過很多地方,可是,對于山區(qū),你大概不是很熟,很多水,在深山里,是只能聽卻看不到的,況且,現(xiàn)在是晚上,就更看不到了。

  桃夭說,明天可以看得到嗎?

  許文斌胸有成竹地說,當(dāng)然,我一定會帶著你找到那條讓你神不守舍的水。

  桃夭皺了皺眉,說,你為什么說“那條水”而不是“那條河”,這很奇怪,是你們老家的方言嗎?

  許文斌說,不是,這是山里人的話,不是你們平原人的表達(dá)方式??炝?,就要到了,轉(zhuǎn)過眼前的彎道,就是我們預(yù)定的農(nóng)家樂了,你看,已經(jīng)有人等在路口準(zhǔn)備接kei了,你懂這這發(fā)音嗎,不過不能有現(xiàn)代漢語寫出來,寫出來就成了一個很讓人惡心和浮想聯(lián)翩的詞了,我也是服了我們中國人,竟然將很多我們的好的東西變成了邪惡和淫逸的代名詞,這對于子孫,就是犯罪。

  桃夭說,我們老家也有這個發(fā)音,我也喜歡這樣說的??礃幼?,說不定我們真的是前一世的兄妹。

  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燈光籠罩的地方,一位笑瞇瞇的陜西大娘站在路口,燈光為大娘打上了柔和的一圈光暈,那大娘的布衣布衫就在晚風(fēng)里隨風(fēng)擺動,就像一幅中國山水畫里的意境。

  大娘經(jīng)營的山莊就叫“山里人家”,很土,也很有韻味。家里只有一棟三層高的小樓,一層自家人住,二層和三層出租給各種各樣的客人,不過這一天好巧,只有桃夭和許文斌他們倆,所以大娘提著一盞已經(jīng)不太常見的馬燈,一邊為桃夭他們照亮狹窄的樓梯一邊說,孩子,你們自己選,愿意住哪間就住哪間。

  桃夭選了二層的一間,許文斌就住在隔壁,大娘安頓好了他們就說,現(xiàn)在天還早,你們要是不累,就到村子里轉(zhuǎn)轉(zhuǎn),也可以到后山上去,就是,別走太遠(yuǎn)啊,你們不熟悉路,怕迷了向。

  桃夭問許文斌累不累,大娘看兩個人的樣子說,你們不是兩口子,是兄妹,還別說,現(xiàn)在哥哥和妹妹這么大歲數(shù)還好成這個樣子的,真不多見。

  許文斌有些得意,就對大娘說,還不都是我讓著這個牙尖嘴利的家伙。大娘,你不知道我這妹妹既能吃也能瘋,我的工資都快被這家伙禍禍干凈了,就這,還嚷嚷說我不疼她。

  大娘認(rèn)真了,一本正經(jīng)地對桃夭說,閨女,可不敢這樣,你哥也得娶媳婦不是,要不,你娘也要急的睡不著吧?

  桃夭立刻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大娘,我哥瞎說呢,我雖說沒我哥掙得多,可是,每個月的工資都被俺娘拿走了,說是要給俺哥娶媳婦攢著,大娘,你看,我多瘦啊,你再看看俺哥,又壯又高,他不缺營養(yǎng),對吧?

  大娘上上下下大量了許文斌一陣子,才拍著桃夭的手說,閨女,你娘這樣做就對了,先給兒娶媳婦,不過呢,也不能太委屈閨女了不是?

  大娘下樓了,桃夭差一點(diǎn)沒笑岔氣。許文斌咬著牙看著笑得前仰后合的桃夭,心里說,這個鬼精靈還真是來禍禍我的,要是有一天我或許就心甘情愿地被她賣了還要替她數(shù)錢。

  星空在翠華山的上空閃爍,一條蜿蜒的上山小路上鳴蟲唧唧,不時還有從山上下來的山民,背著大捆大捆的青艾走過身邊,有的,還唱著當(dāng)?shù)氐拿窀琛I铰穬膳韵∠÷渎涞胤稚⒅恍┤思?,有茅草屋也有小洋樓,不過最多的,還是掛著迎客燈籠的農(nóng)家樂。

  一些農(nóng)家樂高朋滿座,那些人呼朋喚友,推杯換盞,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樣子。桃夭皺了皺眉,對許文斌說,山里的清凈和安逸,這些人其實一點(diǎn)也沒享受,他們不過是把城里的夜市搬到山里來罷了,這樣的生活,何苦要跑這么遠(yuǎn)來享受呢,在城里的大街上不是更有味道嗎。

  許文斌說,你這小嘴也太損了點(diǎn),人家不來農(nóng)村顯擺,怎么就顯出人家是城里的暴發(fā)戶?

  桃夭怪笑著,哥,你比我還損,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

  許文斌忽然就指著前方說,你看,那里有一座茅草屋,好像亮著燈。

  桃夭順著許文斌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矮矮的茅草屋就在小路的對面安安靜靜地待著,一盞昏黃的燈掛在院門口的籬笆上,院門是舊舊的原木做的,很隨意,大概連一只大狗都能自由出入,看樣子,那門也就是個象征意義罷了。

  桃夭看了看許文斌,那意思是想進(jìn)去,許文斌點(diǎn)點(diǎn)頭,兩個人走到院門口,輕聲喊到,有人嗎,進(jìn)去可以嗎?

  可是,門里面悄無聲息的,連狗的叫聲也沒有,等了一會,百無聊賴的桃夭就圍著籬笆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就在門口不遠(yuǎn)的地方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牌子。這牌子,要是白天,就在路的一旁,是很容易發(fā)現(xiàn)的,不過現(xiàn)在是晚上,就算有一些燈光,那小小的矮矮的牌子,還是很容易被忽略的。那牌子上寫道,請自便,我在,我不在,都請自便,只是,小處不許隨便。

  桃夭輕聲對許文斌說,這里不會住著一位古代的隱士吧?

  許文斌輕輕拉了桃夭的手,輕輕推開那扇木門,進(jìn)入到院子,院子在燈光和月光的照耀下,靜謐而安詳,那一地的花花草草,那院子邊上靜立的樹木,都沐浴在這樣和諧和美好的氣氛里。

  屋子的木窗欞上漏出淡淡的燈光,有輕輕的音樂聲從那窗欞的縫格里飛出來,竟然是鋼琴曲,鋼琴曲在淡淡的月色里流淌,穿過時空的河流和人間的隔膜,羽化著塵世里蒙塵的心靈。

  許文斌帶著桃夭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來,和鋼琴曲的旋律融二為一,在月光里洗去了一路的陳雜和心靈的困惑。花香裊裊,青草的野性的味道也縈繞其間,桃夭坐在許文斌的身邊,托著腮,老僧入定一般,慢慢沉入無邊的靜謐。

  許文斌終于伸出手去撫摸了桃夭那一頭軟潤的發(fā)絲,這是一見面就一直困擾許文斌的情愫,不知道為什么,一見到桃夭,許文斌就覺得自己的肋骨處痛痛的,一縷來自靈魂的孤獨(dú)就那樣逸出來,好像只有觸碰到桃夭,那種痛才會消失,而桃夭,就是那個三生石上的舊精魂,在命運(yùn)的某一處,等待孟婆湯的失效,好讓前生的約定,醒來。

  終于,音樂停了,那扇木門打開,一條瘦瘦長長的影子曲曲折折從門檻上慢慢傳到院子里的花草上,最后籠罩了許文斌和桃夭的身影。

  桃夭抬頭看時,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位戴著眼鏡,身材修長的男人。

  許文斌站起身來,那人伸出手,一副請的姿勢。許文斌和桃夭隨著他走進(jìn)那茅屋,立刻就被茅屋的氣勢震撼了。

  屋里是滿墻的唐詩書法,雖王顏米蔡不同,可是,看字跡,看氣勢都是一樣的傲岸不羈和灑脫不俗。桃夭笑了笑,說道,冒昧了,這些都是您的作品嗎?

  那人扭過臉來,在燈光里笑了一下,那笑容和眼前的書法如出一轍,既謙遜到極致又個性到狂妄,他說道,見笑了,正是在下拙筆,兩位請自便,喜歡喝山里的自曬茶嗎,我這里有青蒿和野菊花,最是清涼解暑的。

  許文斌大喇喇地坐在堂中的一個樹根做成的板凳上,我不太懂書法,不過我這朋友到底是學(xué)中文的出身,大概懂一點(diǎn),老兄,那我就不客氣了,討杯茶喝,就讓她自便好了。

  那人為許文斌斟好了一杯碧綠的茶,自我介紹說,我叫李唐,看起來肯定虛長二位幾歲,朋友怎么稱呼?

  許文斌拱拱手說,我是許文斌,那位是我剛剛結(jié)識的朋友,叫桃夭。

  李唐眼睛一亮,桃夭?這名字好?。?p>  一直在認(rèn)真看書法的桃夭走過來,問道,好在哪里?

  李唐狡黠一笑,如果你是“桃之夭夭”的桃,“逃之夭夭”的夭,再如果你是A師大古典文學(xué)先秦專業(yè)的,那你就應(yīng)該叫我一聲“師兄”,這不就是“好巧”的“好”嗎?

  桃夭驚喜地問道,你就是那個不愛江山只愛美人的李唐師兄?

  李唐傲嬌地一仰頭,正是李某人。

  許文斌笑道,在這樣的荒山野嶺也能遇見師兄,正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來,干了此杯,以示慶賀。

  三個人舉杯大笑,窗外月色爛漫,花香清麗,多情的吟唱詩人,那些夏夜的鳴蟲,用說唱體的方式,將夏夜的故事傳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

  三個既是萍水相逢又是一見如故的風(fēng)塵奇人在秦嶺深處的大山里,就著融融的月色,用清風(fēng)下酒,以蟲聲天籟為黃鐘大呂,竟也喝到了月上柳梢頭的高度,其間,房東大娘好心地打來電話,詢問許文斌他們倆是不是在山里迷了路,要不要派人來接,許文斌大著舌頭,口齒不清地說自己在山里遇到了朋友,那大娘竟然就問是不是那個一直住在山里的教授,李唐也湊過來,對著電話喊,大娘,放心啦,他們是我的師兄妹,今晚就不回去了,我們喝上了。

  桃夭奇怪地問李唐,怎么,這里的人都認(rèn)識你?

  李唐樂滋滋地說,我可是這一帶的名人加好人呢。師妹,你們進(jìn)來的時候看見那些花花草草了嗎。我在山上還有好幾片這樣的種植園呢,種的都是師父們在《詩經(jīng)》和《楚辭》那些古籍里研究出了植物,有可以觀賞的,也有可以入藥的,可值錢了,我也不吝嗇,附近的老百姓誰家想種我就送種子,還手把手交給他們種植的方法,他們就靠這個,一年也有不少的收入。

  李唐湊近桃夭,師妹,師兄棒不棒?

  桃夭說,師兄,你把我留下做助手吧,我不想走了,我也想和你一樣,就在此隱居,我們比鄰而居,怎么樣?

  許文斌也神神秘秘地湊過來,雙手搭在李唐和桃夭的肩上,就像三個孩子在說悄悄話一樣嘰咕道,我也要來,我也要來。

  李唐忽然就爆發(fā)出一聲大笑,哈,小師妹,我就跟師叔是說過我一定會逮住你,怎么樣,我贏了!

  桃夭沖李唐擺擺手,你說錯了,是師父不是師叔。

  李唐步伐踉蹌地站起來,那高大的身影就在屋內(nèi)搖來晃去的,他端著酒杯,念到“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師妹,我說的師叔是你的師父,不是我的師父。

  許文斌眼神迷離地指著桃夭對李唐說,她喝醉了,你們倆怎么會是一個師父呢?她先秦,你李唐,那隔著上千年呢。

  許文斌忽然就對自己的理論嚇了一跳,莫不是你們倆大都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要不,你們就是外星人發(fā)明了時光機(jī),在幾個空間維度里自由穿越的?

  李唐摟著許文斌,喝得紅彤彤的面孔對著許文斌吼道,兄弟,你是科幻小說看多了,什么就穿越了。我們的師父是師兄弟,所以,我和她就是同門師兄妹。哥們,你不知道,我這師妹,我以前是沒有見過他,我比她早畢業(yè)好幾年呢,可是,上一年,我的一位學(xué)生要報考先秦,我就推薦他去找我的師叔,也就是桃夭那丫頭的師父,可是,學(xué)生灰撲撲地就被攆回來了,你知道為啥?

  許文斌說,我想知道為啥。

  李唐一跺腳說,我那學(xué)生說老教授因為痛失愛徒,發(fā)誓從此關(guān)門,不再招收研究生,只一心一意研究學(xué)問了。

  許文斌皺著眉頭問,痛失?

  李唐指著桃夭說,就是這么個小東西,因為失戀,逃之夭夭,本來答應(yīng)師父要讀完博士留校的,結(jié)果卻跑到一個縣城中學(xué)做了語文老師,還美其名曰回歸田園,師父氣得差點(diǎn)沒吐血。

  桃夭也踉踉蹌蹌地走過來,沖著李唐嚷嚷,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許文斌說,啥就不是?

  桃夭說,不是因為失戀,那個人,我已經(jīng)刪除干凈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是因為他,我是因為,因為……

  桃夭說不下去了,開始“哇哇”大哭,就像一個孩子失去來了心愛的玩具,或者就像一個被強(qiáng)行帶離媽媽身邊的幼兒,那哭聲,絕對發(fā)自肺腑。

  許文斌的心像被重力碾壓過一樣,他走過去,一把抱住桃夭說,別哭,別哭,我和李唐都會保護(hù)你的,我們都是你的哥哥。

  桃夭嗚嗚咽咽哭了好大一會,又要酒,李唐剛想給她倒酒,許文斌卻攔住了,他扶著桃夭在一塊蒲團(tuán)上坐好,讓自己作為桃夭的靠背,然后說,今夜我們要將所有的不快都傾倒干凈,明天,我們整裝待發(fā)。

  平靜下來的桃夭,講述自己心里隱藏的秘密。

  桃夭的父親和母親是中學(xué)生的同學(xué),高中畢業(yè)以后就一塊創(chuàng)業(yè),相濡以沫地過了十幾年,這十幾年里,桃夭和弟弟宜家先后出生,爸爸媽媽的事業(yè)也從一個小小的商店發(fā)展成了連鎖超市,在桃夭家鄉(xiāng)的那個小城市里,桃夭的父母也算得上是名人了。

  可是,第三者出現(xiàn)了,那是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比起只會治家和照顧孩子的桃夭的媽媽,那也算得上是風(fēng)情萬種了,將桃夭的爸爸迷得頭暈眼花,樂不思蜀。

  當(dāng)桃夭的爸爸提出離婚的時候,那個女人的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她像個得勝的將軍一樣帶著孕肚,驕傲地站在桃夭家的客廳里,聽桃夭的爸爸恬不知恥地對桃夭的媽媽說,要對這個女人和未出生的孩子負(fù)責(zé),年少的桃夭對爸爸吼道,那誰對媽媽和我們負(fù)責(zé)?

  爸爸的臉紅了,對妻子,他可以耍無賴,可是,對自己的兒女,他還是有些羞愧難當(dāng)。小小的宜家卻站出來,擋在媽媽和姐姐前面,像一個進(jìn)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的小公雞一樣宣布,姐姐,不怕,叫這個人渣走吧,我對媽媽和姐姐負(fù)責(zé)。

  最后,桃夭的父母好合好散,家產(chǎn)減半,各自相忘于江湖。

  桃夭天真地以為,這就是最好也是最后的結(jié)局。

  可是,就在桃夭研究生畢業(yè)的那一年,也就是桃夭和男朋友分手的那一年,桃夭的父母卻又一次產(chǎn)生了交集,因為,桃夭的爸爸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那個女人生的孩子并不是自己的,這就像一顆聚能核武器,將桃夭爸爸的世界炸得片甲不留。

  桃夭的爸爸將一顆商人的腦殼全用來對付這原本寄托了后半生的母子倆,先是在事業(yè)上節(jié)節(jié)敗退,商鋪,房產(chǎn),基金,股票,一點(diǎn)一點(diǎn)縮水,最后,要債的上門呵斥,打鬧,甚至像電影里演的一樣潑油漆,人身恫嚇,那個原本以為可以一輩子吃定桃夭爸爸的女人一扭身,裹了些家里僅有的細(xì)軟,帶了那個私生子,黃鶴一去,不再回頭。

  桃夭的爸爸又打勝了一場和女人的戰(zhàn)爭,然后開始回家的預(yù)謀。他天天裝作喝醉酒,就在桃夭媽媽的家門口或者商鋪旁大哭,說自己不是人,弄丟了天下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女人,還對不起自己的兩個可愛的孩子,現(xiàn)在報應(yīng)不爽,叫自己傾家蕩產(chǎn)還養(yǎng)了個別家的孩子,這頂綠帽子那是活該。

  桃夭的爸爸之所以肯家丑外揚(yáng),那就是要獲得同情分,要將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打入萬劫不復(fù)之地,而自己卻不落下背信棄義的罵名。

  果然,鬧了一段時間之后,就有一些親戚朋友出來說和,勸桃夭的媽媽收留桃夭的爸爸,說他是一時糊涂,現(xiàn)在也遭報應(yīng)了,好歹他也是兩個孩子的親爹,就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要給他條活路不是。

  桃夭的媽媽心里一軟,也是十幾年的少年夫妻風(fēng)風(fēng)雨雨走過來的,也就放桃夭的爸爸進(jìn)來家門。

  對此,桃夭和弟弟都無可奈何,這畢竟,是父母之間的事情,再說,媽媽這么些年也沒有再嫁,是不是等著浪子回頭,也不好說。

  就在桃夭和弟弟宜家準(zhǔn)備接受回家的爸爸的時候,那個逃跑的女人回過味來,她經(jīng)過專業(yè)人士的詳細(xì)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桃夭和宜家名下的財產(chǎn)迅速增加,就在桃夭家鄉(xiāng)的那個小城市里掀起了一場“包大奶”的血雨腥風(fēng)。一時間,媒體,大街小巷都開始對桃夭一家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說他們早就算計好了,要報復(fù)這對可憐的母子,甚至有人說他們在親子鑒定上動了手腳,是有錢人家仗勢欺人。

  善良的桃夭媽媽和年輕沖動的弟弟宜家,全都被裹進(jìn)了這樣一場莫名其妙的羞辱里,再加上桃夭和男朋友分手了,各種打擊一起劈頭蓋臉砸下來,桃夭對家人的情愛心灰意冷,匆匆逃離了自己熟悉的生活環(huán)境,躲進(jìn)了誰都不認(rèn)識她的那個縣城中學(xué),她下定決定,就此度過自己孤獨(dú)的一生。

  許文斌臉上的淚水比桃夭的還多。

  許文斌是一個幸福家庭里的孩子,父母相親相愛,共同守護(hù)著他,讓他陽光健康地長大,許文斌從來不知道人世間還有這樣的家庭模式,在這以前,他以為,這樣的故事都是作家的杜撰。

  許文斌輕輕擁抱痛苦的桃夭,李唐也走過去,將許文斌和桃夭都抱住,三個人,就像三胞胎一樣,覺得彼此血脈相連,心跳統(tǒng)一。

  許久,三個人都平靜下來,桃夭被李唐細(xì)心地安置在一張搖搖椅上,身上搭著一條薄薄的被子,許文斌說,師兄,你也太小心了吧,現(xiàn)在是夏天,你還為她蓋被子,你不怕捂出痱子?

  李唐笑著指了指許文斌,你小子,我原本還真想把小師妹許給你,現(xiàn)在看來,你就是個大傻子,你不知道山里的天氣和城里不一樣,得,今天晚上,你不要找我要被子啊。

  李唐輕輕地用細(xì)長的小拇指為桃夭整理臉上被淚水沾濕的頭發(fā),就像親吻自己的小女兒一樣,輕輕地在桃夭的額頭親了一下。許文斌的心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疼,他想走過去一把把李唐從桃夭身邊推開,讓自己對李唐取而代之??墒牵戳丝刺邑?,現(xiàn)在的桃夭分明就是一個靜恬那樣無助的孩子,一個失去了親情愛情而茫然無助的孩子。

  李唐說,兄弟,過來陪桃夭,我去打水,咱們煮茶代酒,今晚好好聊聊。

  許文斌樂顛顛地走過去,坐在桃夭的搖搖椅旁邊,大著膽子抓住了桃夭的手。桃夭的手涼涼的,很細(xì)弱。

  許文斌一時間有些慌亂,屋子里偏又安靜的厲害,只聽到屋外蟲鳴唧唧,演唱這夏日的情愫。

  就在許文斌終于想好要說什么的時候,偏偏李唐提著水進(jìn)來了,木門“吱嘎”一響,許文斌只好閉上了剛剛張開的嘴巴,倒是桃夭笑了一下,問道,師兄,怎么就回來了,你到哪里打水去了?

  李唐得意洋洋地顯擺到,當(dāng)然是正經(jīng)的山泉水,就在屋后,我從山上用竹筒直接引下來的,甘甜,清爽,泡茶再好不過。

  許文斌站起身來幫李唐將燒水沏茶的工具一一備好,三個人圍著茶爐,就著新鮮的泉水和冽香的茶味,再一次干杯。

  桃夭說,師兄,還有許文斌,我現(xiàn)在沒事來了,你們不用小心翼翼的,我又不是玻璃人,也不是三歲的孩子,那事情說起來是有些心情激動,可是,畢竟也過去了這兩三年。

  許文斌仔細(xì)看了看桃夭,然后慢慢地說,你沒事就好,可是,我這心里怪難受的。

  桃夭坐直了身子,奇怪地問,你,難受,為啥?

  李唐將一杯熱茶放到桃夭的手里,調(diào)侃地說,這丫頭不是那丫頭。許老弟,我小師妹可是不喜歡大傻子的,你不知道以前的那個東西可聰明著呢,是全校有名的理科才子,要不,他怎么追的上我這聰明伶俐的小師妹。

  桃夭白了李唐一眼,撒嬌地叫了一聲,師兄,你還要叫我哭給你看?

  李唐說,你看看,這是多深的感情,就不能提,一提就要哭死個人了,天哪,兩情若是久長時,在地愿為連理枝?。?p>  桃夭一聽此話,笑得連手里捧著的茶都灑了,埋怨道,師兄,你一個唐詩研究專家,怎么如此信口胡說。

  許文斌卻說,李唐兄你這一改,我卻是覺得恰到好處。

  桃夭嗔怪道,你就替他辯一辯,說的合理,倒還罷了了,說的不合理呢,你們倆就罰茶三杯。

  許文斌說,兩情長久才能喜結(jié)連理呢,沒得像原詩說的那樣“又豈在朝朝暮暮”,簡直騙人么,為了長久就不用朝朝暮暮,這不合理。你們看,現(xiàn)在離婚率那么高,還不是因為聚少離多惹的禍,我就希望有情人天天黏在一塊,你儂我儂的,多好。

  李唐意味深長地看了許文斌一眼,兄弟,怕是你想和某個人你儂我儂了吧?李唐哈哈大笑。

  桃夭看了看打趣的李唐,趕緊將戰(zhàn)火轉(zhuǎn)移,就說,師兄,許文斌還不理解你為什么要躲到山里做隱士,你就講講你的故事唄。

  許文斌一看桃夭在為自己解圍,就配合著說,就是,師兄,你說說你那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偉大夢想唄,叫咱兄弟也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李唐皺了眉頭,丫頭,你可是胳膊肘向外拐了,怪不得老話說“閨女大了不中留”,你這就開始倒戈了。

  桃夭等不及了,就開始反擊,說,師哥,你的楊玉環(huán)還沒找到啊,你都在這終南山一帶逃逸了那么久,還說師父為我一怒關(guān)閉招研大門,那師伯為了你操碎了心,你咋就不說呢。

  李唐落寞地嘆了一口氣,就好像被人放了氣的球,蔫蔫的,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桃夭害怕了,走過來趴在李唐的膝蓋上,搖晃著,師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揭你傷疤的,我是小孩子家口沒遮攔,你原諒我了,好不好?

  李唐胡擼胡擼桃夭的頭,傻丫頭,不是生你氣,我是生我自己的氣,說真的,這些年楊玉環(huán)沒找到,連師父都辜負(fù)了,可是,我還是不死心,能怎么辦呢。

  許文斌說,我知道你們師兄妹感情好,可是,也沒有這樣打啞謎的,你們要活活憋死我這個好事精,是不是?

  李唐說,那好,我就坦白從寬了。

  李唐從師門畢業(yè)之后,就在一所大學(xué)里教古代文學(xué)唐宋部分,原本,李唐的古文根基就深,再加上他對這一塊確實喜歡,也就越鉆越覺得有意思,很快就有了一些成績,這就是比李唐晚了好幾屆的桃夭都熟悉李唐的原因。因為每每講到唐宋部分,那些教授們就會李唐如何如何地不離口,待到讀研的時候,桃夭的教授就和李唐的教授是同門,桃夭在教授那里了解了更多更真實的李唐,所以,雖未曾謀面,但確實已經(jīng)神交許久,對李唐熟悉地就像朝夕相處的師兄弟一樣。

  可是,偏偏在大家都認(rèn)為一顆明星就要冉冉升起的時候,李唐卻來了個緊急剎車,三百六十度大漂移,一扭身就鉆進(jìn)了深山里,說是要尋找什么真正的楊玉環(huán)。

  師兄弟勸,沒用;師父親自出面苦口婆心,沒用。氣得師父罵他是個混賬,只愛美人不愛江山,這倔強(qiáng)的李唐一梗腦袋說,江山是大家都搶破腦袋的危險品,要它何用。我就是只愛美人,美人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珍品,比之江山,可愛不止千千萬萬倍。

  李唐的故事在古典文學(xué)專業(yè)里流傳深廣,但大家都知李唐在深山,只是“云深不知處”罷了。沒想到這次桃夭誤打誤撞,竟然在翠華山遇見了傳說中的李唐師兄。

  李唐對著桃夭說,這也是緣分啊。

  桃夭說,這十萬大山能叫我找到你卻也不易。不過,師兄,我還真不是偶遇,這幾年,為了遇見你,我是分析了很可能的幾個方向,到處尋找,今年的方向就是這秦嶺山系的終南山一帶,我想想,也是該找到你的時候了。

  李唐說,怎么,你是專門找我的?

  桃夭偏一偏腦袋,可不?我就是好奇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你怎么對楊玉環(huán)情有獨(dú)鐘呢?你怎么就對終南山情有獨(dú)鐘呢?

  李唐說,你也對唐朝的文學(xué)有所了解,你不知道唐朝的好多大詩人都和終南山有關(guān)系?

  桃夭恍然大悟,你要從文學(xué)中尋找線索。

  李唐點(diǎn)點(diǎn)頭。

  桃夭繼續(xù)問道,那你也不能就鉆到山里做隱士。

  李唐說,師父說我做隱士那是罵我不能全心全意做學(xué)問或者走仕途,是嫌我走歪了路。可是,我還是和外界有聯(lián)系的,我還在大學(xué)里教書的,就是除教書外,不理那些陳雜罷了,什么論文呢職稱呢待遇呢,統(tǒng)統(tǒng)不管,就只和學(xué)校講好的,有我的課,我就去,沒我的課,我就在山里隱居,這不是很好嗎?

  桃夭說,這個好,你們學(xué)校還缺先秦文學(xué)的教師不,我也要和你一起。

  許文斌也湊過來,是啊,就叫桃夭也來吧。

  李唐壞壞一笑,那樣你就近水樓臺先得月了吧?

  許文斌臉一紅,笑了笑,看了桃夭一樣,既沒肯定也沒否定。倒是桃夭大方,對著許文斌說,你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是承認(rèn)了你喜歡我,我也沒這心思,我現(xiàn)在在那個中學(xué)的兩年合同已經(jīng)到期了,學(xué)校是想繼續(xù)留我,我呢,先前是還沒想好,不過,現(xiàn)在靜恬這件事一出,我倒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許文斌一看躲不過,就干脆單刀直入地問,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桃夭說,就目前,如果靜恬一定要出去走走而且有需要有人陪,我就先陪她遛一圈,這是我們倆答應(yīng)她的,你的假期將至,不可能陪她,我是她老師,也是她信任的朋友,我不能食言。

  許文斌問,那接下來呢?

  桃夭說,接下來我就學(xué)師兄,也找個相對自由的工作,一遍隱居一遍賺錢養(yǎng)活自己,不就行了。

  許文斌偏偏不放過桃夭,你要找個什么樣的工作,你不是說你喜歡孩子和寫作嗎?

  桃夭說,對呀,我可以應(yīng)聘一家私立學(xué)校,就在這秦嶺一帶,一邊工作一邊寫作,兩不耽誤。

  許文斌想了想,那你愿不愿意專職寫作呢?

  桃夭笑了,說,你是不是想叫我說我不掙錢你養(yǎng)我,美得你,我會上當(dāng)?我先說,我不缺錢,假如我愿意叫人養(yǎng)活,就我媽媽給我的錢也夠我吃香的喝辣的,可是,我說過,我想尊重我自己的人生,我有手有腳,可以賺錢養(yǎng)活我自己。

  這時候,好大一會兒不開口的李唐忽然就插進(jìn)話來,好了,師妹,如果你想好了,我可以推薦你去應(yīng)聘先秦文學(xué)的助教位置,你要是不介意,就先從助教做起吧,我估計他們會給我這個面子,當(dāng)然,你如果找?guī)煾竿扑],或許可以做講師。

  桃夭一把抱住李唐,高興的笑著叫著,謝謝師兄,等我溜達(dá)完一圈,心思一定下來,我就回來看你,到時候,我們共同商議,好不好?

  許文斌高興地搓著兩只手,謝謝師兄,謝謝師兄。

  李唐調(diào)侃道,桃夭叫我?guī)熜?,那是同門之誼,你這師兄也叫的那么順溜,我請問你,咱們這師兄從哪里論起來的?

  許文斌強(qiáng)詞奪理地辯解道,我是科技大的,你們是師大的,這不就是師兄妹嗎?

  李唐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點(diǎn)點(diǎn)頭,哦,原來這樣也算,

  在笑聲里,夜色漸濃,情誼漸深。

  李唐要桃夭他們好好休息一下,養(yǎng)好精神明天爬翠華山,還說自己的菜園離不開,就不去做燈泡了。桃夭白了李唐一眼,卻發(fā)現(xiàn)許文斌在樂呵呵地對李唐打躬作揖,一副千恩萬謝的樣子。

  東方漸亮,彩霞滿天,一縷紅云抹在遠(yuǎn)處的山尖尖上,將這些翠綠的山嶺打扮地格外漂亮。

  桃夭和許文斌告別了李唐,回到山下大娘的家里換好了登山的衣服和鞋子,帶上大娘準(zhǔn)備好的食物,精精神神地向著那山門出發(fā)了。

  天色尚早,還沒有游客到來,許文斌從睡意惺忪的售票員手里接過那門票的時候,桃夭正對著山門仔細(xì)打量。

  許文斌從背后趕來,桃夭連頭都沒扭就說,你說,靜恬的志愿填好了嗎?

  許文斌答道,應(yīng)該填好了,咱不是說好三天后見嗎?明天就是第三天,我們也該去接她了,要不,她肯定傷心,會覺得除了大衛(wèi),我們也在騙她。

  桃夭和許文斌肩并肩開始登山,一邊走一邊說,靜恬和大衛(wèi)談戀愛的時候,我也想過要管一管,可是,你知道,我是那種尊重孩子思想的人,我不想強(qiáng)行干涉,也許,我錯了。

  許文斌安慰桃夭說,這個早戀問題不好處理,別說是你一個剛剛?cè)肼毥逃男率郑褪悄切├辖處?,也不見得就能處理好,你也沒什么好自責(zé)的。

  桃夭抬頭看了看前方的山路,彎彎曲曲的延伸著,很快就被茂密的山林樹木掩蓋,看上去陰涼可愛。她對許文斌擺擺手說,我也知道你是好心安慰我,可我心里就是覺得有些對不起靜恬,好像她現(xiàn)在處境我就是預(yù)謀了一樣。

  許文斌說,你這樣想就不對了,也許你的思維方式和那些老教師不一樣,可是,對于靜恬,這未必不是一個成長的過程,我覺得人生如果注定要摔跟頭,那早摔比晚摔強(qiáng),早摔還有的是時間療傷,對不對?

  桃夭低著頭,好大一會兒,只是專注地走路,那腳下的石級斑斑駁駁的,和別的景區(qū)光正滑溜不太一樣,一看,這翠華山景區(qū)的游客就不多,這也為這兒的靜謐和幽美做了貢獻(xiàn)。

  走到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前,桃夭靠在石頭上說,你說的也對,靜恬的人生,也許就需要這樣的經(jīng)歷來豐富,可是,對于靜恬的學(xué)業(yè),這也是一次不小的損失。

  許文斌說,她才十八歲,如果她真有上進(jìn)心,完全可以修正后重來,沒什么好后悔的,錯了就改,有教訓(xùn)了就接受,不用期期艾艾的。

  桃夭說,也是,年輕人嘛!

  許文斌嘲笑道,聽著語氣,怎么七老八十的樣子。怎么老太太,你還爬得動嗎,要不要在下背你一程?

  桃夭立刻裝出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來,來來,乖孩子,背老奶奶爬山,老奶奶給你買糖吃。

  許文斌卻趁機(jī)抓住了桃夭的手,攥在手心里,那好,我來背你。

  桃夭看了看左右都沒人,有些心慌,就想抽出手,可是那許文斌的勁還真大,桃夭的手都疼了,就是抽不出來。

  桃夭不敢看許文斌,就低著頭只管往前走,用另一只手不時地將一綹頭發(fā)別向耳朵后頭。不一會,桃夭就感覺許文斌的手心里都是汗,看樣子,他也是緊張,果然,桃夭偷偷用眼睛斜了一下,那許文斌的臉紅撲撲的,有些微汗,不知是爬山熱的,還是情緒激動。

  就在兩個人放開雙手不舍得,牽著手又緊張的時候,他們遇見了一對中年夫婦,那丈夫用一根藍(lán)色的圍巾栓著妻子的腰,自己用力扯著耍賴不肯好好爬山的妻子,一邊走還一邊像哄小孩一樣,好好爬,加油,那山頂可漂亮了,那藍(lán)天白云的,就像做神仙一樣。

  桃夭看了,就說,我也想有一根絲巾。

  許文斌說,最好是大紅綢子的,我牽一頭你牽一頭,可好?

  桃夭的臉更紅了,可是嘴上卻不肯認(rèn)輸,想得美,你那個女博士牽哪一頭???

  許文斌停下來,站在比桃夭高的臺階上。本來許文斌就比桃夭高出很多,這樣就更形成一種高高在上的樣子,他故意做了個俯沖的姿勢,手里又攥著桃夭的一只手,桃夭避無可避,只好和他臉對著臉。

  許文斌細(xì)細(xì)打量了桃夭一會,才說,你吃醋了!

  桃夭扭了一下頭,不肯直視許文斌的眼睛,聲音卻有些打顫,我沒有。

  不分辨還好,一分辯分明就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許文斌的心里就像喝了一壺老酒,又暖又翻騰的,他想再做些什么,又怕太猛浪了嚇著桃夭,就只有將滿身的力氣加在腳步上,一會兒就累得桃夭氣喘吁吁的,那對就在身后的夫妻看到兩個年輕人可愛的樣子,就故意火上澆油,那妻子喊道,小伙子,你有勁你就抱著她爬山,你叫她那么累,干嘛?

  許文斌實在忍不了了,就沖那妻子說道,謝謝大姐了,小弟今天就聽你的話,我抱她就是了。

  許文斌說完,那只攥著桃夭的手輕輕往懷里一帶,小巧的桃夭就像一根輕靈的羽毛栽倒在許文斌的懷里,許文斌長臂環(huán)抱,將桃夭結(jié)結(jié)實實抱在胸前,長腿高抬,邊走邊對身后喊,我們先走了,大哥大姐你們慢一點(diǎn)。

  那大姐也是有意思,沖著許文斌的背影就喊道,我們走另外一條道,小伙子,別跑太快了,小心摔了女朋友。

  許文斌真的慶幸自己每天的健身俱樂部運(yùn)動,要不,就算抱著桃夭跑十米也是一個不小的負(fù)擔(dān),也不知是自己身體真的好還是興奮起了作用,許文斌竟然一口氣抱著桃夭上了上百級臺階。

  把桃夭安放在一塊大石頭上,許文斌揪起貼在身上的體恤,呼哧呼哧喘了一陣,這時候,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家身強(qiáng)體健地從山上健步走下來,看到累得狗一樣的許文斌就調(diào)侃道,小伙子,怎么的,你這身體還不如你大爺我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

  桃夭拍著身邊的石頭喊道,大爺,歇歇再走。

  那老人家也是健談,一會的功夫,桃夭他們就知道了老人家來自沈陽,竟然是騎山地車過來的,來到這兒已經(jīng)騎行了幾個月,就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的度過退休后的歲月。

  桃夭輕輕地問,那阿姨呢?

  老人家的眼睛黯淡了一下,很快就調(diào)整了情緒,從貼身的衣袋里掏出了一張加了塑封的照片,在這兒。

  桃夭看到照片上是一位老去但依舊很漂亮的阿姨,花白而蜷曲的頭發(fā),亮亮的大眼睛里洋溢著善解人意的笑容。桃夭看看照片又看看大爺,心里百味陳雜。

  大爺笑笑說,你阿姨呀,一輩子守著孩子守著我守著那個家轉(zhuǎn),單等我退休了,想好好照顧她幾年,她偏偏又去了。她剛走那會啊,我就怕待在家里,覺得到處都是她的影子,心里想死的味都有,我就跑出來,到處跑,后來,我就想出了這個帶著她到處跑的念頭,叫她沒看過的看看,沒吃過的嘗嘗。

  桃夭從石頭上跳下來,抱了大爺一下,說道,這很好。

  大爺拍拍許文斌的肩膀說,好孩子,你有福,這是多好的媳婦兒,好好陪她,別學(xué)你大爺我這老頭子,等老了,啥也干不了了再陪媳婦,那是沒良心的人才干的事。

  大爺下山了,許文斌那一身的力氣終于在那些走過的臺階上消耗下去,他可以平靜地面對桃夭了,他還是輕輕牽了桃夭的一只手,兩個人安安靜靜地上山,桃夭不再掙扎,只是話突然沒那么多了。

  山頂是一塊不太大的石頭,被圍了一圈石灰的欄桿,欄桿上扎滿了密密實實的紅布條。

  桃夭坐在那石頭尖尖上,面對著藍(lán)天白云,面對著起起伏伏的群山,心潮澎湃。原以為真的不會再愛了,至少不會再有初戀時的心跳,因為父親奇葩的愛情故事,因為前男友自私的愛情選擇,桃夭真的以為她已經(jīng)讀懂了愛情,讀懂了婚姻,可是,當(dāng)許文斌帶著他的愛情匆匆從這個暑假的一個夜晚趕來的時候,桃夭,還是心動了。

  白云在山尖上舞蹈,藍(lán)天敞開溫柔的懷抱,一任這美麗的愛人自由徜徉,酣暢淋漓地表達(dá)對愛的詮釋。那白云時卷時舒,一會時間姿態(tài)萬變,攪弄著風(fēng)月情事,大山靜默,藍(lán)天寵溺,這兒是白云的舞臺。

  桃夭看云看得有些癡了。

  許文斌溫柔地靠近桃夭,伏在她耳邊輕輕說,我有一個禮物,在秦王陵就準(zhǔn)備好了,一直不敢冒昧地送給你,現(xiàn)在,我想親自給你帶上,你不要拒絕,好不好?

  桃夭輕輕地轉(zhuǎn)過身來,輕聲說道,只要不是戒指,什么都行。

  許文斌問道,為什么戒指不行?

  桃夭頭抵著許文斌的胸脯說,你要給我時間,我還沒有準(zhǔn)備好。

  許文斌伸開手,一枚玉牌,一枚刻著桃夭名字的玉牌五彩晶瑩地躺在手心里,他嘆息似地說,那天你們都從秦王陵走了以后,我怎么也不能平靜下來,我真的不是那種容易一見鐘情的人,可是,對于你,我也不知怎么了,你的影子就在我眼前,我怎么也不能忘。于是,我索性就跑到了玉石博物館,叫他們刻了這只玉牌。我原準(zhǔn)備就這樣貼身放著,想著等你和靜恬離開了我,我也就會慢慢將這場心動忘卻??墒?,第二天你跟我告別的時候,我就覺得好像被人剜走了心一樣,魂不守舍的,一想到再也不能見到你我就痛不欲生。

  桃夭說,那好吧,我接受你的禮物,我也送你一個。說完,桃夭主動在許文斌的脖子上親了一下。

  許文斌像被神施了定的身法一樣,半天動彈不得。

  桃夭早就逃開了,遠(yuǎn)遠(yuǎn)地坐著,身后是一棵矮矮的輕松,那青松上又臥著美麗的白云,桃夭就在青松白云的護(hù)佑下,成了一位曼妙多姿的仙女,那樣的純凈,那樣的溫婉。

  許文斌說,你坐那么遠(yuǎn)干什么,你到我的懷里來,或者,我到你的心里去。

  桃夭笑了,倉央嘉措的情詩,是跟靜恬學(xué)的吧?

  許文斌搖搖頭,不,我上中學(xué)的時候,暗戀過一個文科的女生,可是,那時候我被家長和老師貼上了好學(xué)生的標(biāo)簽,為了那虛名浮利,我到底都沒敢表白。那時候,我就偷偷看倉央嘉措了。

  桃夭宛然一笑,那女生漂亮嗎,比我?

  許文斌說,你這算是吃醋嗎?

  桃夭說,你說算就算吧,我只是好奇能讓你在這個時候提起的女生,是怎么樣的驚為天人。

  許文斌有些害羞,扭扭捏捏的不肯說,桃夭佯裝不高興了,嚇唬他說,你要老實交代,不坦白的話可是重罪。

  許文斌吭哧了好半天才說,就是高三開學(xué)典禮上,我作為學(xué)生代表發(fā)言,那女生是主持人,我去后臺的時候,她正在換鞋子,那雙腳白皙透明,在后臺的燈光里,像一條錦鯉,活潑跳躍,叫我的小心一下子就動了。

  桃夭的眼睛閃爍著美麗的光芒,追問道,后來呢?

  許文斌老老實實地說,后來她就主持節(jié)目,我覺得那聲音就是天籟,當(dāng)她念到我的名字的時候我,我都幸福得哆嗦了一下。

  桃夭說,有多幸福?

  許文斌伸出手,比了一個距離,比起你剛剛親我那一下差著好遠(yuǎn)呢。

  桃夭笑了,那你這些年就沒有再打聽打聽她的下落?

  許文斌低著頭說,我看了好多文章,都說千萬不要和暗戀的對象見面,那叫“見光死”,說那種美好是我們這些暗戀的人心里想出來的,一旦見了,就會幻滅。

  桃夭說,也對,不見就是最美好的,見了……

  許文斌忽然就搶過話頭說,見了你,就一見鐘情,把那只腳也忘了,你不會罵我見異思遷吧?

  桃夭戲弄許文斌說,還真有點(diǎn),這個毛病不好,要改。

  許文斌一連迭聲地說,改,我都改。

  桃夭一看許文斌那可愛的樣子,就笑著說,逗你玩呢,你也當(dāng)真!

  許文斌說,不敢不當(dāng)真,剛才那大爺都說了,多好的媳婦,可不能就委屈了你。

  桃夭啐了他一口,誰是你媳婦,你這才是做夢娶媳婦!

  許文斌佯裝憨憨地說,誰做夢了,這大白天的,也有人睡得著?不過要是說娶媳婦,那還真想!

  桃夭的臉比天上的太陽還紅,不好意思地扭過去看云彩,許文斌躡手躡腳地靠近了,將桃夭攬著懷里,附在桃夭的耳邊說,媳婦,我咋覺得這個詞比女朋友好一千倍一萬倍呢,好桃夭,做我媳婦吧,做我一輩子的媳婦。

  桃夭嬌羞地說,那你下輩子想娶誰?

  許文斌耳語道,那要看你還在不在這兒等我,只要還讓我找到你,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是我媳婦。

  山風(fēng)安安靜靜的聽著有情人的呢喃,白云張著一雙好奇的眼,藍(lán)天想溫柔地捂住那張望人間的眼睛,可是,白云不肯就范,因為羨慕人間的真情,白云拉著愛人藍(lán)天,就下凡到翠華山的太乙峰上,和幸福的人面對面。

  從翠華山下來的時候,桃夭和許文斌順道又去了白云出岫的仙人洞,那里涼沁沁的,云霧繚繞,衣服單薄的桃夭瑟瑟發(fā)抖,不過山洞里景色奇特,怪石嶙峋的,桃夭實在不舍得離開,看了又看,石壁上上有泉水滴答,腳下又是山路崎嶇,桃夭輕輕地喊了一聲,那回聲清遠(yuǎn),好像那山洞沒有盡頭似的。

  桃夭認(rèn)真地問許文斌,你說,山洞會不會像小說里寫的那樣,一直通往另一個時空?

  許文斌輕笑道,會的,我們一直走下去,說不定就遇見了你師兄的夢中情人楊玉環(huán)呢。

  桃夭說,你要是帶楊玉環(huán)帶來見師兄,師兄會把他全部的身家都給你,要不,咱別錯過了這個發(fā)財?shù)臋C(jī)會吧。

  話還沒說完,桃夭就打了一個噴嚏,許文斌不由分說就帶著桃夭從山洞里退出來,外面陽光熱辣辣的,照著綠樹和野花,搖搖曳曳著美麗的身姿,和山洞里就是冰火兩重天。

  山腳下有人賣面魚兒,滑溜溜的色彩各異,都浸在涼涼的山泉水里,桃夭要吃,許文斌不同意,說是要回到山下大娘家里去吃,還說外面不干凈,氣得賣面魚的大姐白了許文斌一眼。

  桃夭噘著嘴,說,早知道你這么婆婆媽媽的,就不答應(yīng)你了,這以后還不得被你管得死死的。

  許文斌討好地說,只要是健康積極的事情,我都不干涉你。我這不是為你好嗎,怕你吃壞了肚子,你還怎么去四川啊。

  桃夭扁扁嘴,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樣子,那好吧,這次聽你的,看在你也是為我好的份上。

  正在許文斌要繼續(xù)討好桃夭的時候,手機(jī)響了,靜恬打來的,問是不是還和桃夭老師在一起。許文斌說,是啊,怎么,你想我們了。

  靜恬說,我的志愿都填好了,爸爸媽媽也同意我繼續(xù)走走,你們要一起嗎?

  許文斌和靜恬是約好在兵馬俑一號廳見面,就帶著桃夭告別了大娘和李唐師兄,匆匆趕往西安臨潼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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