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兒你來啦？”祖母笑盈盈地握住華樂谷的手，“來陪母親吃飯?！?p> “您又把我認(rèn)成父親了？”華樂谷略顯尷尬地跟祖母一同坐下，認(rèn)真地看著她，“祖母，您還記得樂谷嗎？”
祖母又仔細(xì)端詳了他，“小谷？我好久沒見他了，你跟他說，他是個好孩子，練功不要太累了?！彪S后看到桌上的殘羹剩飯，皺著眉頭迷糊起來，“這是誰吃的？”
“祖母啊，”華樂谷拉著她的手，“這是舅舅吃的，您要是餓了，就喚萍兒來再給您做些。”
看著祖母糊里糊涂的樣子，華樂谷嘆了口氣，緩緩?fù)顺鰞?nèi)室，叫來婢子：“萍兒，好生照顧祖母，這幾日辛苦點，過些日子我會再撥幾個宮人來幫你。”
萍兒行禮后道：“是，謝王上?！?p> 華樂谷揮手示意安翎霄出門，隨后在門前停了下來，“我身邊的那個宮人叫井深，麻煩舅舅交代天樞，查查這個人的底，畢竟是內(nèi)閣安排的，我不放心。切記要暗查，不要露出痕跡，不然就沒意義了。”
“沒問題，我馬上就去?！卑掺嵯稣f完停下來，欲言又止地看著華樂谷。
華樂谷笑了，“舅舅有什么話盡管說，跟我還有什么顧慮嗎？”
“汐曳從小被我慣壞了，什么都唾手可得，唯獨你。你也知道她從小就喜歡你，你又對她十分冷淡，我從來沒管過，以為她長大些便會知難而退，誰知都到了出閣的年紀(jì)，這心思還是一點都沒變。如今也不知為了什么，還跟你鬧上脾氣了，你別跟她一般計較?！卑掺嵯龅难哉Z里滿是一個老父親對女兒的關(guān)懷。
華樂谷長嘆一聲，問：“舅舅，你希望汐曳進(jìn)宮嗎？”
“我希望她開心?！?p> “在宮闈之內(nèi)，她的身份可保護不了她，我本不希望你從小捧在掌心的表妹攪進(jìn)這趟渾水里，可她卻很堅定。我給了她半年的時間，如果她還是沒想明白我的苦心，便遂了她的愿，封她為妃。但舅舅，你是她父親，真的愿意她陷入后宮的明爭暗斗里嗎？”華樂谷真切地望著舅舅。
安翎霄苦笑著答：“我護了她十幾年，但知道護不了她一世，如果這條路是她想走的，哪怕荊棘叢生，她也只能自己去趟，或許她骨子里就不是貪圖安穩(wěn)，偏愛坦途的人吧?！?p> “血脈相連的生父恐怕也做不到舅舅這般，你是真心愛護她?！比A樂谷眼中飄出幾分溫柔，隨風(fēng)四散。
安翎霄為避免傷感，笑了起來，“我喜歡女兒嘛，家里那兩個禿小子有什么好愛護的。等汐曳入宮，還請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多幫幫她?！?p> 華樂谷點點頭，“我怕祖母不適應(yīng)王宮，讓汐曳有空多來陪陪祖母吧?！?p> 安翎霄笑著應(yīng)下，隨后和樂谷一起出了淑寧宮。
淑寧宮外，井深手持宮燈仍舊候著華樂谷，見他同安翎霄一道出來，立馬俯身請安，在旁照亮前路。
安翎霄略微打量了一眼井深，隨即右手握拳拇指向天，左手疊在右手前，行了個千蘭官員的日常禮，道：“臣已將太皇太后安頓好，王上若沒有其他吩咐，臣便告退了?！?p> “安大人辛苦了，天色已晚，早些回府吧?！闭Z畢，安翎霄便被宮人引著出宮去了。
華樂谷轉(zhuǎn)身往宏耀亭的方向去。
千蘭王宮在布局上秉持著前朝與后宮涇渭分明的原則，中間以人工開鑿的皇家峪湖作為分界線，峪湖以北整齊地排列著后宮眾王妃的居所宮殿，峪湖以南則自西向東分別坐落著千蘭王居住的載清殿，早朝議事的承明殿，千蘭世子的東宮以及王后的淑寧宮，望塔以南是各大機構(gòu)的議事場所。宏耀亭是皇家峪湖上唯一的涼亭，與之連接的宏耀橋也是所有峪湖橋梁中最長最寬的一座，正值夏日，確是個避暑的圣地，平日里連灑掃的宮人婢子也都會多留片刻以解酷暑。
不過由于昌都臨海，雖是夏日，就算白日里再酷熱難耐，晚間必然涼風(fēng)習(xí)習(xí)，有時甚至需著些單衣御風(fēng)才行。
不一會兒二人便到了宏耀橋上，井深慢步在前，問道：“王上，夜里湖上涼，需不需要差人送件單衣來？”
“不用了，過這橋也用不了多久?！比A樂谷負(fù)手在后，悠悠地說。
井深也不再多話，下了橋，提著宮燈徑直將華樂谷往婉心宮的方向領(lǐng)。
華樂谷慢下腳步，一邊深邃地望著身前的井深，一邊浮著隱秘的笑問：“你怎知孤要去婉心宮？”
井深并沒停下腳步，呵呵地笑著，“王上初登大寶，后宮空虛，只安排了一位姑娘住進(jìn)婉心宮，老奴自然猜得到。若是來日這八宮都住滿了王妃娘娘，老奴恐怕得每日纏問王上的去處了。”
華樂谷挑了下眉尖，“孤一直不太明白，為何后宮只有八位王妃的住處？若是納了九位王妃，豈不是無處可??？”
“回王上，千蘭王室祖制，為避免后妃人數(shù)過多，引得王上生活靡費，影響朝政，定下只能納八位三等及以上王妃的制度，低等后妃則需住在高等王妃的偏殿，地位等同普通人家的通房，不能擁有自己的主宮。一來是為了明確王妃的等級尊卑，二來是側(cè)面警示君王應(yīng)勤于朝政，心系天下?！?p> 華樂谷嘴角微微一揚，“據(jù)孤所知，千蘭歷代君王所納后妃均未超過這八位的限制，也沒見代代都是明君，可見后妃多擾政這一說法沒有什么根據(jù)?！?p> “王上說的是，只是世人多信紅顏禍水一說，實際上幾分真假又哪里有定論呢？”二人說著已經(jīng)到了婉心宮門前，井深發(fā)現(xiàn)宮外空無一人，宮內(nèi)也一點光亮都沒有，輕聲道，“恐是因為姑娘尚無后妃名分，這才沒有安排宮人婢子，需要老奴調(diào)幾個載清殿的人來驅(qū)使嗎？”
華樂谷搖搖頭，站在門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婉心宮這三個字，道：“等她正式受封，該她的一樣也少不了，你退下吧，明早來接孤上朝即可?！?p> 井深應(yīng)下后弓著腰等華樂谷進(jìn)了婉心宮才后退了幾步，轉(zhuǎn)身離開。
與前殿的宮燈爍爍不同，婉心宮內(nèi)黑壓壓一片，僅靠著微弱的月光和星光才勉強看清道路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