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宰的刻意結(jié)交下,曹文詔給予了熱情的回應(yīng)。如此,兩人便有了點戀奸情熱的意思。
因為都視東虜為眼中釘,他們的話題不可避免的都捎帶著東虜。
曹文詔出身遼軍,是抗虜?shù)牡谝痪€,故著重給葉宰介紹了東虜軍隊的編制、戰(zhàn)法、后勤供應(yīng)等等。
“東虜軍力共十個部分,滿八旗及蒙古左右二營。如遇野戰(zhàn),便拿末將玉田之戰(zhàn)來講,先被蒙二營輕騎沖陣,待吸引我注意后,至箭弩射程前繞開正面分向兩翼,以軟弓騎射起牽制騷擾之用;
第二陣,刀盾兵,虜若見我有火器,便會讓包衣推出楯車。至弓箭射程內(nèi),滿死兵下馬,用步弓強射,接著殊死沖陣,后再接長矛兵,紅甲、白甲,最后為督戰(zhàn)的巴牙喇。巴牙喇必要時也會投入戰(zhàn)斗。
我大明的軍隊與其野戰(zhàn),大多頂不過第二陣。好多……甚至第一陣沒過便會潰散!”
曹文詔憂郁地嘆口氣,沒有再往下說。
雖然是嘆氣,葉宰卻能聽出他話中的孤傲之氣,趕緊恭維了兩句,也自深思起來。
說實話,曹文詔的介紹葉宰聽得稀里糊涂的。什么死兵、楯車、紅白甲、巴牙……葉宰通通沒有概念。
不過總算他來自后世,善于歸納總結(jié),思忖片刻便提煉出兩條規(guī)律:
一,蒙古騎兵騎術(shù)好,但戰(zhàn)斗精神不強;
二,后金騎兵類似后世的機械化部隊,主要戰(zhàn)斗方式是下馬步戰(zhàn),將馬做為戰(zhàn)場轉(zhuǎn)移和勝利后擴大戰(zhàn)果的工具。
就是還有個問題讓他更加困擾,不問出來心里有點癢癢的,“曹將軍,你說東虜有十部軍力,分滿八旗與蒙古二營??晌以趺绰犝f,東虜分做二十四個部份,滿八旗、蒙八旗、漢八旗?”
曹文詔登時眼睛睜大,不可思議道:“葉兵備是哪里聽到的?蒙古自老奴起便只有兩營,而漢人……”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嘲弄之色,不屑道:“這些漢奸哪兒有單獨成軍的資格!他們被當作包衣奴才分散在八旗當中,主子還是滿人?!?p> “是么?呵呵,可能以訛傳訛,我聽岔了。”葉宰訕訕一笑,同時暗想:到底是我后世歷史學(xué)得不過關(guān),還是現(xiàn)在的歷史進程沒到那步?
曹文詔見葉宰推脫便不再追問,轉(zhuǎn)而咬牙切齒罵起投降東虜?shù)臐h奸來,仿佛這些人與他有不共戴天的大仇,恨不得立馬提刀殺之而后快。
葉宰一邊附和,一邊卻轉(zhuǎn)著腦筋想找回場子,否則被曹文詔看輕了,這朋友也做不長久。
很快他有了主意。趁曹文詔說話的間隙,強行接過話頭,以高屋建瓴的目光大談東虜?shù)恼?、?jīng)濟制度。
“經(jīng)濟基礎(chǔ)決定上層建筑。”
“東虜?shù)陌似熘贫缺举|(zhì)上是奴隸軍功制,故團結(jié)敢戰(zhàn)。”
“東虜人少地少,產(chǎn)出有限,不足以養(yǎng)活其日益滋生的野心,所以他們要入關(guān)搶掠?!?p> “只要我大萌不亂,嚴控輸出物資和工匠人才,東虜只會逐漸凋敝?!?p> “火器是日后的主流,不可不重視?!?p> 曹文詔:“……”
他看著葉宰上下翻飛的嘴皮,腦子里暈乎乎的,仿佛被開了一道門又什么也沒抓住。不過,他對葉宰的印象卻大為改觀。
起初他只想來認識一下這個給自己使眼色的文官,接著被文官如沐春風(fēng)般的勢態(tài)打動,遂起了結(jié)交之心。
此時再聽到葉宰的分析,雖然聽不甚懂,但感覺其胸有大才,不由深深為其指點江山的風(fēng)度所折服。
既然把葉宰當成了自己的同道人,曹文詔便拉著葉宰主動溶入武將一方,為他介紹其他將領(lǐng)。
其實曹文詔生性孤傲,在武將里的好友不過小貓三兩只,但葉宰已經(jīng)很滿意了。
平時根本沒這機會!
因為不是他自己系統(tǒng)的,另外的武將文官涇渭分明,互相看不起卻又相互依存。
文官巴不得武人就是個莽漢,做一個聽話的殺戮機器就行了,最好還少吃點糧;武將暗地里也看不起紙上談兵的文官,嫌他們瞎指揮,一旦作戰(zhàn)便陽奉陰違,出工不出力。
……
曹文詔先給葉宰介紹了兩人——昌鎮(zhèn)總兵尤世威,寧夏總兵尤世祿。
葉宰一愣,因這兩人名字差不多,均高大威猛、高鼻深目,胡須微微泛黃,便疑惑道:“兩位尤總兵是兄弟?”
“哈哈……”
兩個姓尤的對視一眼,哈哈大笑,看那表情好像經(jīng)常被人這么問似的。
曹文詔湊趣笑言:“葉兵備慧眼無差,兩個尤將軍正是兄弟。”
什么就慧眼了?是個智商正常的人都會這么想吧?
葉宰瞥了眼曹文詔,心想這貨莫不是在說反話?但他面上卻也跟著在笑,拱手道:“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二位尤將軍也不讓古人專美于前吶?!?p> 說著環(huán)視三人,動情道:“我與三位將軍一見如故,正可算沒有血緣的親兄弟,以后要多多親近?!?p> 此話一出,全場皆冷。
三人都在想,沒有血緣叫什么親兄弟?
葉宰卻不管自己的惡趣味嚇到了三人,一拉曹文詔,催促他走向下一位將領(lǐng)。
“這是臨洮王總兵?!辈芪脑t指著一個年三十許的將軍道。
這位將軍有個很明顯的特征,一下便引吸了葉宰的眼球。
一副這個時代的武將很少留著的長須!
“末將王承恩,見過葉兵備。”美髯將軍拱手施禮。
“王承恩?”
葉宰驚了,目光終于離開胡子,上下打量起王承恩,若有所思。
王承恩頓時有點局促,忐忑問:“葉兵備,末將可有不妥?”
“唔……”葉宰試探道:“王總兵可知道這世上有個與你同名的人?”
“誰啊?”
“那個,哈哈,陛下身邊的內(nèi)侍……王承恩王公公?!?p> “葉兵備莫要看不起人,竟拿我同閹人作比。本將身體不適,先告辭了。”
王承恩拂袖便走。
“誒,誒,王總兵別誤會……”葉宰望著忙不迭閃入人群的王承恩,悻悻閉上嘴??尚挠胁桓?,回頭沖曹文詔解釋道:“這個王總兵太過小氣了吧,我就那么一說?!?p> 曹文詔板著臉不予置評,搖頭道:“某也沒聽過陛下身邊有個叫王承恩的太監(jiān)?!?p> “沒有?不可能??!”葉宰一頭霧水。
其實這也不怪葉宰無知了,只能說他不愧是九年義務(wù)制教育出來的人。
因為如今的王承恩還是個小太監(jiān),其真正出名是在崇禎后期。大家目前所能知道的大太監(jiān),無非是曹化淳、張彝憲、徐應(yīng)元、商輔明、高起潛、高時明等等。
……
熱鬧的慶功會勝利閉幕了。
張鳳翼會后安排了兵將進駐遵化、清理遺尸,然后急匆匆回到自己的軍帳,檢查手下書寫的報捷文書,并親筆題寫報捷露布。
一日后,幾騎背插認旗的塘馬飛馳京城,露布飄揚,一路高喊:“薊遼張總督一戰(zhàn)攻克遵化,東虜望風(fēng)而逃!”
高亢嘹亮的聲音穿過天街,響過沿街各部官署,跨過金水橋進了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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