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生之敵
“怎么的，弄得怎么樣了？”母親問道。
“還，還不錯，萬事開頭難嘛?！?p> “所以是好還是不好？”
“也就那樣?！?p> 母親伸手想打，“你又在這里和我皮是不是？快說實話?！?p> “不怎么樣。”沈云立馬答道。
“不怎么樣你還這么囂張，你是不是討打？”
“哎呀媽，你別這樣一直想著打我行不行，我都多大個人了，能不能給點面子?！?p> “你還知道自己年齡不小了??？一天到晚就給我添堵。”
再這樣說下去肯定又會被嘮叨一通，沈云找了個機會離開了家。
這個小村子他已經走過無數(shù)遍了，小時候漫山遍野跑的記憶還在腦中。
在山上摘野果子吃，到山洞里去探險，和同村的同齡人嬉戲打鬧。
這片土地給他帶來了太多的快樂，誰會想到如今這般破敗寂寥。
雖然幾年前新修了公路，該通的網通了，自來水也有了，生活水平有了大幅提高。
不過目前看來，這些變化依舊沒法徹底改變這里的格局。
也許等這一輩人老了，村子也就沒落沒人了。
沒有支柱產業(yè)，怎么看都沒有前途。
自己做網絡直播的打算算是暫時擱淺了，沒有觀眾，怎么都沒法做下去。
沈云站在十二月的寒風中，風吹亂了他的頭發(fā)，寂寞席卷開來。
屈原當年站在江邊，也是這樣的心情？
想來想去，能想到的路子只有一條，那就只能先從拍短視頻開始。
介紹家鄉(xiāng)的風土人情，看看大家是否對逐漸衰敗的農村感興趣。
說時遲那時快，他掏出了手機對著走過來的李大媽就拍攝起來。
“干什么呢？小沈。”李大媽手里提著菜籃子，她剛剛從鎮(zhèn)上趕集回來。
“沒什么，拍視頻呢?！?p> 大媽雖然拿著菜籃子，不過她健步如飛，一點也不累。
倒是沈云一邊拍視頻一邊走路，被一塊石頭絆到差點摔倒。
“拍視頻？什么視頻？”
“就是……就是你電視上看到的那種視頻，類似的視頻。”
“電視？我要上電視了？”李大媽很是驚喜。
“沒有那么夸張，不是很多人看的那種電視?！?p> “那有多少人看？”
“大概……幾個人？”
李大媽瞬間顯露出了失望的眼神，“幾個人看得電視你拍我干什么？別耽擱我回家做飯。”
“就是想問大媽你幾個問題。”
“什么問題？有話快說?！?p> “您對于目前農村的勞動力大面積外出有什么看法？”
“什么意思？”
“就是你對于你兒子兒媳在外打工怎么看？”
李大媽的家離沈云家不遠，沿著馬路一直往坡上走，七八分鐘就到了。
李大媽雖然年級大了，但是身體卻很好，走得比沈云都快。
到了家她就開始做飯，孫兒馬上就要放學回家了。
“能怎么看？每三個月就打錢回來，多好的事?！?p> “不過分隔兩地，你難道不想他？”
“想又能怎么樣？又不可以當飯吃，別礙事。”
李大媽推開了沈云，往水缸走去。
“您家今年有剩下來的橘子嗎？”
“哪家哪戶沒有剩下來的橘子？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北簧蛟普f到了傷心事，李大媽明顯有些生氣。
“我就是問問而已，沒別的意思。”
李大媽皺著眉頭看沈云，“你一個大學生，是不是一天到晚沒事盡想這些事？實在閑著沒事就去干干農活?！?p> “這怎么能是沒事做呢，我這不是在了解情況嘛。”
“了解什么情況？我一個老太婆子，有什么好了解的?！?p> 李大媽又推了沈云一下，到了菜板前開始洗菜。
“現(xiàn)在許多網友都很關心您這樣的農村留守老人?！?p> “關心有什么用？我的橘子還不是沒人買?！?p> 李大媽想去拿菜，卻和沈云撞個正著。
“我說你別在這里礙手礙腳的行不行？”
“大媽別著急嘛，就拍個……”
“月英，快來把你的兒子帶走?！?p> 李大媽突然一聲吼。
這吼震耳欲聾，大概全村人都聽到了，讓沈云瞬間想到了包租婆的獅吼功。
“大媽，你別急啊，我真的就想和你聊幾句。”
“你我有什么聊的。”
“怎么就不能聊了，聊聊家常什么的，多好啊?！?p> 很快一個恐怖的聲音就出現(xiàn)了，沈云轉過頭，看著母親拿著一根木棍朝著這里走來。
“媽，你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你一天到晚沒事可做，跑到這里來了是吧?！?p> “啊。”
當天夜里，沈云簡單剪輯了視頻，就發(fā)到網上去了。
順便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大倉山甕村小老弟。
樸實無華低調簡約。
視頻只是把其中沒人說話的地方截取了，又精簡了一些內容，總共4分鐘。
反響平平！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
經過了上次深刻的教訓，沈云認定了選材要標新立異。
要說全村標新立意的頭號人選，當仁不讓的是李大爺。
李大爺?shù)淖欤_人的鬼。
這天李大爺正坐在自家的門前，桌上的長牌已經擺好，就等著另外幾個大爺來了。
趁著母親已經出門，沈云立刻溜了出去，到了李大爺家門前。
“大爺，飯吃了沒？”
大爺半瞇著眼睛，一臉享受的抽著葉子煙。
“吃不吃不重要。”
“不重要？”
“只要內心富足，比什么都重要。”
另外幾個老大爺此時從側邊的小路走了過來，“開干?！?p> 李大爺聽了瞬間來了興致，完全變了臉色。
“大爺，內心的富足呢？”沈云立馬問道。
“小屁孩，你懂什么，還不快回家？”
幾顆玉米粒就是籌碼，四個人開始打起牌來。
沈云坐在邊上，趁著大爺高興便又問道。
“大爺，你對于村里的青壯年都出去打工怎么看？”
大爺一邊打牌，一邊自信的說道。
“隨著國家的城市化進程，農村里面的人自然就會少，這是沒法改變的事實?！?p> 沈云虎軀一震，難道李大爺果真是個人才？
“為什么呢？”
“這有什么為什么，大家都到城里去生活了，農村自然就少人了啊?！?p> 大爺說完突然伸出手，“等等，牌不對?！?p> “怎么不對了？你別一驚一乍的?！迸朴颜f道。
“看錯了，看錯了。”大爺尷尬一笑。
“那我們農村留下這么多產業(yè)怎么辦呢？”沈云繼續(xù)道。
“現(xiàn)在國際局勢風云變幻，產業(yè)競爭加劇，”大爺漫不經心的說，“沒有競爭力的產業(yè)自然是要淘汰，我們這里什么都不產，就等著人越來越少吧。”
“為什么沒有競爭力？我們這兒的橘子挺好的啊?！?p> “好吃有什么用？規(guī)?；a業(yè)化才能節(jié)省成本。像我們這樣單打獨斗，幾片山零零散散的種些不出名的橘子，怎么可能發(fā)家致富？”
沈云虎軀顫抖，想說點什么溢美之詞，卻又一時半會兒說不出來。
“別聽他的?！币粋€牌友說道。
聽到這話另外兩個人也笑了起來。
“怎么了？”沈云好奇，
“他這一套都是在電視上看的，說的全是聽來的話。你如果問仔細點，他可能連自己說的是什么都不知道?！?p> 李大爺有些生氣，“說什么呢你？我這些可都是學問。”
“拉倒吧你，那你說說那些什么國際局勢風云變幻，到底是什么在變幻。”
“我才懶得和你說，你們不懂。”
“是，是，我們不懂行了吧。”
正當兩人吵得熱烈，沈云背后一涼。
回過頭去，看到母親拿著鐮刀正在身后的大門口站著。
“媽，怎么了？”沈云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你不可能是想就地處決吧?！?p> “叫你干點正事，一天到晚就在這里閑逛。”
“我這是正事啊……”
說時遲那時快，王月英就像參透了某種功法一樣，一瞬間功力大增。
她三步并作兩步到了沈云身邊，用手捏住了他的衣領。
一股霸道之氣從她的身上溢出，大概是因為多年修行，那股氣息醇厚濃郁，如排山倒海之勢。
“媽，你這是要干什么？”沈云顫巍巍的說道。
“干什么？看來不給你點教訓你是記不住了。”
難道要使出的是失傳已久的七傷拳？
沈云聚氣施力，一個龍擺首掙脫了母親的束縛，快速朝著門外跑去。
“你給我回來?！?p> 這聲音明顯從遠處發(fā)出，卻像是在耳邊悶響。
他回過頭，看到一個大仙站在門口，長衣飄飄。
里面幾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相對而坐，似在交流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