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瑞明白了蘇夫人的意思，從這以后就格外留心藿芝，看藿芝是不是個堪用的。
蘇氏正要轉(zhuǎn)身進(jìn)屋梳妝，忽聽墨染在身后叫了一聲“娘親”。
蘇氏聽見女兒叫自己，慌忙回過頭來看。
墨染只穿著小衣，站在廳堂左側(cè)連廊上，鞋襪也穿得不甚整齊。
她仰頭看著自己母親，眼光里倒是沒什么。
昨夜那股折騰哭鬧勁也沒了，小臉甚是平淡，還有些呆意，似是沒睡好。
蘇氏略略放心，忙過去抱起女兒，問墨染是什么時候醒的？在這站了多久了？怎么不多穿件外衣？
墨染不說話，任由母親抱著詢問。
蘇氏將墨染抱到矮己上，讓墨染挑自己喜歡的東西吃。
墨染看著桌上的早膳，都不怎么愛吃，伸出去的小手又收了回來。
墨染不想吃飯，就又轉(zhuǎn)過頭來問蘇夫人：“娘親，今天還要去給祖母請安嗎？”
蘇氏看著女兒，略抬手理理鬢邊頭發(fā)，反問墨染怎么不吃飯？是不餓？還是不喜歡吃？
墨染看著桌上的飯食，小手又伸了上去。
就在墨染手要抓到一塊糯米糕時，被張嬤嬤“呀”一聲止住了。
張嬤嬤笑著皺眉走過來，邊走邊是無奈地笑。
張嬤嬤站到桌子前，笑著問她們母女兩個，怎么不梳洗就坐在了桌子前？這是要用早膳？這哪有大家體統(tǒng)的樣子？
張嬤嬤說著往外面看了看，手指指門口，對蘇夫人說：“就不怕人笑話，要是被小丫頭們知道了，奶奶以后可怎么出去見人？”
蘇氏聽了張嬤嬤這話，笑得抿嘴，和墨染兩個大眼睛瞪小眼睛。
墨染看著娘親，見娘親沖自己眨了眨眼，就一吐舌頭，笑了出來。
蘇氏見墨染笑了，也笑得往后仰倒，竭力憋著不敢出大動靜，腮上鼓出一個包來。
墨染伸手往自己娘親臉上夠，被蘇夫人一把摟在懷里，蘇夫人直叫墨染是“心肝”。
張嬤嬤無奈，忙叫小丫頭們進(jìn)來。
讓小丫頭們伺候奶奶、姑娘梳洗，又吩咐人將飯菜熱一熱。
蘇夫人素來脾胃不好，吃不得硬的冷的東西，所以張嬤嬤在飲食上格外小心。
張嬤嬤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這母女兩個就病倒一個。
墨染被母親抱在懷里，笑了一會兒，便呆呆地看著蘇夫人，忽然問：“娘，我們真的可以大聲笑嗎？”
蘇夫人看著女兒的小臉，看著墨染疑惑迷茫的眼神，忽止了笑聲，問墨染怎么這么問？是張嬤嬤說了什么？
墨染搖搖頭，手扒在蘇氏脖子上，一臉認(rèn)真地樣子，看上去很是乖巧。
蘇氏想了想說：“我們可以偷偷地笑，不在人前就行了?！?p> 墨染似懂非懂地?fù)P起腦袋，又問：“那要是在人前呢？”
蘇氏回答道：“要是在人前，就要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不能大聲說話，大聲笑，笑的時候也不能露出牙齒，知不知道？”
墨染點頭，又問：“那要是沒忍住呢？不小心露出牙齒來了呢？”
蘇夫人點著墨染小鼻子說：“那就用帕子，或者抬手擋住，總之盡量不要笑。”
蘇夫人頓了頓又說：“況且人前也沒什么好笑的?！?p> 墨染呆呆地看著母親。
人前也沒什么好笑的，就像祖母那里嗎？
一時哭一時笑，一時忽然大家都不說話了。
人前......人前就是小心翼翼。
不能多走多動，也不能笑，不能說，那還在人前做什么呢？
為什么不一直躲在屋子里？
墨染正在用自己的小腦袋想這些事情，忽然雪瑞打簾子進(jìn)來。
雪瑞滿面都是柔和的笑，她身后跟著幾個小丫頭，手里都拿著東西。
小丫頭們捧著手盆、臉巾、銅壺，是進(jìn)來伺候奶奶、姑娘洗漱的。
后面另有幾個小丫頭捧了漆盒，是預(yù)備重新擺飯的。
墨染不管這些，只順著掀起的簾子看過去。
見外面花開了，瑩瑩黃黃的，連成一片。
還有一只大蝴蝶在上面飛，起起落落，撲閃撲閃的，很是好看。
墨染一下便笑了，露出了嘴里的小牙，忙用手捂住。
她笑著想，還是不要一直躲在屋子里了，那太悶了，還是外面好看。
總是要出去撲個蝶，看些花草的。
墨染每次到院子里玩，要是看著好看的花，就讓碧知、碧鶴拿了花瓶，剪幾枝花來插瓶，擺在高桌上。
那時滿屋子都香起來，這樣才有趣。
墨染想著，還是外面好啊。
要是不去外面看那些有趣的東西，又怎么能在屋子里笑呢？
屋子里什么也不能做，就只是繡那些總也繡不完的假花假草。
繡得脖子酸酸的，手指頭有時也扎得疼，冒幾滴血。
第二天胳膊也會抬不起來，吃飯也拿不起筷子，只能讓娘親喂。
墨染腦袋里想這些事的時候，已經(jīng)被人伺候著洗漱完了。
她被張嬤嬤抱到桌子邊，手里被塞了一雙筷子。
墨染將筷子一扔，朝蘇氏張大了嘴。
蘇氏嗔看她一眼，夾了一筷菜喂到墨染嘴里，故作嚴(yán)肅地說：“讓人笑話。”
墨染不說話，將嘴里的飯菜咽下去，呆呆地看著滿桌子飯菜。
蘇夫人看著女兒這樣子，不禁皺眉，有些慌張地叫墨染名字。
蘇夫人叫了幾聲后，墨染轉(zhuǎn)過頭來，靜靜地看著母親不說話。
蘇夫人看著墨染這副模樣，眉頭皺得更深了。
女兒一雙小眼睛里沒有神采，好像突然之間長大了一般，好像是在沉思一些什么。
蘇氏有些驚訝地問墨染：“染兒，怎么不吃東西？這是你喜歡的糕，不是最喜歡糖糕了嗎？”
墨染點點頭，拿筷子戳了一個糖糕往嘴里送。
她筷子使得還不熟練，緊緊握著筷子下邊，手幾乎要碰到糖糕。
吃糖糕時便將頭斜過來，張大嘴，咬住了要從筷子上滑落下去的軟糕。
蘇夫人看著女兒這樣子，不禁笑了，摸摸女兒的頭發(fā)說：“你呀，還是小孩子。”
蘇夫人看著墨染將一塊糕吃完，便端起碗來要用飯。
忽聽外面有些說話聲，蘇夫人聽了手上動作，抬頭看張嬤嬤。
主仆兩個一對眼神，張嬤嬤便行了一個禮，出去查看“動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