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認(rèn)慫
這十五年我不在時(shí),發(fā)生了這么多事。何況皓夜究竟是什么身份,我都沒搞明白,又怎么會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索性閉口不言。
宛陽見我不說話,倒也沒再繼續(xù)問,只是若有所思地道:“你可知皓夜從不收徒?師父指了多少徒弟給他皆被他拒之門外,這次倒稀奇,收下了你。”
我尷尬的笑了笑,心想你知道個(gè)屁!若不是我拿能看見自己魂魄的謊言誆他,早被那小子扔下山了!
“不過瞧著也的確是個(gè)有天份的苗子,師父眼光不會錯(cuò)的,日后在紫竹峰好生修行吧?!?p> 我點(diǎn)頭應(yīng)下,見天色已晚,我便跟宛陽告辭回了紫竹峰。
這一路上我煩躁的腦瓜子嗡嗡疼,重回岱山之后,我感覺自己沒過一天安生日子。這十五年來我日日盼著回來,可怎么也沒想到回來后竟會發(fā)生這么多讓我無法接受的事情!
究竟什么是對,什么是錯(cuò)?
什么是正,什么又是邪?
二百多年了,最親密無間的皓夜,隱藏著自己是妖的秘密與我朝夕相處。最終我看見他化為妖的那一霎,也被他害死了。
我一生引以為傲的仙門里,一張看似華麗璀璨的光環(huán)下,竟也有這般齷齪之事。
可當(dāng)在第一次遇見甫塵時(shí),他聽聞恩人死去那悲痛的情緒,依然在我記憶深處抹不去。
都說人、仙與妖勢不兩立。
可究竟孰真孰假?善惡究竟該如何分辨?
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我回到了我的小屋。
打開屋里僅有的一扇窗戶,在紫竹峰蒼茫的夜色里,能看見師父屋外的結(jié)界發(fā)出柔亮的光芒。
我靜靜地看著那片光,眼角漸漸濕潤。
師父,
我還有多久才能見到你?
我真想問問你,是不是你將我保護(hù)的太好,以至于這二百年,我像個(gè)傻子一樣活在你為我構(gòu)造的世界里。
為什么沒有了你的庇護(hù),我已不再是瞳瞳,這個(gè)世界卻換了樣子?
我與甫塵的相識,同情團(tuán)子,在你眼里亦是錯(cuò)的嗎?
————
“砰!”一聲
小屋的門被一腳踢開,我猛地被驚醒。還以為是做了噩夢,門外灌進(jìn)陣陣涼風(fēng)。
一個(gè)熟悉的、高大瘦削的身影。
皓夜?
我只感覺自己剛閉上眼,抬眼看看窗外,天色才剛朦朦亮。
這么早他來做什么?
我好像剛剛閉上眼睛就被吵醒,頭痛欲裂,眼睛酸澀的厲害。
一陣煩躁。
“喂!”我半閉著眼睛,沙啞著嗓子生氣道,
“渾小子,大清早的發(fā)什么瘋!”
模糊的視線中,他的身影頓在了原地。
冷風(fēng)帶著濕漉漉的霧氣撲面而來。
“阿嚏!”
渾身發(fā)冷,太陽穴一股一股的跳痛,像要炸開。我昏昏沉沉地從椅子起身,一頭倒在鋪蓋上扯了棉被蒙住頭,“趕緊出去,我要睡覺!”
我在被子里不耐煩的嘟囔了一句。
屋子里安靜了一會。
小屋的門,被“吱呀”一聲關(guān)上了。
屋外吹進(jìn)來的冷風(fēng)驟然停止,終于暖和了。我從被子里露出頭來喘了一口氣。
皓夜這小子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大清早敢來踹我的門。
一會兒睡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吧唧吧唧嘴兒,安心的重新合上了眼。
這該死的,小妖怪。
……
混亂的腦子里浮現(xiàn)出一絲清明。
等等。
心跳驟停了一瞬。
我騰地坐了起來,使勁揉了揉眼睛,仔細(xì)地打量了四周。
破敗的屋子,我正睡在一張草席上,蓋了一床洗到泛白的棉被。
我對面墻上那扇小小的窗戶半掩著,師父屋外散發(fā)著結(jié)界的光。
我心下一沉。
糟糕,真睡糊涂了。
我剛才竟是……罵了他嗎?
我簡直不相信的看了看屋門。
我罵了什么,渾……渾小子?
一滴冷汗落下。他沒直接過來把我掐死,居然真的出去了。
這是被我氣糊涂了?
都說人在兩種情況下最沒有防范意識,一是喝醉了酒,二就是沒睡醒。
我無比懊惱的拍著腦門,怎么辦?我好絕望……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被皓夜一腳踢下山的自己。
連滾帶爬地起身,慌忙穿好衣服,我惦著腳尖走到屋門前,扒著門縫朝外看去。
皓夜此時(shí)就坐在我門外的石階上,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今天穿得看上去有些正式,一件帶著暗紋的青色長袍,柔順的長發(fā)整整齊齊的披在后背上。
他坐在那像一座冰雕般,一動也不動。
我揉了揉僵硬的臉,壯了膽子慢慢打開了門。輕手輕腳的走到他面前,垂著頭,用蚊子般的聲音叫了他一聲:“師父……”
我敢沒抬頭,怕他立刻將我踹下山去。
可過了許久,皓夜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
我小心翼翼的抬頭瞄了他一眼,沒想到正對上了他目光!
他凝視著我,那雙狹長的眼睛里帶著說不出的意味。
我心頭一跳。
“師父,我剛才睡迷糊了。昨晚給宛陽仙者送酒,回來的太晚,沒想到你這么早會來踢……叫我起床……”
我嚇的有點(diǎn)語無倫次,加上他那帶有審視的目光實(shí)在令我感到慌亂,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連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他不語,只是盯著我,彷佛已穿透我的身體看見了我的靈魂。
我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我不想再解釋,而是實(shí)在找不出給自己解釋的理由。我的確罵他了,辱罵師父,這算是忤逆!無論如何我現(xiàn)在名義上是他的徒弟,這個(gè)徒弟當(dāng)不成,我就滾下山去。
我只能認(rèn)慫。
求他原諒我。
怎么辦?
也罷。咱也別端著了,如今頂著這么一副弱小無害的身子,干脆賣慘裝可憐!
我把心一橫。
掏出袖子摸了一把壓根不存在的眼淚,帶著哭腔,膝蓋一軟直接朝他懷里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