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維亞公國總督杰德·索倫男爵則率領著五千多個被他們的領主們臨時武裝起來的農民和駐扎在公國首府的一千五百名王家親兵,沿海岸大道直接開赴洛亞提城。
而在王國最北端的巖灣公國則被命令征召民兵,準備應對來自北港的叛亂。
史詩之劍騎士團的副團長馬克西姆爵士和年邁的戰(zhàn)略大臣特雷弗伯爵受到任命,他們今天將率領現(xiàn)下王領城的四千五百名王家親兵、來自王領城附近的數(shù)百個小封臣以及他們的騎士和民兵,沿比斯開河順流而下,與巴爾維亞民兵一起包圍洛亞提城。
克麗絲塔爾盡管內心依舊糾結,但最終還是同意馬克西姆爵士的要求,當他認為談判無望的情況下,可以發(fā)動戰(zhàn)爭。同樣,她也讓馬克西姆爵士帶上了被軟禁的埃默洛爾德女士,以顯示王室的誠意。
尼爾學士極力反對這樣的安排,因為對于背叛王家的封臣而言,這樣的懲罰太過輕微。尼爾學士更希望借此機會能夠與奧挪家族聯(lián)合,以徹底鏟除洛亞提家族的力量。
可是無論他怎樣勸說,克麗絲塔爾依舊不愿以戰(zhàn)爭作為解決爭端的首要方法,她不想像父親一樣,連年征戰(zhàn)民生凋敝,她更想要像曾祖母那樣,能夠人民的生活穩(wěn)定一點,太平一點。
還有就是,她不想再對尼爾學士言聽計從。她開始懷疑,會不會就像是艾薩克大人那天無意中說道的一樣,尼爾學士如此急迫地針對洛亞提家族,是因為他害怕著什么。
瑞文叔叔說,她可以信任他和尼爾學士,那么尼爾學士總是想要把洛亞提家族往絕路上逼,是不是......
但克麗絲塔爾還不敢這樣斷言,尼爾學士是父親和自己的老師,他真得會背叛自己嗎?
今天的瑪麗亞宮門前,克麗絲塔爾將親自為出征的士兵們送行。
當王領城的平民們得知王國的大軍將要討伐叛亂的時候,無數(shù)平民涌上街頭,在宮門廣場四周的空地上,周圍街道的房屋里,揮舞著他們的拳頭,高喊著“反叛者必死”、“洛亞提人都該下地獄”之類的話語。就好像他們已經親自前往叛亂之處,將反賊的人頭割下,身負榮耀和戰(zhàn)利品凱旋而歸。
他們對于這樣的景象是如此喜聞樂見,尤其是當他們得知曾經的身居高位者忽然有朝一日變成了王國的公敵,他們內心的不平衡仿佛得到了極大的舒緩。
當他們吶喊的時候,就像那些“叛國者”聽到了他們的呼喊,就會聞訊下跪受罰一樣。
克麗絲塔爾穿著華麗的龍鱗禮服,龍鱗都是深紫色的水晶打磨成極薄的菱形片,胸前還有一個龍首像,用紅寶石作為眼睛,肩膀上還伏著兩只銀線繡成的龍爪,雖然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衣服,特別是腰上那根漆著釉質的硬皮束腰,簡直勒得她有些喘不動氣。
但是艾薩克大人和尼爾學士都說這樣的衣服合乎禮節(jié),而且會給人一種強勢的感覺,人民需要一位向她的父親一樣強勢的國王。
她站在高臺上并不能聽清這些吶喊,只是目送著浩蕩的隊伍,在夾道送行的人群中移動,士兵們閃亮的鋼制胸甲和頭盔,反射太陽的光芒,比夜晚的星河更加耀眼。
只是靜謐的星河為詩人帶來靈感,伴孩童進入夢鄉(xiāng);而這條喧鬧的“星河”只會為詩人留下傷感,奪走孩子們寧靜的夢鄉(xiāng)。
這不是我想要的,克麗絲塔爾心底暗自道,這也絕對不是每一個人想要的。
“陛下,您能聽清楚那些平民在說什么嗎?”一旁的尼爾學士悄然湊上前,微微歪向克麗絲塔爾的耳邊。
“不知道,我甚至都在懷疑他們在不滿,不滿我讓他們的同胞走向死亡,不滿我讓他們的錢袋子干癟空澀,不滿他們的孩子還在饑餓里掙扎而我卻要發(fā)動一場戰(zhàn)爭。”
克麗絲塔爾有些不太自信的說,她以前只是在城堡的高閣上見過父親為士兵們送行,或者是與士兵們一同出征,但她從來沒有自己做過,也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會做這些事情。以前,她總覺得自己可以讓人民遠離戰(zhàn)爭的紛擾。
“陛下,恰恰相反,他們在為您歡呼,你可以仔細聽一聽。您看他們搖動的王家旗幟,還有撕扯掉的洛亞提家的旗幟,他們喜歡戰(zhàn)爭,只是他們不喜歡與自己有關的的戰(zhàn)爭而已?!?p> “為什么,難道他們不知道戰(zhàn)爭會讓很多人失去他們的財產、家園,還會讓孩子失去父親,讓妻子失去丈夫,讓老人失去兒子嗎?”
克麗絲塔爾轉過頭來看向尼爾學士,瞪圓了眼睛,有些非常不可思議的說道。
“沒錯,他們知道。但這反正不是他們的父親、丈夫和兒子。
相反的他們甚至可以說是樂于看到這種情況,他們的生活已經很艱難了,可是他們總需要找到一些生活比他們更加艱難的人,來安慰一下自己。
當他們見到、聽到甚至僅僅是幻想到自己的軍隊摧毀敵人的營壘、城池,殺戮敵人的時候,就會認為自己也很強大,他們會有一種殘忍的滿足感?!?p> “可是,可是,洛亞提城的百姓不該是他們的敵人,把他們混在一起,他們完全沒有任何區(qū)別,他們是同胞啊?!?p> “是的,但是現(xiàn)在這些平民們相信是洛亞提人從他們的口袋里奪走了他們原本可以給家人多買幾塊面包的銅龍和銅星,所以,他們就不再是同胞了?!?p> 克麗絲塔爾看著尼爾學士臉上平淡的表情,仿佛這些事情就像吃飯喝水那樣平常,難道自己渴望保護的人民是這么殘忍和自私嗎?
“那就要他們知道,維希威特人的仇恨只能對外?!笨他惤z塔爾緊咬下唇,雙手不自覺地握了起來。
“陛下,其實在外族入侵的時候,大部分的平民反而比王國的貴族們更加清醒的知道這一點。
只是,您不能要求所有人的利益始終一致,只要有利益的沖突,所有人都會自己分好自己的隊伍,無論平民還是貴族,如果天父真的是按照自己的模樣創(chuàng)造了人,那么即使公正無私的天父,也會如此吧,真是矛盾啊。”
尼爾學士只是搖了搖頭。
當隊列在斜陽的照耀下最終完全出城,廣場周邊漸漸稀松的人群最終完全散去,克麗絲塔爾回到了瑪麗亞宮的書房內,侍女輕輕地在她的太陽穴上涂抹上幾滴薄荷油,幫助她放松緊張地心情。
艾薩克名譽子爵拿著一封燙有逐浪海鷗蠟封的羊皮書信,克麗絲塔爾抬起疲倦的頭顱,看著他甜膩的微笑,“艾克賽倫斯家族又怎么了,是來為洛亞提家族求情的,還是為瑞文叔叔辯護的?!?p> “陛下,看起來應該都不是,這次來的信鴉是三只鐵甲信鴉?!卑_克大人語氣雖然盡力平靜如常,但額頭上卻滿是汗珠。
“派瑞特人?”
“派瑞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