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乾公子

　　煙槍一伙的總堂口、威山路賭場的地下五層的一間屋子里，被煙槍他們綁來的乾公子正在此處。

　　乾公子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身體略顯單薄，雖然嘴邊布滿了胡茬、頭發(fā)草窩一樣亂蓬蓬的、身上的衣服左一塊污跡右一塊斑痕，但依然難掩他與生俱來的貴氣：一看就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物。

　　乾公子，A9前任市長乾圖的內侄。他的父親英年早逝，母親改嫁，遠走他鄉(xiāng)，就把孩子托付給了乾圖。乾圖一直把乾公子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甚至比親生兒子還親。畢竟孩子從小就沒了父母的陪伴，乾圖在他身上花了更多的心血。

　　2155年爆發(fā)的那場G5和A9之間的戰(zhàn)事過后，乾圖依靠深厚的人脈，到中央政府財政部走馬上任，如今是財政部的二把手。本來，乾公子也打算跟著這個如父親般的叔叔一道遷往北方，但乾圖否決了侄子的想法。當叔叔的拿出大部分的積蓄，在A9創(chuàng)辦了一間乾氏投資集團，主要面向高科技行業(yè)，由乾公子全權負責打理。

　　乾圖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仕途險惡，伴君如伴虎。前往中央政府的財政部任職，聽上去風光無限，其實是驢糞蛋表面光，而且危機四伏——中央政府已經對全國各大區(qū)沒有幾分約束力，何況區(qū)區(qū)的財政部；另外，權力越集中的地方，也越是明爭暗斗、黨同伐異最激烈的地方。乾圖多年的官場歷練，深諳此理，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政治抱負，他才不走這一步。他將侄子和大部分財產留在A9，為的是給自己和家人留一條退路。

　　9月28號那天晚上，乾公子如約來到G5和A9兩座城市的邊界地帶、通港路那邊，等一個人。

　　早些時候，他接到過一個電話、說是有他母親的消息。從小到大，乾公子都沒離開當?shù)毓痈绲娜穗H圈兒，他所接觸的都是食物鏈最頂層的人物，除了吃喝嫖賭，對外部社會的險惡知之甚少。聽到電話里說“有個女人想見你”后，乾公子馬上想到了母親，電話那邊的描述也確實和母親一樣。一瞬間，乾公子腦海里殘存的對母親的記憶被喚起。他當即與對方約定：是晚九點半在通港路A9一側會面。

　　對方叮囑他：不要帶其他人，以免不必要的麻煩，否則就不要過去了。頭腦單純的乾公子想想也對：人多眼雜，A9和G5這樣敏感的關系，難免被人說道，何況對方對自己母親的過去說得有鼻子有眼，應該不會是騙子。

　　吃過晚飯，乾公子獨自一人、駕車來到了A9和G5的邊界——通港路的北面。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乾公子沒有等來母親甚至母親的消息，只有面目猙獰的煙槍幾個人。

　　話說乾公子被煙槍一伙從A9誆到了G5，隨即被“安排”在威山路這邊的地下五層?？蓱z的乾公子始終琢磨不出來、給他打電話的那位究竟是誰？

　　但煙槍知道，是博士通過自己蛛網般的消息渠道、打探到乾公子的身世和電話、然后把他醞釀多時的“宏偉藍圖”講述給煙槍等幾個高層：乾氏集團的財力世人皆知，把乾公子誆過來，再跟乾氏集團要錢。以乾公子的地位，不怕他們撒手不管。有了這筆錢，何用在威山路這種下三濫的地方討食吃？

　　這個計劃之所以“可行”，關鍵在于兩點：其一，乾公子這樣的重要人物失蹤，固然是大事，但以現(xiàn)在東陸國的形勢，A9無權過來G5找人，中央政府更是懶得插手，頂多問問；其二，如果一切順利，拿到錢后，鑒于G5和A9的“世仇”，A9斷然不敢把威山路這邊怎樣，只能吃個啞巴虧，何況乾氏集團財大氣粗，放點兒血死不了。

　　“咱們和A9那邊，屬于老死不相往來。錢到手后，他能奈我何？”博士對煙槍說。

　　煙槍等人聽了，想都沒想：干！他媽的！

　　于是，就有了那天晚上的事。

　　乾公子，堂堂A9最大投資集團的當家人，從天堂一步墜落到地獄！

　　“乾公子，別來無恙??？”丁探長走后，煙槍皮笑肉不笑地來到乾公子面前，干咳兩聲，大概是吸了太多的煙、嗆著了。

　　乾公子看著煙槍，白皙的面龐跟煙槍黝黑的大腦袋形成鮮明對比。他沒有吭聲，瞟了來者一眼，低下高貴的頭顱。

　　“呵呵”，煙槍冷笑一聲：“都啥時候了，架子還是那么大！”

　　乾公子終于抬頭、問煙槍：“這位先生，你把我請到這里，究竟想干嘛？”

　　“‘請’到這里？你特么心可真大！”煙槍“嘿嘿”地樂了，“算了，就當是‘請’吧，哈哈！我跟你說過，這事我也不清楚?？傊?，有人委托我們‘請’你來，我們就照辦，別的概不過問。”

　　煙槍按著博士的囑咐，沒有挑明他們“請”乾公子來的目的，而是把責任推給一個不存在的虛構的人。博士說，虛晃一槍，有備無患，而且增加警方日后偵查的迷惑性。

　　“誰委托的？”乾公子問。

　　煙槍剛要開口，博士拿著電話湊了過來：“老大來了，咱先上去？”

　　煙槍點點頭，跟著博士走出房門，幽幽地朝乾公子扔下一句話：“且聽下回分解。”

　　這許多天來，煙槍一直沒跟乾公子提錢的事。因為綁架的事發(fā)當晚，同時發(fā)生了高思的那場車禍，袁家大公子也隨后喪生，利先生的碼頭好像也有什么事。幾件事碰巧都湊一塊兒了！不說利先生，高思和袁子維這二位在G5可是響當當?shù)娜宋?，雖然警方沒怎么表態(tài)，但坊間對此很是關注。所以，煙槍他們沒有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貿然行動，打算過些日子、事態(tài)平靜后再說。

　　“貨在這兒，咱不急，無非多買幾份盒飯。”博士對煙槍說。對博士言聽計從的煙槍依照軍師的建議按兵不動、耐心等待著A9那邊的來電。他們沒有直接打電話給乾氏集團，因為這件事必須和對方能拍板的關鍵人物對接，盡量不接觸其他無關人等。博士的意思是，以A9和G5水火不容的關系，乾氏那邊遲早會想到他們，到時候再聯(lián)系也不遲。

　　現(xiàn)在，聽說“老大來了”，煙槍和博士兩人沿著來路、回到地下二層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沙發(fā)上，坐著他們的老大哥利亞，那個身高兩米五的巨人。刺客站在哥利亞身邊，是他剛才打電話通知下面的博士的。哥利亞低著頭、蹙著眉，碩大的身軀簡直要把小沙發(fā)擠爆?？瓷先?，哥利亞有些等得不耐煩了。

　　煙槍等人朝哥利亞點頭示意，站在一旁聽候吩咐。哥利亞起身，掏出一張照片遞給煙槍：“照著這個模樣，抓緊找人。當然，也不用太急?！?p>　　照片上，是一個蓬頭垢面、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從左眼的眉弓到左側的鼻梁上有一條亮閃閃的疤痕。此人，正是那天夜里駕車與高思的轎跑迎頭相撞的司機。按警方的說法，他已經“死”在老羅的監(jiān)獄里了。

　　“這個人叫鐵山，從馬爾斯島上逃了出來，現(xiàn)在，應該潛伏在我們這兒的哪個角落里?！备缋麃喗榻B著。

　　“明白，”煙槍回道，“不過，‘不用太急’，這個……該怎么理解？”

　　“你們外出的時候，順便留點兒神。上頭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备缋麃喿炖锏摹吧项^”，指的是利先生。

　　博士捏著他那串龍眼菩提，湊上前問哥利亞：“老大，這家伙什么時候跑出來的？”

　　“大概……有半個多月吧?！?p>　　“那怎么現(xiàn)在才……”

　　“所以說‘不用太急’。好了，我還有事。嗯，還有，鐵山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絕對不能鬧得滿城風雨，因為警方已經“認定”他死在監(jiān)獄里了。明白？”說罷，哥利亞離開賭場，留下煙槍和博士面面相覷。

　　“你怎么看？”煙槍問博士。

　　博士雖然腦子很好使，卻也一時弄不明白這個鐵山到底怎么回事。他未置可否地晃了晃腦袋，一邊把玩著那串盤得紅光閃閃的菩提、一邊慢悠悠地回復煙槍：“還能怎么看，慢慢找唄。嘿嘿！”煙槍聽了撇撇嘴，離開辦公室，去賭場看看自己的買賣。博士剛要跟著離開，兜里的電話響了。他留了下來。

　　“喂？廖先生，什么事？……這事咱倆好像說了無數(shù)遍了，你怎么這么煩？……我知道，那套技術是我讓你幫我搞的，但我沒讓你搞砸啊！……我還有事……我不是這個意思。嗯……這樣吧，你等我消息?！闭f著，博士掛斷電話，走出辦公室。

　　剛才那通電話，是廖先生來的。

　　廖先生，正是高思出事那天下午、被高遠從研究所里攆走的、從前的技術員。博士讓他幫忙搞定、確切地說是盜出SUB-65，也就是窺甲的技術資料，包括程序代碼。但廖先生搞砸了、讓人發(fā)現(xiàn)了。雖然如此，廖先生仍然記得博士先前承諾的給自己的報酬。他幾次三番地給博士打電話，對方以“事情沒辦成”為由嚴詞拒絕。幾次下來，廖先生很是窩火，在剛才的電話里警告博士：如果再拖下去，當心他把這事抖落出去！

　　博士怎么知道高遠那邊有窺甲的資料？他為什么要廖先生盜取資料？為什么背著煙槍和廖先生接洽？這件事跟乾公子又有著怎樣的關系？

　　咱們后面再說，先把目光移向高思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