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束手就擒
子時，臨近官道二里地遠的小路上，一輛馬車歪歪斜斜的行駛著，車夫顛著腦袋，隨時能睡過去一般。
京城郊外有座昆山，山后面就是歸隱庵，那里面大多是在夫家犯錯被趕出府的女子，也就是蘇離桓給劉氏選定清修的地方。
車廂里坐著一對中年男女，男的滿面嫌惡，緊繃著下顎，竭力當旁邊的女子不存在。
“老爺......您饒了嬌兒這一次吧......”劉氏突然趴在蘇離桓膝蓋上，在靜夜里顯得格外凄涼。
可惜她這幅梨花帶雨的媚態(tài)，反倒讓蘇離桓更加厭惡。
每每見到她這幅樣子，他總會想起，就是這個女人頂著蘇夫人的名號，在那個姘頭身下無恥求歡的浪蕩模樣。
更可恨的是，她竟敢在他茶里下絕子的藥，該死！簡直該死！
他抬腳踹開劉氏，眼里是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的恨意：“賤人！再敢說一個字，你就死在這里吧！”
嚇得劉氏忙捂住嘴唇，再也不敢發(fā)出聲音。
這次，她真的知道怕了，如果沒生下啟哥兒，蘇離桓真會殺了她。
隨著車身起伏，她透過簾縫，看見周圍籠罩在月光下的樹木葉子發(fā)著微弱的光，好似在為她以后的命運哀嘆。
她卻沒有辦法，只能任著馬車繼續(xù)往前走......
據此地十里外，七八個黑衣蒙面人隱在樹蔭里，靜靜蟄伏著。
“爺，屬下發(fā)現......”狄桑摘下面巾，看著主子欲言又止。
“說?！?p> “有一輛馬車正朝咱們這邊過來，車里是......是世子妃的父親?！?p> “怎么回事？”衛(wèi)瑾之一聽，還真有點意外。
暗六傳來的消息，是蘇離桓今日會把劉氏送到昆山東頭的歸隱庵，他們跑來西邊做什么？
“據屬下觀察，應該是車夫犯困，走錯路了......”狄桑暗暗地嘆氣，越發(fā)覺得蘇府真是亂的可以：“您看，要不要取消計劃？”
衛(wèi)瑾之皺了皺眉頭，這個老丈人還真是一點不省心，連身邊的車夫都不靠譜。
昨日是侯府派人往庵里送補給的日子，他的人就混在其中，是個難得的抓捕機會，依聞氏的謹慎，一旦察覺到蛛絲馬跡，她定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想了想，很快做了決定：“派人過去把他們打暈，連人帶車扔到東山頭三十里外?！?p> 狄桑有點猶豫不定，苦笑道：“萬一......以后世子妃知道此事......”
衛(wèi)瑾之抬起頭看他一眼，淡淡吐出一句：“為防萬一，你親自帶人過去。”
笑容逐漸凝滯，狄桑覺得自己簡直與那市井的長舌婦沒什么分別。
打暈世子妃她爹？
這個‘為防萬一’是指——
以后世子妃怪罪下來，讓自己當背鍋的冤大頭，當的順理成章么？
“......是?！彼碜右唤?，掩飾性的扶了下脖子，領命而去。
半個時辰后，衛(wèi)瑾之照原定計劃慢慢朝前方逼近。
慈心庵坐北朝南，就修在昆山的半山腰上，中北房是大殿，東西兩側各有配房三間，碧樹叢雜把這座庵堂圍在中間，倒也清雅。
里面的人早算著時間，打開了山門，朝主子比了個手勢。
衛(wèi)瑾之點點頭，帶著一行人進了院子，院中青磚鋪路，兩旁皆是蒼松翠柏，轉過了磚砌的垂花門，一座清潔肅靜的小庭院出現在眼前，聞氏就住在這里。
“你們是什么人？”屋內突然亮起了燭火，緊接著便是屋門打開的聲音。
打開山門那人嚇了一跳，他趕忙抬起頭，瞇著眼瞧見一個凸顴骨、薄嘴唇，頭發(fā)雪白稀疏的老嫗站在門口望著他們。
此人，正是聞老姨娘。
這不可能啊，他明明在水里和庭院四周都下了迷藥，她一直待在院子里，不可能不中招啊！
衛(wèi)瑾之倒是沒覺得驚訝，反正無論如何，他今日一定要帶走聞氏。
只是聞氏的精神，大不如過年回府那會矍鑠，面龐也干瘦許多，寬大的灰色衣袍下，背佝僂著，整個人蒼老的如同一節(jié)枯木，了無生機。
真難想象，這樣一個人竟是赫赫有名的暗樁頭子。
隔了好久的沉默，聞氏又道：“你們主子是誰？”
衛(wèi)瑾之面巾下的臉平靜無波，看著她問：“你的主子是誰？”心里卻對聞氏的反應起了疑心，對方似乎知道今日會有人前來抓她，而她也沒打算逃。
聞氏身形踉蹌了一下，輕輕扶住了門框：“我.....老身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眾人在一旁看著，不由暗嘖了一聲，原以為是個多厲害的人物，沒想到這就嚇得哆嗦了。
也是，畢竟這么大歲數了，再折騰也折騰不了幾年。
她這么一說，衛(wèi)瑾之反倒有些放心了，他慢慢的說：“覆巢之下無完卵......”手卻朝暗處打了個手勢。
眾人心里大驚，世子爺說這話是什么意思，萬一聞氏有后手，侯府不就要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了？
不常沖動的人，沖動起來真是要命，這也太沖動了些。
誰知，聞氏聽了卻瘋了一般，指著院子里的人高聲大怒：“混賬！你們混賬！”
衛(wèi)瑾之驚訝于對方竟然真的有記掛的人，腳下卻向前一步，輕笑出聲：“你潛伏在大周多年，早該知道這一天是遲早的事?！?p> “七十歲的你，還能為他們賣命幾年？十年？還是八年？”
陡然間，聞氏的臉色變得灰黃，跟死了似的。
她恍恍惚惚想起自己這一生過的最多的日子，就是挨打不許出聲，不該問的不能問，不該說的不能說，像是活在冰窖里一樣，處處都要縮手縮腳的。
她早就悔的腸子都爛了，可世上哪兒有后悔藥可吃呢？
如果可以，她當然愿意不惜一切代價回到十七歲那年——
她調皮的時候，雙親會在她背后嗔喊：‘行不回頭，笑不露齒’。
妹妹總是笑吟吟的喚：‘姐姐，姐姐’，臉上都是喜氣......
院子里又沉默了一會。
這時候，聞氏像費了好大力氣一般，慢慢挺直背脊朝眾人走去，“我跟你們走?！?p> 變故來的實在太突然，眾人一頭霧水，有些不敢相信，翻個跟頭的力氣都沒費，對方就這么束手就擒了？
本以為，是場酣戰(zhàn)，結果變成了庵堂夜游？
衛(wèi)瑾之還沒有說話，又聽到聞氏的聲音響起。
“其余人都被我殺了，尸體就在柴房里?！彼D身看向柴房那邊，眼里放出狠厲的光來。
他點點頭，看向一旁的下屬，吩咐道：“你們留下?！?p> “是?！?p> 由于事情出奇的順利，一直到將聞氏關進暗牢，幾人的腦子還有些回不過味兒來。
暗樁頭子怎么這么容易就束手就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