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村仍舊是從前的寧靜安詳模樣,不曾有分毫改變,只是人們的心境都跟著變了不少。許多戶人家都是愁云慘霧的,讓人看著心里難受。
某家的小院子里,一個身材略瘦削的女人低頭坐在凳子上,看不清神色,手里機械的剝著玉米,渾身喪氣滿滿,感受不到絲毫年輕人的活力。
“你這孩子,不是讓你好好在屋里躺著嗎,怎么又跑出來了,真是不讓我省心,快回去歇著。”一個中年婦女從外面走進來,看見對方的樣子嚇了一跳,趕忙跑上去把人拉起來絮叨,一邊推著女兒的肩膀把她推回屋子里。
“媽我沒事兒,這都過去那么久了,我身體早好了,不用你多操心?!敝軙再欢ǘǖ卣驹谠丶y絲不動,扭著頭朝著老娘笑了一下,只是那蒼白虛弱的笑容只會讓人更加不安。
“你這孩子……媽我這是在關(guān)心你呢,以后我讓你干活,你要是再敢推三阻四的,可別怪我打你,現(xiàn)在好好歇著,有我用你的時候?!敝軏鹱佑行﹪@息看著女兒欲言又止,接著笑罵了兩句,還是把女兒退回了屋里。
等門關(guān)上之后,周嬸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留下了一片愁苦,這孩子將來可怎么辦呢?她們娘倆能養(yǎng)活孩子嗎?
雖然心里郁悶難過,可手上的活兒仍舊干凈利索,趙嬸子快速的把家里的東西拾到干凈,做了飯送到女兒的手里,看著她微凸的肚子更是難過。
“媽我沒事兒,我會好好的,好好的養(yǎng)大我的孩子,就算沒有秦安也可以的。”周小倩拍了拍母親的手以示寬慰,只是嘴里說的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這年頭,知青回城拋妻棄子早已經(jīng)是常態(tài),她的丈夫秦安同樣也是一位知青,兩個人結(jié)婚后一直過的不錯,她本以為對方對自己是有感情的,可是在秦安考上了大學之后,愣是不顧自己和腹中的胎兒離開了清水村,去外地上大學了。
這年頭這樣的人太多了,而每個人都只能生生受著。從前離開的那天開始,她就知道對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這就是這個年代的可悲,沒人能夠更改。
“周大嫂在嗎?”這時候房門響了,隱隱約約聽到了女人高亢的嗓音,周嬸子立馬擦了擦手上的水出去開門。
“原來是紅軍媽呀,快請進。”周嬸子臉上綻放出了大大的笑容,側(cè)開身子讓無憂進門。
同樣都是一個村子里的人,年齡相當自然有些交情,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同病相憐,畢竟自家的兒女全都是被知青拋棄的可憐人。相比較而言,紅軍媽更慘一些,兒媳婦不僅拋夫棄子更是惡意舉報,真是喪良心。
村子里的人雖然都不說,可心里都門兒清的很。
無憂右手挎著籃子,用一塊小布蓋著,看不清里面的東西,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從善如流的坐到了周小倩對面,看著她那蒼白的臉色,順手開了話頭。
“小倩這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懷了孕的人可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要是以后落下病根兒了可就遭罪了。這是洪軍買的紅糖,拿出去沖點兒水喝下去,對身體可好了?!?p> 無憂一臉的心疼,從籃子里拿出了一小袋紅糖塞到了周小倩的手里。
“這……這么貴重的東西,我們怎么能收呢,還是快拿回去給星河這孩子喝吧?!敝芗夷概急粐樕盗耍w家什么時候這么有錢了,心里都不免泛起了嘀咕。
“這東西是黃知青補償給我們的,給了我們不少呢,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幫點兒忙又算得了什么?!睙o憂大氣的揮了揮手,顯得不是很在意。
“補償?”周家母女對視一眼,她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新鮮詞兒呢!
“沒錯??!”無憂,大大方方的點頭,接著狠狠開口道,“咱們清水村的人是那么好欺負的嗎,拍拍屁股就走人,根本不可能!想要走,最起碼也得剝下她一層皮來?!?p> “她就那么心甘情愿的拿出來?”周小倩瞧著手里的一小袋紅糖有些心動,小心翼翼的看著無憂的臉色問道。
“當然不愿意,可她跟洪軍有結(jié)婚證,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告她啊!反正她心都不在我們家了,留著也不是白搭,還不如讓她付出代價,我們也不是好惹的。估計他之前告我們也是因為這事兒,不過她到底還得補償我們?!睙o憂拍了拍桌子,義憤填膺說到后面又不免有些得意。
“結(jié)婚證啊……”周小倩摩挲著手里的紅糖袋子,語氣飄忽,她跟秦安結(jié)婚的時候只是簡單辦了酒席,沒有結(jié)婚證?。?p> 趙嬸子說的對,反正心都不在她這兒了,要是能夠讓他拿出錢,她們養(yǎng)孩子也簡單的多,這本來就是他作為父親的責任。
“沒有結(jié)婚證也沒關(guān)系,我們就去鬧,去告她,鬧的人盡皆知,把他告到政府去,相信我們偉大的領(lǐng)袖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國家開設(shè)高考,可不是為了讓他們做出這種沒良心的事兒的?!睙o憂滿不在意,這年頭深受其害的人著實是太多了,若是不擰成一股繩,注定悲劇。
之前的那些村里人就是太過淳樸,想著沒有結(jié)婚證,找不到人,只能吃下這啞巴虧,獨自一人將孩子帶大,有的甚至丟了命去??伤麄冏鲥e了什么呢,要為這些沒良心的人付出代價,農(nóng)村人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嗎?
就這樣,無憂在短短的時間之內(nèi),聚集了數(shù)十人家被知青拋棄的家庭,他們內(nèi)心全部充滿了怨恨與無助。有的知青狠心一些,更是將他們家里的錢財全部卷走,上有老下有小,生活艱難萬分。
聽了無憂的話深以為然,最后竟然集成了一股不小的力量,愣是告到了政府去。反正注定是個死,還不如魚死網(wǎng)破要來得痛快些。
俗話說法不責眾,當民怨積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就算是政府也不能置之不理。負責接待無用的人就是當初的國字臉,他看著這一群人,弄的腦殼都開始發(f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