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片刻之后,二人動身繼續(xù)向目的地進發(fā)。
經(jīng)過營蒲村時,云舒問南瑾:“反正我們已經(jīng)到這兒了,要不我們?nèi)タ纯此麄冋f的那個尸體?”
“你知道尸體在那兒?”
云舒一噎,確實不知道,無奈的翻個白眼,打馬前行。
夜半時分,終于到達下埂村的村口。村口斜歪著一塊大石頭,石頭上寫寫著大大的三個字:下埂村。看那字跡,看石頭的風(fēng)化程度這塊石頭在這應(yīng)該有好些年了,估計是下埂村出現(xiàn)鬧鬼事件后,有人在這里立的一塊石頭,以提醒世人,即將踏入的地方就是下耿村。
石塊旁邊有一棵大樹,時值秋季,樹上的葉子已經(jīng)掉光,只剩光禿的樹干和枝丫,在夜色中看起來像是張牙舞爪的妖怪。
樹上掛著幾個像鈴鐺的物件,夜風(fēng)一吹,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穆曇簦宕鄲偠褶D(zhuǎn)悠揚。
進入村子后,只見村子里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著紅燈籠,看起來很喜慶。
路邊,孩童嬉戲玩鬧,屋檐下,女人們坐在一起,一邊做繡活,一邊聊天。男人們則聚在一起,喝酒斗拳。
云舒與南瑾對視一眼,云舒眼中是一片愕然,而南瑾眼眸深處是一片沉寂,其間暗潮涌動。
走過幾家之后,聽見一陣鑼鼓聲,緊跟著鑼鼓聲的是一陣鞭炮聲。
“新娘子來咯!”一女聲高呼,帶著喜悅,啥時間傳遍整個夜空,飄落到每一個角落。
剛剛還嬉笑玩耍的孩童聞聲,立即朝一個方向奔去,屋檐下的那些女人們,也放下手中的活計,站起身來,伸長脖子看向孩童奔去的方向,男人們則安靜下來,開始頭碰頭竊竊私語。
沒多久,從村口她們剛剛走過的地方,就出現(xiàn)了一隊人影。那些人都穿著喜慶的紅衣,手中提著一個紅燈籠,燈籠上或畫著并蒂蓮或畫著龍鳳呈祥。
隊伍的中間是一四人抬的花轎,花轎沒有簾子遮擋,可以很清楚的看見花轎里坐著的新娘,紅嫁衣,紅蓋頭。
云舒和南瑾站在一邊,看著送親的隊伍從眼前經(jīng)過。
天空不知何時開始下起毛毛雨,依舊無法阻止這份喜悅的蔓延。
最后,花轎停在一村民家門口。
“落轎!”
“新娘子進門了!”
轟??!
平地一聲驚雷,天上開始下起瓢潑大雨,瞬間織成密密的雨簾,孩童們哭鬧著回家,女人們發(fā)高聲呼喊自家人的名字,剛剛還沉浸在喜悅中的人們開始四處奔走。
而腳下,不知從何處涌出的雨水,很快就淹沒了腳踝,直達膝蓋。
“南瑾!”云舒想問南瑾,現(xiàn)在她們是不是應(yīng)該立即離開這里,可一轉(zhuǎn)臉,南瑾卻不在身側(cè),不知去向。
“南瑾!”
“南瑾!”
可是她的聲音被淹沒在雨聲中。
無聲的恐懼在心底蔓延,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無邊無際的大水,沖走哭鬧的孩童,沖走剛剛還滿懷喜悅的人們,最后淹沒整個村莊。
云舒覺得自己好似身在其中,又好似身體飄忽在空中。
轟隆隆!
遠處的山體,以傾軋之勢,直奔山下的村莊而來。
這是?
云舒眼眸猛的睜大,想要轉(zhuǎn)身逃跑,腳下卻像生了根,無論如何用力,都巋然不動。
直到,山體傾覆,裹挾著石頭沙土還有樹枝的泥石流將整個村莊掩埋,包括云舒自己。
眼睛睜不開,粘糊成一片,鼻子被泥土堵住,無法呼吸,耳朵里,有什么東西不停的往里灌。
漸漸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呼吸更加困難。意識似乎脫離身體,漸漸遠去。
這是要死了么?
云舒有點不甘心,她還年輕,還沒有嫁人呢,她還沒有看到梁亦宣考上狀元,她還沒有……
突然發(fā)現(xiàn)還沒有做的事情好多啊!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她開始掙扎,開始撲騰。
一陣尖銳的疼痛之后,云舒猛的睜開眼睛,頭頂是一片澄亮的天空,還飄著幾朵白云。
“醒了?”南瑾在她旁邊席地而坐,朗目含星,沉靜的面容在晨曦中透著一絲慵懶和清貴,連臉上那丑陋的疤痕,在初升太陽的照耀下,顯得柔和了許多。
云舒伸手去摸他露在外面的手,是溫?zé)岬?,僅僅指間帶著涼意。
云舒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到底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眼前的南瑾是否真實存在。
南瑾看著她動作,“怎么了?”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又淡淡勾唇,唇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還沒有清醒???”
云舒看著他,“我們?”
南瑾環(huán)視四周,“這里被人設(shè)了陣法,從我們走進村口的那一瞬間,我們就遭了道,出現(xiàn)了幻覺,你先前看到的都是幻象?!?p> 云舒起身環(huán)視四周,她們現(xiàn)在所處的地方是一片枯草叢,那些枯草足有一人高,枯草中間隱隱約約還可以看見一些小土堆,那些土堆看起來倒像是……
“這是……”
這些土堆是墳?zāi)姑矗?p> 云舒望望腳下,她正站在一個小土堆上面,心下駭然,一個跳躍,就落到旁邊的平地上,額頭冒出冷汗。
南瑾見狀,笑了:“你都在那上面睡了半晚上,現(xiàn)在才跳開,不覺得晚了么?”
云舒橫了他一眼,“我們現(xiàn)在在哪兒?”
“如你所見,下埂村的墳場。”
“下埂村?這里就是下埂村?如今的下埂村,已經(jīng)是這樣了?”
枯草蔓延,荒無人煙,蕭瑟中是無盡的凄涼,與她在幻象中看到的天差地別,截然不同。
云舒:“你剛剛說有人在這里設(shè)了陣法?”
南瑾頷首,“沒錯。你看那些樹。”
順著南瑾手指的方向,云舒看到枯草中,偶爾有一棵,那些樹都不高,樹葉掉落,混在這枯草中,不注意看,很難找到。
那些樹上,都掛著一樣?xùn)|西,遠遠看去,有點像鈴鐺,又不是鈴鐺。
這會兒沒有風(fēng),那些鈴鐺樣的東西,一動不動的掛在枝頭,有點像云舒以前見過的一種花,倒吊金鐘。
南瑾解釋道:“這種鈴鐺,在風(fēng)的作用下,會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而這種聲響,在你不經(jīng)意間,就會使人產(chǎn)生幻覺?!?p> “我們接下來怎么辦?這里荒草叢生,一個人都沒有,你到這里來究竟辦什么事???”
“既然問題那么多,就找找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找什么?”
南瑾溫涼的眼神輕飄飄往她身上一帶,“找到什么算什么?!?p> 云舒扁扁嘴,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走在這片草叢中,云舒問南瑾,“你說著草叢里會不會有蛇?。俊?p> “應(yīng)該有。”
一聽可能有蛇,云舒暗暗邁步,緊跟在南瑾身邊,眼神寂靜的盯著腳下,防止萬一從里面真的突然冒出一條蛇來。
南瑾問:“你在幻象里看到了什么?”
云舒:“一場晚間的婚禮,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還有……在幻象中,這村子后面有一座山,可是突發(fā)水患,整個山體都順著雨水,一起沖了下來,將整個村莊掩埋?!?p> “你覺得就算是瓢潑大雨,要下多久,才會將一座山都沖垮?”
對啊,要下多大的雨,多久的雨,要積聚多少誰,才能將一座山?jīng)_垮?而幻象中,即使電閃雷鳴,即使風(fēng)驟雨急,那傾瀉而來的山洪也來的太快了吧!
“你是說?”云舒盯著南瑾,“在這里布陣的人,故意讓人看見這樣的幻想,從而留下了線索??墒?,傳聞,因為好奇心來此地的人很多,如果是這樣的話,怎么就沒人發(fā)現(xiàn)呢?”
“因為來的人,都不聰明?!?p> 云舒腳下一頓,暗自誹謗,都不聰明?南瑾,你是在暗示你比他們都聰明嗎?
云舒感嘆:“這個布陣的人,真的好厲害,幻象的一切就好像曾經(jīng)真的發(fā)生過一樣,你說他會不會是當年那場災(zāi)難的幸存者,或者說目擊者?”
“不會!”南瑾毫不客氣的否定來她的說法。
“為什么?”
“那樣的狀況下,他不可能活下來。而如今有這么一個人存在,也就是說,這人是在水患之后重新回到這個地方,從而發(fā)現(xiàn)了什么。而且,這個人精通音律。”
“那只要我們查到當年事發(fā)前,有誰離開過這個村子,或者當年這個村子或村子里的親戚中有誰精通音律,就可以找到這個人了。”
南瑾停下腳步,回望云舒,如星子一般的眼眸里,藏著深深的探究,這個女子和他見過的很多女子都不一樣。聰慧的,賢淑的,高貴的,優(yōu)雅的,都不如眼前的這一人,她頭腦聰明,心思單純,即使布衣素裙,生活在最底層,也活的通透,活的瀟灑自在。
難怪梁亦宣那樣身份的人,會與云舒這樣身份的人成為朋友,感情還不錯。
云舒被南瑾的眼神看著渾身發(fā)毛,就像要將自己剝光一般,“你……你在看什么?”
“你一個姑娘家,就這樣跟著我跑出來,你就不怕嗎?”
“我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我要錢沒錢,至于色嘛,就我這副尊容,入得了你的眼?”
“你怎知入不了我的眼?說不定我來者不拒?!?p> 云舒反駁:“你才不會?!?p> “如此肯定?”
“那是,你是傅大人的侍衛(wèi),以傅大人的身份,你跟著他見過的美女應(yīng)該也不少,就我這樣的,能入得了你的眼,那肯定是你眼瞎,如果你真的眼瞎,那我也認了。再說了,以傅大人的為人,如果你真的是那樣的人,傅大人肯定不會將你留在身邊的。我相信傅大人,當然也就相信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