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蘇小江小心收拾東西。江天南躺在地上熟睡,蘇小江不好打擾,悄然離去。走出木屋,回眸,昔日的點點滴滴似乎又浮現(xiàn)在眼前。兩個大男人,什么深情老套的話定是說不得,昨晚干脆就開心地打上一場,將來好讓誰也忘不掉誰。
背上包裹,大步踏出,南江離他越來越遠,他也離南江越來越遠。從南江抵達京城,一來一回,路程少說也要兩年。蘇小江想到此處,心道:“苦了這老頭啊,如今花甲之年,我舍其遠行,實為不妥?!毙睦飷瀽灢粯罚恢挥X卻也走到白石鎮(zhèn)。
杜先生在屋子外迎接蘇小江和林曉生,三人有說有笑的,直到橋頭。杜先生折下柳枝,不舍道:“今日遠行,說什么心里也是不舍。待你們功成名就,衣錦還鄉(xiāng),再向我道喜?!绷謺誀恐H,作揖道:“杜先生大恩大德沒齒難忘。送君千里,終有一別,請回吧?!?p> 杜先生笑道:“好,你們走吧,我就這樣看著你們走遠。”蘇小江也是說不得什么矯情的話,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告辭。”說罷,兩人牽著毛驢幽幽離去,身影逐漸消失在遠方。
密林處,蘇小江說道:“林兄,我們看著也不像是傻蛋,為何有驢卻不騎,非要步行?”林曉生摸了摸驢,道:“蘇生,你有所不知。唉,這頭驢并非我所買,是家里未過門的妻子起早貪黑為我租來,干不得苦活?!碧K小江說道:“管他是租還是買,騎了再說。謫仙人也曾說過,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買不得昨日醉。若真讓我們騎出個好歹來,等往后衣錦還鄉(xiāng),再買一個即可?!?p> 林曉生苦苦說道:“可憐的是花娘。自幼與我訂婚,如今未嫁與我卻為我掏心掏肺,唉,將來我也不知道如何待她。”蘇小江道:“人生也不過三大事,升官發(fā)財娶媳婦。到時候娶了花娘,這樣一來你們就能圓圓滿滿,沒什么好愧疚的。”林曉生聽得此話,連忙道:“可我不……”欲言又止,蘇小江看出其中隱情,便不好追問,心想:“這么好的一個女子,就算上輩子敲破七七四十九個木魚,翻爛四七二十八本真經(jīng),也修不來這等福分,唉,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林曉生指著不遠處一條小河說道:“不說她了,走了半天的路,先到前面的小河旁休息吧。”剛蹲下不久,喝了幾口河水,兩人還洗了一把臉。林曉生忽有疑惑,道:“蘇生,這河水怎么有股腐敗的味道?”蘇小江不上心道:“小爺我沒聞到有任何異味。別多疑,這么清澈的河水,怎么會有腐敗的味道?”
林曉生聽蘇小江這么一說,更是好奇,問:“要不我們到上游探一下究竟?”蘇小江想著自己是江小蘇的時候,整日偷搶拐騙,膽兒肥得很,沒什么不敢惹。蘇小江點了點頭,道:“去就去,牽著毛驢,走慢點,輕聲點?!痹捔T,林曉生照辦。
兩人壓低野草,摸索前進。走了良久,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林曉生膽怯,拉著蘇小江說道:“這里靜得發(fā)慌,別再走了,我們回頭吧?!碧K小江厭煩他,心想:“說要走的是你,說要回的也是你,你還真把小爺當(dāng)做你的使喚仆人了?”
當(dāng)他們轉(zhuǎn)身要往回走時,河上忽然漂來一具浮尸。林曉生指著浮尸,目瞪口呆,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蘇小江看著林曉生指的方向,心想:“怎么會有浮尸,那剛才那些水豈不是……”突然,蘇小江大吐一口,清水都被他吐了出來。林曉生見了蘇小江吐出清水,自己也扣喉吐了一番。林曉生臉部嚇得僵直,拉著蘇小江牽著毛驢,想拼命往回跑,可是蘇小江拋下他的手,道:“林兄,這事變得有趣多了。你要是害怕就自己往回走吧,小爺我還真想一探究竟?!绷謺陨琶Φ溃骸安豢?,你我同出定當(dāng)同歸。結(jié)伴而行,不可分離。”蘇小江臉部抽了抽,想著:“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把害怕說得如此言正名順。你還真是個人才啊?!?p> 林曉生緊跟蘇小江身后,兩人謹(jǐn)慎前行。越往上,河流越大,河水越深,河水越渾濁,小河成了大江。站在大江沿岸眺望低洼處的村莊,眼前這一幕令原本害怕的心變得傷痛。林曉生用衣袖遮眼,嘆道:“天災(zāi)人禍,不可避免。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罪過罪過?!碧K小江無奈道:“江水把這附近的村莊都淹沒了,百姓流離失所。真是可憐啊?!?p> 天下可憐人這么多,誰也無法一一救濟。蘇小江不忍心繼續(xù)看下去,領(lǐng)著林曉生快速趕路。上游,岸邊筑有一高臺,臺下的人把它團團圍住。蘇林兩人見此狀況,心中疑惑,于是沿路走了過去。
林曉生問道:“請問各位父老鄉(xiāng)親,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個大嬸上下瞅了瞅林曉生和蘇小江,道:“你們是什么人?”蘇小江回答道:“我們兩都是外地人,上京趕考哪。路過此地,看到熱鬧便湊了過來。”
大嬸恭敬地說道:“哦,原來兩位秀才啊,剛才有失身份了哈?!绷謺陨穯枺骸按髬穑@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聚集在這里?”大嬸猶豫了,苦苦地說道:“前些日子接連下雨,洪水沖崩了大壩,這一片片的莊稼和房屋都被水淹了。聽村長說,今年是犯了河神,所以就筑了這座高臺,打暈三男三女,扔下河去,獻祭給河神。想起來,這都進行了好幾天了?!?p> 蘇小江問道:“難道地方官員不上報給朝廷嗎?你們大可吃賑災(zāi)糧,不必餓得哭哭啼啼的?!闭f起朝廷,大嬸臉色突變,怒道:“靠朝廷?靠天靠地靠河神也靠不住朝廷!說是什么天地良心,愛民如子,狗屁!靠它的話,早就餓死了。”
聽著大嬸哭訴,蘇小江于心不忍,但也無能為力。自己尚且吃不飽,哪有力氣管別人。人群中走出一位年過六旬的老人,后面押著三男三女。高臺上,村長舉手一揮,六人不敢掙扎,砰一下被打暈,隨后被人推下江中。
看到如此場景,一個老太太跪地哭泣,甚是悲傷。蘇小江穿越人群,走到她身旁,問道:“老太太,你怎么了?”老太太遏不住眼淚,哭道:“可憐我的孩兒啊!可憐我的孩兒??!河神大人,你發(fā)發(fā)善心吧,我把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獻祭給你了,你收回這洪水吧!”
林曉生取笑老太太愚昧,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自己的孩子都舍得獻祭,活該你白頭人送黑頭人?!碧K小江聽著哭聲,心里難受,對老太太說道:“你放心,河神會保佑你的?!碧K小江這么一說,林曉生一臉鄙夷地說道:“蘇生,糊涂啊,難道你也相信有河神嗎?這是愚昧無知的人才會有的想法。”蘇小江不急著回答,他扶起老太太,把她送到一旁,轉(zhuǎn)身對林曉生說道:“糊涂話,小爺我當(dāng)然不相信有河神。朝廷靠不住,人也靠不住,只能靠神仙了。河神是她唯一的希望,在這個緊要關(guān)頭,她自己搭進去了三個兒女,你卻告訴她沒有河神,本來就一只腳踏入棺材,聽你這么一鬧,還不雙腳一蹬,口吐白沫,一命嗚呼?”
想著想著,林曉生還是不信服蘇小江的話,說道:“虎毒不食子,他們那做法無異于間接吃掉自己的兒女,不值得我們同情,我們還是走吧?!碧K小江知道自己留下來也沒有什么用,長長地嘆息,悶聲說道:“好,我們走?!甭愤^小道,蘇小江和林曉生都被路上的老人和女人拉住褲角。老人和女人哭著祈求他們給點吃食,蘇小江不忍心,把自己的食物和林曉生的食物從毛驢背著的布袋里掏出來,然后都分給了難民。難民吃起來狼吞虎咽的,瞧也沒瞧蘇小江和林曉生一眼。
林曉生怒道:“瞧,這就是你要救得災(zāi)民!咦,我的食物呢?你不會把我的食物也送給了他們吧?”蘇小江沉默。林曉生腦子一片空白,大喊:“蘇生,你真是糊涂至極!這是我們大半年的糧食,送給了他們,我們吃什么?此去京城,路途遙遠,難道我們要乞討而去嗎?”
蘇小江依然不說話。見此,林曉生氣急敗壞,四肢揮舞。蘇小江不說話,林曉生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甚是焦慮。林曉生知道蘇小江不想理會他,于是對著難民罵道:“白眼狼,惡毒虎,給你們吃的,真是浪費食物!”難民倒是不理睬林曉生,慌慌張張就轉(zhuǎn)身離去。林曉生咬牙切齒,再次說道:“蘇生,這就是你救的災(zāi)民!吃了東西,謝謝也不說一聲就走了,他們還是人嗎!他們豬狗不如!”
蘇小江回頭,輕拍林曉生肩膀說道:“林兄,對不起。我們走吧,不要再說了,一路上,我能養(yǎng)活你?!绷謺陨胄虐胍?,但也沒有其他法子,只能將就著信他了。
欲念神魔
點個收藏,給個推薦,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