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讀書少年

　　放下紙頁，李玄繼續(xù)向深處走去，在一條條由書架構(gòu)成地小道之間穿梭，安靜中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衣服摩擦的聲響，此處似乎是遠(yuǎn)離塵世的另一處空間，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也感覺不到那些時刻縈繞在腦海中的影像。

　　緩緩?fù)Ｔ谝痪頃鴥耘裕S手拿起薄薄的冊子，首頁上“明心洞慧錄”五個字昭示著這是一本入門的修行典籍，隨后翻開書頁，里面文字淺顯生動，主要便在講述這位前輩開啟神庭慧眼前后的感受和心得。

　　李玄看了很久，讀的津津有味，他一心想要踏上修途，卻并不知道修行是怎樣的，修途之上第一站便是開啟神庭慧眼，而這本書正是他此刻最想了解的內(nèi)容。

　　這本書內(nèi)容不多，細(xì)細(xì)讀去，看了許久也便讀完了，李玄心中似乎對于修行終于有了一點直觀的認(rèn)識，可是要說認(rèn)識，卻又有點模糊不清，他合上書頁回想著書中提到的種種感悟，不由得愣住了。

　　回憶里只有一片空白！

　　就連那個名字都在印象中漸漸褪色消失，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悄悄將那些本該印刻在他記憶中的文字抹去了！

　　這一刻李玄忽然想到了剛才看過的那頁布滿了褐色血跡地紙，其中提到的詭異情況，就這么毫無準(zhǔn)備地降臨在自己身上，任憑是誰，都會感到一陣背脊發(fā)涼。

　　強(qiáng)行穩(wěn)住心中的驚恐，他揉了揉眼睛，在燈下再次打開書卷，確信自己并沒有眼花，看到的每一個字都清晰明白，沒有生僻地字眼，更沒有晦澀難懂的字句，明明白白地文字記載著十分容易理解的話語。

　　合上書頁，他再次試圖回憶剛剛看到的字句，然而，腦中依舊一片空白！

　　這就真的十分邪門了。

　　然而另一張給出解答的紙頁上，那短短的十六字，雖然明知道里面有答案，但這就像一個啞謎，他并不明白。

　　此刻他不由想到，如果小陳公子在身邊就好了，那位怎么說也是陪皇帝讀過書的，說不定就能看懂那十六字的含義。

　　想不到這里真的這般詭異，明明每一個字都認(rèn)識并且也能讀懂，卻偏偏記不住哪怕一字一句。放下手中的書冊，李玄搖了搖頭，繼續(xù)在一條條小道間漫步，

　　掠過眼前的有聽都沒聽過的妙法秘籍，也有隨感日記，這里似乎存放著世間所有修者相關(guān)的資料，不禁讓他浮想聯(lián)翩，那二層甚至更高地樓層里又存放著什么？

　　走了許久許久，終于看到了小道的盡頭是一堵墻壁，在一排排書架與墻壁的過道間，突兀地露出一個門戶，只有門框并沒有門板，門框內(nèi)是一道向上的階梯，有影影綽綽地光源從上面透過來。

　　李玄探頭瞧了瞧，似乎這邊是此間唯一能夠通往樓上的通道，但是這里的詭異他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了，故此他并沒有盲目地踏上那道樓梯，而是沿著墻壁朝一個方向快步走去。

　　身邊一排又一排的書架在視線里飛快后退，李玄走的很快，但依舊走了好一陣才見到了第一個墻角，他順著墻拐彎繼續(xù)走下去，幾乎用了兩倍的時間才找到了第二個墻角，他繼續(xù)拐彎沿著墻壁走去，這次是同樣的時間，他見到了第三個墻角，然后又是相同的時間，他找到了第四個墻角。

　　走到這里，他已經(jīng)可以大概肯定，所處的空間是一個巨大的方形大殿，如果他計算的沒錯，大約只需要再走上次一半的時間，就能見到那個連通著樓梯的門戶了。

　　他仍舊以恒定的速度走著，果然按照心中默默的計時，只用了一半的時間就走到了那扇門戶前，只不過他是從出發(fā)的反方向走過來的。

　　至此已經(jīng)可以確定，這里唯一通向二層的地方就只有眼前這道樓梯，上方射下來的光暈，模糊且昏黃，就像記憶中某些夕陽下的顏色。

　　天下樓樓主給了自己一個月的時間用來嘗試登上二層樓，而今天他只是第一次進(jìn)來，要不要試一試呢？

　　已經(jīng)對這樓的邪門深有體會的李玄想了半天，終究還是決定姑且試一試，只有摸清了這樓梯的門道，才能想辦法嘗試去到二層，如果只是每次路過都不上去試試，怎么知道那二層樓容不容易上去呢？

　　這么一想，他就安心下來，緩緩提起左腳，輕輕踏上了第一級臺階。

　　不知名材質(zhì)構(gòu)成的階梯結(jié)實而穩(wěn)定，踩在上面充滿了踩在大地上的踏實感，李玄緩緩邁步，又踏上了第二級臺階。

　　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即便他如臨大敵般渾身緊繃，但依舊沒有任何危險出現(xiàn)，也沒有任何想象中的怪異景象。

　　這似乎就是一道再普通不過的樓梯，讓一個非常正常的李玄去攀登而已。

　　難道這么容易？

　　李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猶疑，只是目前一切看來都沒有異常，他也只能繼續(xù)走下去，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回頭看了眼身后的大殿，萬千長燭默默燃燒著，從進(jìn)來直到此刻，大約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時辰，然而那些長燭卻不知道用什么材質(zhì)做成，燃燒了這許久，卻并沒有哪一根明顯變短了。不過其中有長燭萬千，他也并不能每一根的模樣都記得清楚，只不過是個大概的印象而已，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沒有多想。

　　既然選擇了登樓，那當(dāng)然要好好地嘗試一下，萬一他一次就上到了第二層呢。

　　一步一步，腳下的樓梯不斷向后退去，一切都沒什么異常，直到他在樓梯上走了一陣，才感覺到一絲怪異。

　　樓梯不是特別高，按照他的腳程，應(yīng)該只需幾步就能踏上二層樓的地板，然而走了半晌，上層的入口明明就在眼前，卻似乎根本沒有拉近一絲一毫，他回頭向后望去，下面的出口就在身后不遠(yuǎn)處，仿佛自己走了半天都是在原地踏步，并沒有再上一級。

　　這次不需要任何人告訴他，他就已經(jīng)明白了，果然，這個天下樓真是邪門的厲害，那二層樓哪里是那么容易上去的。

　　反身下樓，只兩步他就從那道門戶中走了出來，再看看那段階梯，一切如舊，似乎并沒有人剛才試圖攀登一樣。

　　沿著書架間的小路，李玄緩緩向來路走去，頭一次登樓他在這第一層耗費(fèi)了不少時間，葉蕓兒還在外間等著自己，這許久過去，想必她都等的不耐煩了。

　　走到來時的那條通道中，李玄看著兩旁明亮的長燭，卻感覺這個畫面從來都未曾有過一點變化，心中微覺怪異。

　　一路來到外間，葉蕓兒正在陪著老者說著閑話，不知道她伶牙俐齒說了些什么逗悶子的話，老者臉上的神色顯得十分開懷。

　　見李玄忽然從里面返回，葉蕓兒道：“這么快就出來了？”

　　李玄一怔，隨口問道：“我進(jìn)去了多久?！?p>　　“一盞茶的時間吧?！比~蕓兒隨意道：“你都看了些什么？”

　　然而李玄卻陷入了一種深深地錯亂感中，他對時間的感知一向非常精準(zhǔn)，剛才明明在里面耽擱了那么久，足有兩個時辰，但是葉蕓兒卻說他只進(jìn)去了一盞茶的時間，這其中差開的時間實在有些大，讓他不得不再次審視自己的感知，是否準(zhǔn)確。

　　再三確認(rèn)，他確實在里面度過了漫長的兩個時辰，這一點在他的記憶中是如此的深刻，以至于他似乎對于剛才的記憶只剩下了這一個。

　　想到這里，李玄忽然警覺起來，他馬上試圖回憶讀過的那兩頁紙張上面的內(nèi)容，奇怪的事情又發(fā)生了，剛才還明明印象極為深刻的內(nèi)容，此刻就像被人憑空抹去了一樣，他居然一個字都想不起來了！

　　“我……我……”李玄連說了兩個“我”字，卻怎樣也無法想起自己看過的那些內(nèi)容，還有那奇異的時間差，此刻似乎變成了一把鐵鋸，正在瘋狂地切割他的腦子，只要他越是努力地去回想，就越感覺到頭痛欲裂。

　　看到李玄的臉色忽然不對，葉蕓兒趕忙扶住他的身體問道：“你怎么樣？”

　　閉上眼睛緩了好一陣，李玄才道：“我不記得我看過什么了，一個字都記不起來了?！?p>　　“你看了許多修行方面的書？”

　　“不僅僅，我還看了許多前人留下的其他東西，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所有這些東西我都一個字也不記得了，明明我在里面時記得很清楚的。”

　　輕輕拍了拍李玄的脊背，葉蕓兒扶著他坐在一邊，給他倒了一杯熱茶道：“不要強(qiáng)行去記憶你看到的文字，那些東西不是現(xiàn)在的你能夠承受的?！?p>　　疑惑地看著葉蕓兒，李玄不禁問道：“那是什么，為何我一出來就全不記得了？”

　　葉蕓兒伸手撫平他皺起的眉頭道：“那些都是用遁甲玄文記載下來的東西，你尚未踏上修途，根本無法解讀，強(qiáng)行觀看記憶，會有損于你的心智，記得不要再看了，你當(dāng)前的目標(biāo)是登上二層樓，其他的東西都慢慢來，不急在一時，畢竟你這是第一次登樓?！?p>　　點了點頭，李玄回想起自己在里面的時間，除了那道通往第二層的樓體以及那些明亮的數(shù)不盡的長燭，其他一切印象都在漸漸淡化，仿佛正在從他的記憶中飛速流逝。

　　“要怎么樣才能登上二層樓呢？”

　　葉蕓兒放下了按在李玄眉心的手，淡淡道：“我不能告訴你，而且每人的緣法不同，我告訴你的方法你也用不了，接下來一個月時間，你要記得每天都花些時間來試試，自己尋找方法，自己探索，我是見過你那么多次戰(zhàn)斗的，我知道你的能耐，你自己也要給自己一點信心?！?p>　　李玄只得閉口不再提問，只不過他拿起茶杯，卻在茶水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面龐，這一刻他的臉色出奇地疲憊，本來就微微蒼白的面色，此刻更加沒什么血色了。

　　輕輕觸了觸他的臉頰，葉蕓兒溫聲道：“你心力消耗太大，今天就到這里吧。”

　　領(lǐng)略過這間樓的詭異，李玄也不想繼續(xù)嘗試，今天的所見無疑對他有著巨大的沖擊，他還需要好好梳理一下心情，反正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一次不成，便再試一次吧。

　　從這一天開始，青山上的李玄忽然有了一個目標(biāo)，他除了每天變著花樣給葉蕓兒做些美味之外，便心無旁騖，不斷往返在客房與山巔的樓宇之間，除了那位老者和葉蕓兒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這青山上，從此多了一個奮力讀書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