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誰的青梅

　　一曲天歌唱離愁，何許人也？

　　當年碧月長亭，還是儲君的當今天子曾寄言四位當代俊杰，說他們日后必將為國之棟梁，是以四人日后人稱長亭四子，代表著當今天子的寄望，更代表著長安年輕一代的天花板。

　　養(yǎng)浩然是長亭四子之一，但卻不是唯一，更不是第一。

　　有一個人，他的名字從被人廣為所知開始，就是長安的傳奇，更是大唐的傳奇。

　　因為他十八歲才開神庭慧眼，但開眼十五天便至開鏡，正式踏入修途，一朝鴻鵠在天，振翅扶搖，從此再也沒有人追上過他的腳步。

　　他的境界很高，有多高卻沒幾個人知道，只是聽說他二十歲那年拜訪劉氏蜀國的一國圣宗——隆中茅廬的時候，得到茅廬之主的一句贊嘆：“后生可畏。”

　　從此整個大荒世界都知道大唐長安有個曲天歌，一曲天歌唱離愁，天下誰人不識君！

　　最主要的是，這位天底下誰人不識的猛人，他是天下樓主的弟子，還是大弟子！

　　從認識葉蕓兒以來，李玄就一直在聽曲天歌的傳聞，他對于這個天下樓的驕傲，整個大唐年輕一輩人的驕傲實在太過于熟悉，以至于比他親眼見過都要熟悉。

　　只是這樣一個活在傳說里的人物，從他來到長安開始，就一直沒有見過，因為照葉蕓兒說，這位大師兄和她的那位老爹是一個秉性，為人灑脫不羈，隨性而行，最喜歡的就是到處瞎溜達，他不在長安便不知道又去哪一國哪一宗打擊人家的自信去了。

　　如果說養(yǎng)浩然很強，這是李玄親眼所見，親身感受的結果，那么曲天歌的強就是因為他永遠都活在故事和傳說之中。

　　一個你天天都能聽到他奇聞軼事卻總是見不到的人，帶給你的神秘感會不由自主地讓你認為他真的很強。

　　曲天歌也是長亭四子之一，而且是那個只能是他來做第一的唯一。

　　長安城或者說大唐國，可能除了聞道寺后山石坪之上剛剛脫胎換骨一心勇猛精進的了因以外，提起他的名字，再也沒有一個人會生出與他一較長短的想法，即便是顧洪熙也是這樣。

　　要不然他為什么放著安逸的長安日子不過，非要代替自己的師父去問詰縱橫閣呢？

　　這天底下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不是為名，便是為利。

　　聽到養(yǎng)浩然叫出曲天歌的名字，李玄的神色越來越微妙起來，因為曲天歌的出現(xiàn)一定不會是偶然，尤其是在養(yǎng)浩然回到長安的當天。

　　長亭四子中唯一沒有爭議的那一位，在另一位回到家鄉(xiāng)的時候忽然出現(xiàn)，他不一定是為了給對方接風，因為以他的履歷來看，值得他去接風的同一輩里恐怕還沒有，那么就一定有某種目的。

　　天下樓樓主昭告天下，招收關門弟子在即。

　　養(yǎng)浩然歸京，曲天歌出現(xiàn)，如果說這些事情之間沒有什么聯(lián)系，李玄一定不信，尤其是他在聽過葉蕓兒為他解釋這次天下樓主收徒的政治意義之后。

　　所以李玄很感興趣，曲天歌到底想做什么？

　　不用跟養(yǎng)浩然現(xiàn)在就打生打死，李玄是很樂意的，因為他未來的一段時間內有許多計劃更有許多想法，養(yǎng)浩然想殺他，他自然也想殺養(yǎng)浩然，但是事有輕重緩急，這對他來說是小事，小事可以放一放再說，而有些重要的事，容不得他現(xiàn)在分心。

　　曲天歌出現(xiàn)的非常及時，就像是旱地上的一場春雨。

　　養(yǎng)浩然此刻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和李玄打上一場的沖動，因為他聽到了曲天歌的歌聲，他無法無視這樣一位傳奇的存在。

　　這一輩人里，沒有人可以無視曲天歌的存在。

　　大喊大叫了幾聲，養(yǎng)浩然四顧而望，眼神逡巡不定，渾身囂張之極的氣焰此刻收斂的緊緊的，幾乎完全貼在他的體表，像極了一只暴躁但受到了驚嚇的大型貓科動物。

　　雖然他的話說的極粗俗，但是剛剛唱歌的那位曲天歌似乎并不介意，而是悠悠說道：“世界如此美妙，你卻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向地上啐了一口，養(yǎng)浩然憤怒吼道：“別他媽給我玩這些陰陽怪氣的，你到底要干嘛？”

　　頓了一頓，曲天歌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想保全你的面子?！?p>　　憤憤地抹了抹頭皮，養(yǎng)浩然大聲道：“我的面子？我的面子都他媽給你撕破了，我哪還有面子？”

　　曲天歌接口道：“這是小面子，如果你打了這一架，那你丟的可能會是大面子?！?p>　　“什么他媽的大面子、小面子？老子今天剛回來，你就找上門來，我就想知道，你到底要干啥！”

　　養(yǎng)浩然可以面對李玄笑得天崩地裂山傾海覆，但是面對曲天歌，養(yǎng)浩然一絲笑意都沒有，他只有看似莽夫一般地粗魯。

　　李玄看在眼里，心中暗暗下了定論：“這個養(yǎng)浩然是個演戲的天才！”

　　人人都道他養(yǎng)浩然是一只微笑的猛虎，李玄一開始也這么看，但是只有真正面對讓他有壓迫感的人物時，養(yǎng)浩然才露出了他真實的一面，他不是猛虎，更不是微笑的猛虎，也不是粗魯?shù)拿Х?，他是一條劇毒的毒蛇！

　　因為直到此刻，李玄看出他都在演戲。

　　他的暴躁、他的霸道、他的微笑、他的粗魯，都是他的外衣和面具，一個明明擁有同輩之中無比強大實力的人，卻偏偏一直都在演戲，這樣的人，除了說他是毒蛇，李玄想不出第二個更好的比喻來。

　　他面對實力或者說勢力比不上的他的人時，他扮演猛虎，他面對他不太惹得起的人時，他扮演莽夫，李玄不知道這個養(yǎng)浩然還有多少個面具，還有多少臺戲，但是今天看過就好了，這個人他記住了，因為從他走進這間屋子開始，就注定了雙方未來都想要殺死彼此。

　　養(yǎng)浩然要殺他的理由他不知道，不過他也不想知道，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的理由就好，因為你想殺我，所以我一定要殺了你！

　　曲天歌聽到養(yǎng)浩然的問話嘆了口氣道：“你還是和當年一樣，算了，那兩個誰誰誰，你放他們走吧，他們走，我就走?！?p>　　“來都來了，不喝一杯？”李玄忽然接口道。

　　養(yǎng)浩然回首狠狠瞪了李玄一眼，對著無人處喊道：“滾滾滾，你他媽趕快給老子滾！老子現(xiàn)在就放人，你也趕快走，老子現(xiàn)在很不爽！”

　　無人處一片寂靜，仿佛那人真的走了。

　　等了半晌，確定曲天歌似乎真的是走了，養(yǎng)浩然回過頭來，看著眼前面不改色的李玄和站在門口呆若木雞的陳宴曦，忽然又笑了：“哈哈哈哈，李兄弟，你看，我是不知道小陳到底是有哪點出色了，竟能讓你看得上，他何德何能做你的兄弟，多余的話我不說了，今天我回家，高興，咱們日后多多走動，酒也喝了，我不送了。”

　　說完，他大馬金刀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再也不看李玄他們倆，扯下盤中那只大龍蝦的另一只螯鉗，敲了開來，吸食地滋滋作響。

　　李玄拱了拱手，環(huán)視了包間內一圈鵪鶉似地貴人們，嘴角微微翹起，轉身向外走去。

　　曲天歌發(fā)話讓他們走，養(yǎng)浩然不攔著，沒有人再敢攔著。

　　帶著仍舊心有余悸地陳宴曦下了樓，在三月樓的樓前，李玄碰到了一位生的極漂亮的年輕人。

　　說他生的漂亮其實并不準確，因為他生的不僅僅是漂亮，而是驚艷，以至于就算同樣是男子的李玄和陳宴曦看到他的那張臉依舊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個世界上還有生的如此漂亮地男人！

　　年輕男子一身淡金色印花白底長袍，豐神俊朗，手中環(huán)抱著一只琵琶，面色十分溫和地站在樓前，站在兩個人的面前。

　　“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葉蕓兒青梅竹馬的大師兄——曲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