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088連續(xù)漲停三次后，技寶收到了“清翼”加金2萬的消息，客戶并未告訴她加金的信息，理論上她無法給“清翼”繼續(xù)掛單買進的通知。高勻磊問她和客戶的關系如何，技寶如實回答。沒辦法，這種維系在虛擬網(wǎng)絡、結(jié)合在投資交易上的夸年齡段同性之間的感情非常不利于售后的介入，她嘗試過把萬能“舅舅”擺上臺面，無奈，在表達了羨慕佩服的感慨后，“清翼”并沒有提出添加“舅舅”的請求。
眼看維護在即，技寶盯著“清翼”的頭像，她突然想到了讓“舅舅”直接加客戶的方法。
辦公室里，高勻磊聽了提議，登時皺起了眉頭。
“你這樣說客戶會懷疑，‘叔叔’這么廉價嗎？我不知道你具體是怎么跟她鋪墊的，但，太廉價的‘叔叔’會讓她產(chǎn)生懷疑?！?p> 技寶感覺好笑，因為她一直鋪墊的都是“舅舅”，而不是其他業(yè)務員的“叔叔”，大家平時總調(diào)侃“我家的表叔數(shù)不清”，對此，技寶更鐘情于舅舅的角色：可親可疏，可遠可近，進退自由。
也許是因為“清翼”是女客戶，也或者是技寶讓客戶產(chǎn)生了警惕心，直到下午三點快停盤的時候，客戶才掛上了五千元的買進交易，交易瞬間成交，很快，客戶又掛了五千元的賣出交易，技寶在得知這一消息的剎那生出了很不祥的預感，她感覺到這次銷售極有可能業(yè)績會變成零蛋。
得虧三點這個停盤時間點及時到來，客戶掛出去的賣單沒有成交。她松了一口氣，在看到“清翼”發(fā)來的信息時，幾乎不屑一顧。
龐旭再一次瞥見她的聊天界面，提醒她不能懈怠客戶，雖說這次的銷售已經(jīng)完成，可售后工作也剛開始，維護好客戶也是業(yè)務員的工作之一。
技寶：抱歉，剛看到。
后天是七天國慶長假，交易停止，公司放假，這波營銷只拉升三個交易日，對業(yè)務員來說明天將是可有可無的一個輕松日。
技寶：我舅舅說明天還會漲，我有時候店里忙，會來不及回復你的信息。
技寶：要不這樣吧，你加我舅舅助理的微信號，這樣他群發(fā)操作通知的時候就不怕漏了你了。
她把套話編輯好發(fā)給“清翼”，后面跟著高勻磊的售后微信號，高勻磊收到客戶添加請求之后，在他通過的那一瞬間，理論上技寶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而面對第二天綠色虛幻里的跌停悲慘世界，現(xiàn)在的技寶已經(jīng)可以做到熟練應對了。
國慶長假開始前的那個半天，兩位入職不久的應屆畢業(yè)生悄然離去，望著空了的兩個座位，技寶發(fā)現(xiàn)她還沒記住她們的名字。
“我發(fā)現(xiàn)每一次銷售的票都會漲停三五天?！奔紝毎堰@件不是秘密的發(fā)現(xiàn)告訴小桃的時候，小桃在瞬間就領悟到了她話里的最大惡意和膽量。
“你可別犯傻，你想薅羊毛？”小桃轉(zhuǎn)過身，眼睛瞪得溜圓，手里的切菜刀舉在半空里，跟隨著主人顫抖。
“我可不敢?！奔紝毭忉?，“再說我也不會弄，萬一被發(fā)現(xiàn)，那就慘了?！?p> “你以為沒人這樣干？”小桃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切菜，突然拋出一句真正的秘密給技寶聽。
“??？！誰？”
小桃不言語，在廚房里叮叮哐哐一通揮舞，待到要開火燒油她才松口說：“你可別亂說，特別是你那個猴精猴精的龐主管，別看他一副吊兒郎當?shù)臉觾?，三兩句話就能給他猜出七八分，這事兒還是謹慎點好?！?p> 話說到這份上，技寶以為聽不到小桃口里的秘密了，事實上她雖然好奇，但是干這個工作時間久了，有時候也能感悟到自己在另一種灰色世界里的陰暗，她隱隱約約感覺自己變得越來越膽大，不分晝夜每天面對著形形色色的客戶們，天南海北360行古往今來辛聞野路子的白聊夜說，她見識到了更多的秘密，那些具體的、魔幻的、大的、小的秘密，屬于一個人，一群人、或者一個行業(yè)的秘密，她聽的多了，越發(fā)感覺自己有時候就像是一只披著狼皮的羊——不，這絕不是她在心底深處要批判自己的措辭——她的意思是她是羊，她本來就是一只羊，但是現(xiàn)在情況不大相同了，她偶爾在某些特殊的時刻是可以披著狼皮的。她自己變得神秘多了。
她常常在想：如果有一個足夠安全的人愿意探索她身上的這些秘密，她會很愿意娓娓道來。譚犀銘嗎？呵呵，他也只是一個客戶。待在那個微信上的人對她來說都是危險的。
她需要一個不是客戶的聽眾，現(xiàn)在小桃告訴她要謹慎些，真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她對探聽公司秘密的好奇心消了大半，同時對聽眾的渴求也消了大半。
技寶收回思緒自顧自點了點頭，沒注意到小桃看沒看見。
“你們一部曹瑞負別看是個男人，太老實。我們唐經(jīng)理多么鬼，我們二部牛人多，心思也多，你以為就業(yè)務員想玩這套？嘁，別的公司領導每次不跟著買！”
技寶有些迷惑，不知道領導買自己的銷售票有幾層意思，想了片刻才驚覺小桃沒有隱瞞秘密，她正打算告知她一些她不知道的行業(yè)秘密。
小桃在公司里雖然至今只是一個小小的主管，位子只比最底層的業(yè)務員高半個頭，但是她還有一個身份就是擔負著公司兩個部門四分之一的電話接聽義務。接聽客戶的電話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公司男業(yè)務員們包裝的身份照樣都是一水的錐子臉大長腿形象，文字可以跨越性別，聲音卻很難跨越，因此遇到語音或者不得不需要電話溝通的時候就需要小桃這種聲音足夠有女性魅力、業(yè)務熟練不緊張、應變能力超強的女性老員工，技寶知道公司里有三張通用電話卡，一張在曹瑞負手里，一張在唐新艾手里，還有一張剛剛停用了。唐新艾的那張有可能在小桃的手里。
“他們自己買有什么意思呢？自己還賺自己的錢嗎？”技寶問。
“不是很清楚，咱這是一個大集團，光我知道的分公司就好幾個，每個老板都各自為營，可能利益也有沖突吧，偷摸搞點小動作也可以理解?！?p> “那我們得到票的消息都是當天才知道，我看能有機會提前買的也就我們經(jīng)理和你們經(jīng)理了?！彼谛睦镄⌒姆治觯幸稽c她沒有說出來，小桃既然是主管，也許得知票的時間會比她早一些。
“漲停也能買進去呀?！毙√姨嵝阉?。她開始翻炒另一個菜。
“也是?！?p> “平臺貓膩這么大嗎？”
“平臺都是正常的，能買能賣。好了，不聊這些?！?p> 二菜一湯端上桌，技寶開始往外走，明天開始國慶假期，小桃和男友有假期安排，她拒絕了共餐的提議，小桃也沒堅持留她。
離開五號樓，匆匆趕往七號樓。
一進家門，虞家飯桌上竟然也擺上了一桌菜，蘑菇燉雞、油炸小黃花、蒜薹炒肉、醋溜大白菜、涼拌黃瓜和拌豆腐，湊巴湊巴竟然有六樣菜擺在桌子上。技寶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下進門處的物品，沒發(fā)現(xiàn)陌生物品的存在。
“干什么？不過了？怎么做這么多菜？”
虞母的聲音從廚房里傳出來：“你還真會來，飯不熟不回來?！?p> “誰說的？”她反駁，“我剛下班，明天放假，今天下班早?！?p> “你這工作這么吃時間，不是說周末不上班嗎？怎么又上了？”
她不想解釋這個問題，用技剛的事情轉(zhuǎn)移話題。在排除有外客到訪的可能后，技寶立馬就想到了這一桌子菜是為誰而做。
虞父突然從臥室里走出來，他說技剛還有兩站路就到小區(qū)門口，技剛拿回來的行李多，他要去接一下。
望著父親消失在門邊的身影，技寶打開電視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劇，搜來搜去搜到了科教頻道，動物世界里的生存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犀銘：吃飯了嗎？
技寶：準備吃。
犀銘：我也是。
技寶：我不舒服，你也是嗎？
犀銘：怎么？
技寶：我跟你提過我的哥哥是吧。
犀銘：提過。
她想了想，心里只有一種感覺，可落在手指肚上必定是另一番故事，不知道對面的譚犀銘能不能體會的到。
技寶：我感覺我父母更關心我哥哥。
他沒有回。
在期待中，技剛率先推門而入，虞父一手拎著拉桿箱一手拎著提包跟著進了屋，而技寶坐在飯桌前看著虞母接過弟弟手里的一個小背包一手打開桌子上的湯碗笑著說：“正好吃飯！別忘了洗手。”
一桌菜一家人吃得杯盤狼藉。
飯后，虞父出門了，沒過多久，虞母也出去了。技寶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發(fā)現(xiàn)技剛也不見了。她歪在沙發(fā)上看了會兒小說，終于忍不住也下樓了。
樓下的世界熙熙攘攘，燈光明亮，走來走去的人們有說有笑，技寶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后廣場上。這個廣場處在小區(qū)的最后面，可能是距離的原因，在這里玩的人并不多。技寶圍著廣場轉(zhuǎn)了幾圈，發(fā)現(xiàn)幾棵樹前皆圍著一圈紙板，湊近一看，原來是宣傳板。
“法不阿貴，繩不饒曲?！薄n非子。
技寶看不太懂，這是一塊“古代名人論法”的版面，韓非子下面還有商鞅、管仲、梁啟超、孟子的話，她沒再看，轉(zhuǎn)身來到另一棵樹前。
“姐，你在這兒干么？”技剛不知道從哪里蹦了出來。
“不干什么，吃飽飯溜達溜達，一會兒回去好睡覺。”
技剛湊近看了看，鼻腔里哼了一聲，“拒-絕-酒-后-駕-駛，嗬，咱家又沒車，看這個干啥？”說完，走開了。
犀銘：我是一個人，不知道兄弟姐妹間的資源爭奪。
技寶望著“爭奪”兩個字啞然失笑，等她上了樓，技剛正拎著一塑料袋零食拿鑰匙開門，見到姐姐來了，忙把塑料袋交給了她。
原來他去大超市逛了。
進了屋姐弟兩個姐弟窩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啃零嘴，技剛從背包里拿出一本書，說：“給你買的，姐?！?p> 技寶一看，是加措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忙說自己不是信徒不看這類心靈雞湯。技剛疑惑的說看到她在朋友圈發(fā)了這本書的名字，還以為她最近在看這本書所以這才買了來送給她，“現(xiàn)在你說不看這類書，我買都買了?！苯K究還是仍在了她的懷里。
隨手一翻，映入眼簾的是一句話：禍雖未至，福已遠離。技寶心中一驚，忙往前看，原來前面還有三句話：
與人善，
福雖未至，禍已遠離；
與人惡，
禍雖未至，福已遠離。
這仿佛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偏要她看到這一句話，心里頓時變得凝重起來，不死心般又好似賭氣般，合起書本她隨手又是一翻，密密麻麻的字體映入眼前，她選擇了靠下的一個段落來看：不如意的人與事，大多是沒有意義的過眼云煙，它能左右我們一時，但不能左右我們一世，雖然早晚都要消散離去，但若能……
她沒能繼續(xù)看下去，直接把視線轉(zhuǎn)移到這個段落的最后一句話：當我們不再執(zhí)著一件事物或一種習慣，它就失去了指揮擺布我們的能力，我們也就獲得了自由。
技寶：你做過壞事嗎？
犀銘：你思維好跳躍。
技寶：那你到底做沒做過？
犀銘：做過。
技寶：什么壞事？講來聽聽。
犀銘：很多，不知道你要聽哪個？
技寶：挨個講。
技寶：要不先說一個讓你最耿耿于懷的，至今還記憶猶新的事情。
犀銘：好。
犀銘：電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