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前塵
那個男人的眼神是如此的赤裸裸,以至于斯嘉麗身邊的護花使者們都有所察覺,先是下意識地阻攔了兩人之間的視線交流,又故意提起些她可能感興趣的話題,現(xiàn)在流行的服飾啦,贊美她今天特別的風(fēng)格啦,還有一些他們從外地知道的熟人間的八卦啦,試圖把斯嘉麗的注意力從那個臭名昭著的巴特勒身上牽引回來。卻不知道他們無形中又襯托了情敵——因為在談?wù)摿钏辜嘻惛信d趣的話題這件事上沒有誰能比那個男人更精通——他們這點子搜腸刮肚才勉強找出來的“趣聞”對于斯嘉麗來說不過都是些過了時的老掉牙。盡管斯嘉麗沒有明說,但是她臉上興趣缺缺的神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尤其是他開始發(fā)表他對戰(zhàn)爭的見解,什么工業(yè)后備力量,運輸和通訊他們都沒聽明白,只記住了一個穿越封鎖線??粗辜嘻惖淖⒁饬τ直晃诉^去,圍在斯嘉麗身邊的追求者對這位新出現(xiàn)的潛在情敵的警報響到了頂點。“穿越封鎖線說到底也是在后方,我們可是準(zhǔn)備直接上戰(zhàn)場和北佬打仗,你一個西點軍校出身的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軍校生卻留下來搞后勤難道不覺得羞恥嗎?”只聽這位船長輕笑一聲,然后看似羞愧謙遜地回答:“可能是因為我在西點軍校的學(xué)習(xí)并不完備才會做此決定”。然后那些以為已經(jīng)讓對方感到羞愧而準(zhǔn)備展示一下自己寬容大方的傻逼們就滿意了。
斯嘉麗瞧著瑞德那雙狡黠的黑眼睛和臉上明顯滿不在乎的神情,再看看自己身邊這些自以為得意的傻逼,感覺好像被瑞德嘲弄地看著的是自己一樣。先前想隨便挑一個把父母的逼婚解決了,順便混個已婚身份的想法蕩然無存了,畢竟這個決定帶來的結(jié)果很有可能是她還要被一個魯莽自大的傻逼丈夫拖后腿。她把餐盤遞給在旁邊殷切等待斯嘉麗使喚的查爾斯·漢密爾頓,說自己已經(jīng)吃好了,就起身行了個禮要離開,留下身邊的男人們面面相覷:“她這是生氣了嗎?”“我不知道,好像是,但是她有什么理由生氣呢?”“不管什么理由,反正斯嘉麗生氣一向都是有她的理由的?!薄翱隙ㄊ俏覀儎偛胖活欀湍莻€巴特勒爭論忽略了她?!薄澳俏覀儸F(xiàn)在怎么辦?”“晚上還有舞會呢!到時候咱們再把她哄回來。”
結(jié)果到了晚上的舞會,那個巴特勒又旁若無人一樣地截了胡,仿佛斯嘉麗是答應(yīng)了和他跳舞一樣。斯嘉麗還沒搞清楚狀況,身體就隨著舞伴的動作自然地開始旋轉(zhuǎn)。過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她在和瑞德跳舞。
他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叫斯嘉麗看不穿他的想法。他就仿佛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那些爭吵、傷害和長達半生的漫長別離一樣湊在她耳邊私語:“粉色雖然也很襯你,但我覺得你果然還是更適合綠色?!彼辜嘻愐痪湓捯膊幌牒退f,她怕一開口就又會被他卷入漩渦,不管是情感漩渦還是輿論漩渦,她都不想再被卷進去了。
她的沉默似乎成功傳遞了某種信號,接下來他放開了她,獨自離開了。雙胞胎如愿和斯嘉麗跳了一整晚。晚上回到家里,蘇艾倫添油加醋地把斯嘉麗今天和個名聲很不好的男人眉來眼去的事情給告到了愛倫那里。
當(dāng)晚,斯嘉麗就被母親拉住談了會兒,愛倫還以為斯嘉麗不知道那個壞男人的惡劣品行抓住大女兒用心告誡了一番。斯嘉麗聽著心想要是母親知道這個男人還有更多駭人聽聞的事跡并且自己還曾經(jīng)死活要嫁給他最后還落得個難堪下場怕是當(dāng)場就能暈過去。
母親離開后,斯嘉麗坐在自己的房間里靜靜地回憶。那時候瑞德已經(jīng)三年都沒有回到過她身邊。他可能會經(jīng)過亞特蘭大去給邦妮掃墓,但是絕不會多看她一眼,也不會過問她過得怎么樣。說是不會讓鄰居說閑話,但是他似乎還是無法忍受和她共處一室,每次都是匆匆回來又匆匆地離開,在她回了塔拉之后更是沒有再拜訪過她。
1878年的時候,肆虐新奧爾良的黃熱病被小規(guī)模傳播到了郡里,斯嘉麗不幸染上了。她想起母親的悲劇,主動要求把自己搬出塔拉去到農(nóng)場邊一個偏僻的小屋隔離,只留下得過這病的迪爾西照顧她,幸而嬤嬤雖然早已老邁,但也還記得一些治療護理的偏方。
威爾為她不辭勞苦地去找藥,最終還是把她從死神手里搶了回來。在她虛弱得仿佛要死去的那一刻,她想要見那個離開了她太久的男人,但是她的尊嚴(yán)不允許。她做不到向他去信,卑微地乞求:“我快要死了,求你來看看我”。
即使她是一個女人,不,正因為她是一個女人,她更不能失去她的尊嚴(yán)!病愈后,她痛哭一場,終于把那個男人從心底狠心地挖了出來。他已經(jīng)成了她噩夢的一部分,即使有再大的誘惑力,她也不能再回頭看了。
承蒙上帝眷顧重新來過的斯嘉麗·奧哈拉端坐著望向鏡子的自己,心想:“這是只有十六歲還是花一樣年紀(jì)的我??!”她伸出手指,輕輕掐了掐自己的臉頰,好讓它們顯現(xiàn)出健康的紅暈,然后告訴自己:“現(xiàn)在你看起來好極了,凱蒂·斯嘉麗·奧哈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