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司的床上醒來時,我已不知是幾天之后。一醒來,澤清的臉就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悲傷漫過我早已麻木的心,但我沒有哭泣,因為澤清不想看到我悲傷。
我摩挲著胸前的項墜。那天澤清撫摸著它的手再也挽不住我的手時,我終于明白了它的含義,簡潔而深邃,卻讓我付出了太多太多。
休養(yǎng)了兩天之后,我把許靜蓉叫到我的辦公室。她走進(jìn)來,依舊穿著簡潔干練的套裝,風(fēng)度不凡。
“您有何吩咐?我看您恢復(fù)得不錯嘛?!彼粗?,嘴邊漾起一抹微笑。是真心的。
我把她趁我昏迷時放在我桌子上的大厚書遞給她:“那天真是謝謝你的救命之恩。這個我送你了,不用還?!蔽翌D了頓:“還有,別老“您”、“您”的了,我們上學(xué)時是這樣的嗎?從今往后,我就不再是你的領(lǐng)導(dǎo)了?!?p> “您這是……”她捧著書,有些不知所措,“我救您,完全沒有這個意思!”
我沖她擺擺手,說:“今天下午交接,用它打開我告訴你的抽屜,里面是你的委任狀?!?p> “您不用這樣吧。斯人已去,還是節(jié)哀!”靜蓉臉上有些焦急。
我搖搖頭,對她燦然一笑:“去意已決,不用再勸。”
靜蓉翻開書,取出里面挖空的書頁中嵌入的五把鑰匙,看著上面的編碼,猶豫了一下,選擇了第四把。
它的編碼是我們初次相見的日子。
當(dāng)天下午交接儀式之后,我最后一次通過了辦公室的虹膜驗證,取走了自己的私人物品,其中有那件小泥人。離開前,我特意將墻上一幅學(xué)生時代自己創(chuàng)作的畫拿下來,從框里取出,小心翼翼地卷起,用掛歷紙包好。
畫上,湛藍(lán)的天空下,無言地佇立著一座高大的老廠房,紅磚已然在歲月的風(fēng)雨中變成黃棕色,幾扇窗戶破碎了,上面訂著的深綠色木條已經(jīng)腐朽。它與背后生銹的天車和前面無邊的衰草共同構(gòu)成一塊凝固的時間。
這是我童年時代玩耍過的地方,承載著我最無憂無慮的時光,我的黃金時代,不過早已拆除。
段澤清第一次見到我,我在勾這幅畫的鉛筆稿,同是深秋,學(xué)校湖邊一個安靜的地方。他一下子被畫面吸引,走過來看我畫畫。幾個小時,我竟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待我一轉(zhuǎn)頭,身旁站著一個男孩,身材頎長,面容英俊,眼底蕩漾著一抹狡黠。
后來,命運幾經(jīng)沉浮。但這幾年他費盡心思,在郊外找了一座老廠房,買下來送給我。它像極了我最愛的那片天地。
總有一些是不會變的,縱使我們面目全非。
我走出公司大門,摸摸胸前“C”形的吊墜,又看看手上金色的手鏈,輕輕嘆了口氣。悲傷一下下錘擊著我的胸口,但我還要向前走。
一陣秋風(fēng)吹來,面前的楊樹葉子撲簌簌地落下,躺在泥土上。到了明年再看,那些楊樹,又將是一片新綠。
向前走,不回頭。
李楊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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