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笑道:“自你姐姐出嫁之后,家中越發(fā)冷清。如今有這些姑娘們時常過來走動,就熱鬧了?!?p> 許坤眼睛張大,好不容易才將姐姐們送出嫁,得了些安生日子,又來?
郭氏摟著許坤,和女孩子們道,“我這個兒子脾氣不大好,你們多擔(dān)待些。”又對著許坤,“你也不準(zhǔn)淘氣,不許打人?!?p> “娘,我早就不打人了!”
郭氏慈愛地道:“是,我家坤兒最是友愛了。娘乏了,你帶著姑娘們逛逛園子去。”
許坤越發(fā)鬧不懂郭氏的意思,指著自己,訝異道:“我,帶她們?nèi)ス??”有沒有搞錯?
“對。去吧去吧。好好相處?!?p> 許坤掃了一眼這群烏壓壓的少女,整個人都不好了。
何姑娘以前見過許坤兩次,較為熟悉些,“表弟,聽說你家有一處荷塘,能帶我們?nèi)タ纯疵矗俊?p> 張姑娘羞漸漸地,“冬雪下賞殘荷,可作詩賦詞,美哉?!?p> 羅姑娘斜了張姑娘一眼,“殘荷有什么好賞的,不如去活動活動筋骨。表哥,素聞你家演武場闊大,十八般兵器應(yīng)有盡有,能不能讓我們?nèi)ラL長見識?”
群芳在寒風(fēng)下冷得牙齒打顫,還要強(qiáng)撐著討好許坤,“我們也未見過呢,一起去看看啊。”
許坤委實(shí)沒覺得和凍得嘴唇發(fā)烏的苗條少女有什么好玩的。
走了兩射之地,“我有事,你們玩。”扭頭就走了。
主角都走了,眾芳立馬收了口齒。
許坤回頭看了這群少女一眼,見后者連忙露出微笑,心中越發(fā)不好,腳下飛快,展眼就出了內(nèi)院。
“我爹呢?”
妄兒道:“老爺在書房寫字吧?!?p> 找到許去病,許坤訴苦道:“老爹,您也不管管娘!上哪兒找的一群女的,是嫌家里還不夠熱鬧嗎?”
當(dāng)年許坤還沒出生,郭氏就在想孫子了。許去病對夫人的心思一清二楚,遂夾了許坤一眼,“你嫌吵鬧,就在外院待著。”
許坤噎了一下。
女人家管天管地,卻管不到外院爺們頭上。許坤是兒子,縱跑到十萬八千里外,當(dāng)母親的也能把他給抓回來。只有外院,她的手插不進(jìn)去??赏庠菏莻€清凈地方嗎?不見得。
許去病道:“你學(xué)問上有限,我也不求你考個狀元,但至少得有個功名傍身。從今日起,不許外出,在家溫書,準(zhǔn)備童生考試?!?p> 許坤嘴巴豁開,罕見地露出一副傻相,“童生?”
“有了考試做由頭,倒省得你母親成日為你張羅,白費(fèi)許多心思?!痹S去病看許坤那個呆樣,氣不打一處來,“不準(zhǔn)去內(nèi)院和女眷廝混!日后若鬧出不平的來,仔細(xì)我手上的蔑條子!”
父母中間的夾心餅干許坤抱頭大叫一聲,“父親,讓我去考試,還不如殺了我!”一炮燥,順手推開窗,泄進(jìn)雪風(fēng),“一個往東,一個偏往西,你們總是這樣,叫我在中間為難!”
許去病抓起帕子劇烈地咳嗽起來。
許坤連忙關(guān)了窗,梗著頭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許去病飲了一口熱茶,好容易才壓下喉間癢意,捏著帕兒預(yù)備下一次咳嗽,“你、到底、聽與不聽?”
那個樣子好似一言不合就要將肺管子都咳出來。
許坤氣得跺腳,“每次都來這招兒!”
許去病唇角揚(yáng)了一下,指著案幾上的書籍,“四書五經(jīng)都給我背會,考試也就過了。只要你用功,不難?!?p> 許坤嚷嚷,“你們記性好的當(dāng)然不難,對于我卻難于上青天!”
許去病正色道:“武功秘籍你讀一遍就記下了,正經(jīng)學(xué)問卻記不得?無非就是沒用心罷了。你祖父漸漸老去,我這個身體又能活今年?庶枝壯大,嫡枝衰弱,你要是再不發(fā)奮,以后我們一旦死去,你該如何自處?保得住老本是你本事,保不住叫你娘跟著你喝西北風(fēng)?不為你自己,也得為你娘你姐姐們著想。翻年就十五的人了,三教九流也不是交不得,但你得有立身之本,才好存于世?!?p> 許坤梗著脖子道:“我武藝敢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還不叫有立身之本?當(dāng)年太祖亦是馬上打下的江山,還能用那破八股贏得戰(zhàn)斗?”
“立國靠軍事,治國考文化。現(xiàn)在不是亂世,修要拿當(dāng)初說事。你既沒有功名也沒有爵位,見官便要下跪,此番你也樂意?”
許坤大聲道:“憑我一身武藝,入了軍照樣混得職位,還不是父親不許我走那條路!”
許去病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咳起來,“我只得你一滴骨血,如何愿意冒險!總之我也不要你考得如何多好,只需在孫山上,落得一功名爾。這么低的要求,你也不愿給我達(dá)成么?”
若是以前,許坤犟著性子就跑了。可歷經(jīng)生死劫難,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任性,半晌,“只是秀才?”
“只是秀才!”
許坤一屁股坐下,“好,那你教我?!?p> 許去病嘴角不由翹起,心想這個傻兒子,他們這樣的家族,讀不得書捐個官兒也行啊,總不至于落到見官就跪的地步。無非是顧及老父親身體,不敢逆著他意思蠻干。
“只要你肯,畢生所學(xué)皆教你?!?p> 許坤才跟著許去病學(xué)了不到半日,別人倒還罷了,三姨娘首先就不平起來。
“家里難道只他一個考生?明明一般都是兒子,為何不一起給你補(bǔ)課?家里明明有飽學(xué)之士,非要讓你去什么私塾讀書!”
許坦只口中默念書本,仿佛沒聽見一般。
三姨娘念叨著,“私塾哪有國子監(jiān)好。若是把你放進(jìn)國子監(jiān),何愁沒個好前程。你再是姨娘養(yǎng)的,也是老爺親生的孩子啊。咱家那個萌生名額要留也該留給你,他又不愛讀書,留著還不是平白浪費(fèi)。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許坦啪地一下砸下書,“姨娘!背后不語人是非!”
三姨娘膽小懦弱,從來只敢在許坦跟前抱怨。
“……他處事不公……”
許坦直視三姨娘,“什么叫公?給我嫡子待遇是公,給你嫡妻待遇是公?姨娘,認(rèn)清本分,才是處事之道。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那是竊賊!”